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捉
李正长这么大，什么罪没受过？风里来雨里去，那可是土里刨食的孩子，禁得起寻常摔打。
可今天这罪，他真没受过，实在是不好受呀，双臂反剪让人吊起来的销魂滋味，谁试谁知道。
他黝黑的脸上两道浓眉毛紧皱着，一双细眼微闭，嘴里喃喃的求饶，本来就不大结实的小褂子勒着脖子，好像主人一动就得撕开。
脚上的草鞋还掉了一只，瘦瘦的一条，像是吊着个瘦狗，要不是昨天晚上没怎么喝水，现在非尿了不可。
这会子连惊带吓，更是只有进气没出气了，他忍不住浑身颤抖体似筛糠，此刻若是来个小鬼，魂魄一勾就走。
……
人犯王法身无主，更何况李正的罪过还不小，险些误了太爷和班头的大事。
天一亮，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昨夜抓住的小毛贼，只是个孩子而已，身量还没长成，也就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放下来，我审审，这几天闲的五脊六兽，就拿你小子开开心。”
“啪、啪、啪”有人上去就是几鞭子，血当时就下来了，直顺着李正的脚腕子往下淌，疼得他龇牙咧嘴，浑然忘了求饶。
“头儿，这一看就是惯犯，不打怕是不成”
“去！用你教我做事啊，老子审了这么多年案子，还不如你？瞅你们一个个的怂样！要不是我没睡死，昨晚不定捅多大篓子。
“你们都他妈够发配北郡为奴的！我和太爷脑袋都得搬家，指着你们给我办事，我不定死几回了，哼！”
孙班头昨晚惊魂未定，也没听清小毛贼说了些什么，就听见狗啊猫啊的，然后就命人将他吊起来了。
当时他一身注意力全部放在中央红果树上，吩咐人把树团团围住看好，直到天亮这才略有精神，提审小毛贼。
依着孙班头本意，就只问红果园的事情，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也好回去向太爷交代，晚上就是七月十五，摘了红果送进京城，事情也就算是完了。
奈何这小子嘴太松，都还没问他，自己先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交代出来了。
孙班头这个气呀！
有人把绳子一松，扑通就给小毛贼摔在当地，也给他摔醒了。
“姓名！”
“……李正”
“年龄！”
“十三……”
“家大人没教你怎么跪着？”一个捕快一脚踢在他身上。
“咳!”李正忍着剧痛，又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跪好求饶：
“诸位大人呐，牛婶家的鸡可不是我偷的，我们也没在东河沿烤着吃啊。
“潘大爷家的羊，我们可没牵河里淹死，然后扒皮炖了呀。
“老张头养的信鸽，我是真没祸害过……
“我对宋寡妇洗澡的事，更是一点也不想看呐…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李正磕头如鸡奔碎米，嗷嗷这么一哭，倒把众人给哭傻了。
孙班头一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跟哪啊这是?
原来是个不入流的小毛贼，他旋即吩咐道：“捆起来，嘴堵上，先放一边，别耽搁老子今晚的大事。”
众人齐声应诺。
……
原来这浑的儿李正，生时丧母，后又丧父，此后无人教养，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向来不知礼为何物，亦不知羞耻二字。
自幼泼皮惯了，倒也没饿死他。
私塾李先生看不过去，强拉他来认字，管他几年吃喝，又随着自己的姓，给他起了个名字，单名一个正，字“伟光”，李正李伟光。
目的是希望他能以一身正气迎未来，光明磊落奔前程！做得个男儿汉。
谁料想，现实是残酷的，先生没活两年，伸腿瞪眼死了。
李正这可就无法无天了，他要一辈子不识字倒也罢了，关键他还认识几个字。
别的他不懂，眼前抓自己的众人，是几个官长，这事他可懂。
“今天这事小不了，我只可避重就轻，装傻充愣，不然难逃一劫。
“此事定然没完，他们现在是顾不上理我，等这班人腾出手来，我绝无好下场。
“如今被捉难以脱身，只怕我的小命丧了。”
原来李正刚才一股脑的胡说八道，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此时冷静下来，不觉为昨晚之事后悔万分。
……
七月十五，戌时。
“去，打些水来，给它烧开，我要净手净面。”孙班头吩咐下边人做些个准备活计。
时间眨眼来到子时，一轮皓月当空。
月光照得当中那棵果树，红光阵阵，霞气腾腾，李正在一旁被人五花大绑，注意力也全被此树吸引，他感觉这棵树就像是活了一般，显得妖冶非常。
“拿家伙来!”孙班头一声呼唤，众人在旁伺候，他白布蒙面，手持银剪，手脚可够利索的，三两下便将几十个最好最大的果子落入藤篮。
众人见大功告成，皆面露欣喜之色。
然而就在此时，园外边突然传来一句：“好手艺呀，你这不该当班头，该去当园丁！
“朱果嘛，我要了，树嘛，我也要了，你们这些人都得死，好朋友可别让我费事，放下篮子，你们自尽吧。”伴随着粗矿的男音，三十多名蒙面大汉，身形矫健的从红果院外现身，他们如同圈羊一般，瞬间将十几个捕快团团围住。
孙班头心想哪里来得鸟人，自家干了半辈子的公差，还没受过这等鸟气，从来都是他欺人，不成想今日碰见个不怕死的，居然连官人也敢嘲弄!
“哪里来得刁民，你们疯了不成？不知道老子是县里派来的啊!敢造反么！……”
还不等孙班头说完，当先一蒙面大汉半句废话也无，他斜手向上一刀，只听“咔嚓”一声!孙班头手腕齐根断下。
蒙面人旋即进步半尺，复又向下一刀，“飒”孙班头从左脖子到右肋下，就只连着点皮了，连惨叫声也无。
来人刀法之狠辣，令人触目惊心。
剩下的蒙面人也都纷纷抽刀，七砍八剁刀光闪过处，剩下的十几个人好可怜，在书里连个人名都没有就死了……
“头儿，地上还有一个呢。”
“哦？！是条好汉子！看见咱们爷们杀人，能镇定自若的一声不吭，真是个硬骨头，佩服啊佩服。”
“不是……他嘴堵着呢，想叫也叫不出来呀。”
“哦，那就不问了，赶紧动手挖树吧。”
“那这些人呢？”
“不管死的活的，一律填树坑，埋了。
“大当家的也不知道练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急需这朱果救命，杀官如同造反，如今却顾不得这许多了，我带着朱果先走，你们刨完后边跟随，后事做干净些。”领头之人吩咐完便走了。
剩下的喽啰们锹镐齐下，有去捡柴木，有的收敛尸体，他们打算着把尸体埋掉，然后再放一把火，想的还挺周到，院子里一时间忙忙活活。
……
旁边捆着的李正可吓坏了，这帮人是要活埋自己!
“那滋味想来是不好受，这要是被闷在地下，估计吃什么也不香了。”想到此处，李正用舌头玩了命往外顶布塞，他本意想腾出嘴来好向人家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