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窑子
带着李正出来的这个伙计，大家都喊他小六，杂货铺十来个伙计中，就属他顶机灵，不仅嘴皮子好使，眼力件也有。
他与李正年龄相仿，故而天生亲近些。小六的嘴里，总是不住的叨叨叨着，要给李正介绍京都的一切。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你不嫌我是哑巴，我也不嫌你是碎嘴子，倒也般配。。。
小六这张嘴呀，先说海后说山，说完大塔说旗杆，根本停不下来。
二人又走到小吃一条街，捡着便宜的小吃买一小份，俩人都尝尝，你来一份我买一份，也是个AA制的意思，直逛到太阳偏西。
……
转至傍晚时分，俩人走到一个胡同口，小六拉过哑巴，在他耳边神秘兮兮道：“下个胡同口你注意点，里边坐着几个女的，走慢点，慢慢瞧，她们喊你你可别真过去，看看就行了，你那俩钱，连跟人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跟着我。”
小六像是走惯了这条路，不紧也不慢的晃悠着，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把头扭向胡同那边，眼里仿佛空空洞洞，旋即又扭了过来，假装懵懂无知。
真好一派纯洁少年。
李正学着小六的模样，也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可没小六的经验老道，把头一扭过去，可就转不回来了……
只见那小院当中，确实坐着几个女人，她们穿得极为花哨，五颜六色，俱是绫罗绸缎，美好的肉身中间收着腰，勾勒出上下不一葫芦般的曲线。
有的则漏着白生生的手腕和脚踝，手腕脚腕之上都拴着一截红绳，别有一分滋味，面容乍一看都挺姣好，有打牌的、有泡茶的、还有追赶笑骂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院子里的条案，摆放着干鲜果品，还真是惬意无比啊，此间好似王母娘娘的后花园。
院里的女人们，眼睛也老盯着外边，一看路过俩个小伙子，就知道是她们来观景的，遂有心逗逗这俩孩子。
有女子站起身来，款动柳腰，冲李正笑道：“小哥儿！进来啊，进来给你糖吃。”李正吓得撒腿就跑，头也不回。
这姐们越是喊，俩小子跑得越快，逗得一众女子哈哈大笑。
二人一口气跑回杂货铺后门，小六把气喘匀，笑道：“哑巴，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吗？”
李正摇摇头。
“那就是窑子啊，刚才那群女的都是窑姐，她们会吃人，吃的你骨头渣滓都不剩，你以后千万别沾惹她们啊。”说着，小六子看了看西方落日，笑道：“一会才开饭，给你讲个真事罢。”
李正点点头。
“话说在十年前，外地有个阔商来京进货，一时间迷上了窑子里的姐儿，这哥们没禁住诱惑，陷了进去。
“你要知道，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塚，不管你心多硬的汉子，一旦被女人占住了，也就坏了菜，做事便有羁绊，放不开手脚去拼。
“而这个迷住他的窑姐呢，见富商出手阔绰，又待她极好，于是便有心从良，想着给自己找份好归宿。
“故而对富商那是百般伺候，加倍的软款温柔，为此更是使出了窑姐的浑身解数。
“原来这窑子里，也是预备有自己厨子的，成桌的酒席都是现成的，俩人一吃一喝之际，这个窑姐可就提出了从良之心，希望他给自己赎身，表示今后以后，再不想过这种千人尝，万人枕的日子了。
“据说那窑姐最会哄人，言语间无非就是，从今以后就侍奉富商一人，且要求名分，只让她做个使唤丫头就行，目的是陪在富商身边，天天的看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还说，她本是个苦命的人儿，生来遭了无数的罪，自幼被哥哥卖到这风尘场所，积累了半生的委屈。直到遇见富商，她才明白活着的意义，这辈子要是能跟着自家男人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她这辈子就算值了，算是一点委屈也没有。
“窑姐嘤嘤嘤这么一哭，直哭的梨花带雨，还真把这位阔商给说得心动了。
“可惜，令窑姐没想到的是，这位外地阔商，明着是做买卖的员外，实则是江湖上独来独往的大强盗，他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在外边做了案子抢了金银，便来城中窑子挥霍，这些年可谓是积案如山，罪行累累。
“且强盗身上从来不留积蓄，随抢随花，窑子里的老鸨子跟他要价一万两白银，强盗一时拿不出来，况且这不是赎身就能完了的。
“要想养个窑姐，那得买下一出宅院，还得买下人，想法安顿好她，那都是钱。
“没办法，强盗又实在喜欢这姐儿，他还能怎么办？一个字，抢！
“这厮从前作案只拿金银，怕的就是犯案，现如今可顾不得了，他什么都敢拿，像什么簪环首饰玉器他也带走，为的是向老鸨子赎人，好凑够那笔巨款。
“一霎时，京城周边血案无数，过路的富商叫苦连天，如此还惊动了当今圣人。
“大理寺有个鹞子陶，接到了这些案卷，也采访了受害者家里的丢失物品记录，于是便暗暗走访一些当铺，窑子。
“要知道，越是名贵的东西，大多具有唯一识别性，如果是人家本主的东西，人家一眼就能认出来，好巧不巧，有个失主撞见老鸨子头上戴着自己的首饰，随即报告给了官家。
“官人顺藤摸瓜，又摸到了窑姐这里，这才明白是强盗为了给窑姐赎身，而做下的案子。
“官人趁着大盗出门的功夫，鹞子陶见了窑姐，说你夫君本是杀人如麻的大盗，你本人也有窝赃的嫌疑。
“这句话可把个女人家吓的不轻，不过官人说可以将功补过，只要将迷药放进他酒中，迷倒对方以后，便大声呼叫，可算将功赎罪。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窑姐为了自己不受迟累，一咬牙就暗暗给他下了药，早把当初许下的甜哥哥蜜姐姐忘在脑后，她只一门心思自救，有心算无心之下，再好的功夫也挡不住背后的刀。
“那巨盗喝了迷魂汤，待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穿了琵琶骨，挑断了手筋脚筋，落得个当街问斩。
”游街那日，巨盗破口大骂，骂那个负心的女婊子，自己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那女人呢？收拾收拾铺盖又回窑子了。”
“……”
李正听完，不由得背后发紧，长出一口气。
小六子又说：“哑巴，迷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找窑姐吗？”
李正慎重的摇了摇头。
“因为没钱！
“知道吗？听说咱们少掌柜的又要出车队了，这次去塞北草原换皮货，回来就十月底左右了，你肯定会跟着。
“到时候京里有件大热闹，咱们一定要去看看。
“官家三年一度的招贤纳武令下来了，江湖上的好汉，各州门派和世家都会派高手前来，都想列入官家门墙，到时候没别的，就是打，手底下见真章呦!
“我是不会武功啊，我要是会武功，我也得报名参加，你看我我一身白衣胜雪，手持一把长剑，一剑横空，打的这帮高手一个个落花流水……
“碰见男的，我就直接击毙，碰见漂亮的姑娘啊小姐姐什么的，我再温柔一败，巧得美人心。也好在天下人面前露露脸，不愧为人生一大幸事啊。”
小六子一边说，一边流哈喇子，他擦了擦嘴巴，又道可惜我不会武功啊，上去也是被揍的份儿，喂！我说小哑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