第3章 突来的噩耗
三年后。
康俊轩提着蛋糕走出电梯，经过护士站，几名护士一如既往地跟他打招呼，并投来善意的微笑。他迟缓了好几秒，随后嘴角扯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向护士们微微点了点头。
几位护士先是一愣，等他进了病房后，护士A随即兴奋得就差没尖叫了：“看到没有，刚才他对着我们笑啊！”
“看到了。”护士B也很开心道，“我来这里工作三年多了，第一次看到他笑，还向我们打招呼呢！”
护士C问：“他这……算不算不排斥家人以外的人了？”
护士D感叹道：“小轩懂事得让人心痛。”
护士长也感叹道：“是啊！记得三年前那个夜晚，母子俩被送来抢救时……”喉咙有点哽咽，停顿了一下：“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竟然对小孩和女人下如此毒手。”
护士B接话道：“那天晚上，刚好是我和护士长值班。医院动用了十几位知名医生，抢救了30多个小时。虽然，李晓敏头部的子弹取出来了，但可惜到现在还没醒来。小轩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了，身体里的毒素也清除了，但心里却留下了深深的创伤。这么小的孩子受这般罪，换谁都撑不住。”
护士长叹了叹气，然后欣慰地说：“前几天，我遇到刘医生，他说小轩最近很少做噩梦了，可以不需要依靠药物入睡。都三年了，总算看到他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希望李晓敏也尽快醒过来。有时候看到康警官疲惫的样子，真让人心痛。”
其他护士看着病房的方向，都心有同感。
康俊轩把蛋糕放到病床边的桌上，拉过櫈子坐下，跟往常一样给李晓敏按摩，边按边说：“妈妈，生日快乐！我买了您最爱吃的抹荼蛋糕。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只要过几天小升初考试取得第一名，我就可以获得保送市重点中学的机会了，我是不是很棒？这可是我努力的成果，所以，妈妈要快点好起来，参加我的升学礼。”
康俊轩给李晓敏按完摩后，留在病房里读了几段新闻就离开了。临走前，他写了张纸条，将蛋糕送给了护士们吃。众护士又是一大惊喜，她们直呼，康俊轩一定是遇到开心事了。
可她们万万想不到，老天很快又给这个懂事的孩子开了一个“玩笑”。
这天，升学考试终于到了。
上午的两个科目，考得非常顺利，但到了下午，天空突然黑云密布。陈春华想起康俊轩没带伞，便匆匆拿起雨具出了门。
一阵阵电闪雷鸣打破了学校的安静。
监考老师很快发现了康俊轩的异常。每次打雷，他的身体就会不停地颤抖，脸色难看，还冒冷汗。老师安慰他不用害怕，但也只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康俊轩的班主任李明娟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有一位叫陈春华的女人，发生交通意外受了重伤，请她尽快去见最后一面。
李明娟难受极了，想来想去，她将情况向校长汇报。
校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就算赶过去，也未必见到最后一面，还是等考完了再说。当考试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李明娟终于沉不住气了，确认了检查过没问题后，便拉着康俊轩离开了。
李明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康俊轩很是疑惑。当摩托车开进医院时，他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妈妈出状况了？
李明娟意味深长地看着康俊轩，说：“小轩，你要有心理准备。”然后走到护士站前，“你好，我们是伤者家属。”
“伤者家属？”康俊轩整个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护士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康俊轩有点眼熟，然后叹了口气：“你们来晚了。因为伤势太重，20分钟前已抢救无效了。”说完，护士便带他们去确认。
“老师，是谁抢救无效了？”康俊轩已经猜到了什么，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紧紧抓着李明娟的手问。
“小轩，你……一定要坚强！我已经给你爸爸留言了,很快……小轩……”李明娟话还未说完，康俊轩已经撒腿跑进急诊室。
护士刚掀开白布，康俊轩就扑了过去，拼命摇着陈春华的身体痛哭：“外婆，快醒醒！您到底怎么了？外婆……不要再睡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李明娟走到他身边，想把他拉开：“小轩，别这样，你外婆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这时，一名交警带着一位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问李明娟：“你们是死者家属？”
李明娟回头应道：“他是，我是他的班主任。”
交警看了看康俊轩是个小孩，又问：“有其他家属呢？”
“我已经通知了他父亲，正赶过来。”李明娟靠近交警轻声地说明了情况。
“那就等他爸爸来吧！这位是肇事者……”
没等交警讲完，康俊轩突然转身，发疯似地捶打那年轻女子：“快把外婆还给我！快把外婆还给我！……”
女子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哭着说对不起，并任由他拉扯捶打。
李明娟想拦住他，但无奈他力气太大，根本不受控制，交警见状帮忙抱住他。
康俊轩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瘫软下来,。
李明娟蹲下，把他拥在怀里，柔声道：“小轩……坚强点……别这样，外婆知道了会难过的。”
“怎么会这样？我出门时明明在家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康俊轩呢喃着，眼神变得呆滞而无助。
护士见康俊轩平静下来，说道：“现在确认完了，那我们先将死者送到太平间，请去办理手续吧！”
一听到“太平间”，康俊轩突然整个人跳起来趴到床上去，双手死死地抱住陈春华的尸体不放，疯狂地大喊着：“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推走我外婆。你们快走开，不许碰我外婆。……外婆……你不要再睡了，醒醒好不好？我考完试了，我们回家吧！”回应他的只有陈春华冰冷的身体。
康俊轩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停步观看，对眼前这个小孩都十分同情。
过了好长时间，康俊轩已经哭得喉咙沙哑，眼泪干涸了，急诊室里慢慢安静下来。
李明娟想拉开他，可他就越抱紧尸体， 没办法，只好对护士说：“对不起！如果方便的话，就让他这样待一段时间吧！”
护士很为难地说：“这样会影响我们工作的。”
李明娟不想让护士为难，于是让护士找一间临时休息室，康俊轩整个人趴在陈春华身上，被一起推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明娟后脑勺重重撞到椅子上，醒了。她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凌晨1点了，她不知道李晓敏还有什么亲人可以联系的，幸好自己的孩子有老人照顾，要不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明娟打了个哈欠，再看看康俊轩叹了叹气。他抱着尸体已经整整8个小时了，不哭不闹，不吃也不喝，护士几次尝试把他和陈春华分开都不成功。
“小轩……小轩。”她叫了好几次没回应，见他抱陈春华的手松了一点，确定他睡着了，于是掰开他的手，可一动，他的手又死死地扣紧。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看到康正义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眼睛布满了血丝，满脸憔悴，一看就知道是熬了好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康正义走到儿子身边，一下子抱住他：“小轩，爸爸在这。”
康俊轩听到声音，慢慢地从陈春华身上抬起头，疲倦无神的眼眸里仍然闪着泪光。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爸……他们要抢走外婆。”
康正义忍着眼泪，将他抱了下来，紧紧地拥在怀里：“别这样……有爸爸在……听话……”
这时，有护士走过来再次劝说：“你们别这样了，天气这么热，虽然有空调，但尸体还是会变坏的。”
“对不起！等我看一下再推走，可以吗？”掀开白布，血腥味依然充斥着周围的空气，陈春华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眼睛半睁着，脸也变色了。
“妈，小轩和晓敏我会照顾好的，放心走吧！”随着他的手抚下来，陈春华的眼皮终于垂了下来。
他让护士推走，康俊轩立刻敏感起来：“不可以……”
“小轩，爸爸同样难过……让外婆安息吧！”他强忍悲痛说道，“小轩……是爸爸最坚强的儿子。”
过了好一会儿，康俊轩的手终于松开了，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陈春华的尸体推走后，李明娟转达了交警的初步调查情况。
因为司机是一个新手，她被突然间的闪电打雷吓到，导致她猛踩油门并且摆错了方向盘，撞上在等绿灯的陈春华。
康正义向李明娟表示感谢后，背起完全没了力气的儿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