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于姓屠夫
和假洋鬼子搭档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李虎巍很瞧不起花花公子的嘴脸,若不是为了那部劳什子电台,他才懒得搭理这种纨绔子弟。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绕过日军兵锋,一路闻着电波的味儿。于帅不停在用手中步话机进行无线电测向,用他经过特殊训练过的耳朵捕捉可能存在的电台发报声。
眼前是一片难得的开阔地,两人几乎同时嗅到了危险。李虎巍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于帅,眼神指了指左前方。一小队日军如工蚁般忙碌,从军用卡车上卸下一只只弹药箱。迫击炮阵地设在距离卡车五十来米远的地方,他们观察到炮兵在清理炮膛。看来,日军打完了一个基数的弹药,正在为下一轮射击紧张准备。既然能把大型车辆开到这里,此处距离公路也不远了。
“干一票?”李虎巍心头发痒,端掉这些迫击炮,林长官他们肯定能顺利脱身了。
“瞧见那个没,更值钱。”于帅却不为所动,将手指向另一边。在两人的右侧方,一支电台天线探出了荆棘丛,若非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周边的植被晃了眼。
“九四式五号电台,小家伙,接收范围10公里,寒酸了点儿,总比没有强。”于帅脸上透着兴奋,仿佛那台还未露出真身的日军电台是天生为他准备的。
这种小功率电台对于日军作战部队来说,主要用于步兵、炮兵和工兵的战场联络,它装有蓄电池,但长时间使用的话,需要通过一台18瓦6伏的手摇发电机给予供电。缅甸潮湿多雨的气候让这款电台频频失灵,如果有条件架设野战电话线路,日军是断然不会使用这种通讯方式的。
李虎巍探出脑袋瞟了瞟若隐若现的电台天线,对于战场通信之类概念他从没听说过。从当新兵之日开始,他只晓得八字要诀:开枪要准,刺刀要狠。
于帅见他愣头愣脑不太开窍,心中骂了一百遍娘,脸上却陪着假笑:“虎巍老弟……嘿嘿,虎爷,行行好,插个刀帮个忙呗,弄到电台之后,我保证……舍命陪君子,帮你端掉鬼子的炮兵。”
见他仍在犹豫,于帅又补了一句:“鬼子的通信兵,都是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一碰就倒,还不够老哥你练手的。”
你不也是通信兵出身,咋这么会来事呢?李虎巍心里犯着嘀咕,而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日军阵地。
炮兵阵地上的鬼子少说得有三个步兵班组协防,筑起了半月型临时工事,还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不太好下手。如果于帅耍起无赖,他还真没把握全部拿下,搞不好两人都得赔进去。
“好吧,你说说,咱俩该怎么干?”连哄带骗之下,李虎巍决定妥协。假洋鬼子留过洋读过书,见识应该不会浅,说不定那部电台真能派上大用场。
“OK,聪明孩子,”于帅摸了摸李虎巍脑袋,后者厌恶的一摆手。
于帅拔出缴获的日军军刺,是一柄八成新的二式伞兵刺刀,曾被日军荒唐的卡在百式冲锋枪上。短而光滑的木柄适合亚洲人持握,仅仅19.6厘米的刃长使其看起来更像一柄匕首。
“短是短了点儿,但挺称手,适合咱俩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于帅一脸坏笑,示意李虎巍跟紧了别掉队,杀人越货是好事,好事要成双。
于帅扒开透着腐败气味的烂叶湿泥,不时钻出的蚯蚓和蜈蚣让他拧紧了眉头。走走停停爬了十多米远后,连李虎巍都能听到嘀嘀答答的发报声了。
于帅示意先别轻举妄动,自行观察了一会儿,再向李虎巍打手势。两名鬼子通信兵正戴着耳机接收加密电文,注意力全在那台铜壳机器上。距离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一对步枪手聚在一起聊天抽烟,对正在发生的战事似乎并不关心。
“我说吧,搁在后头的一般都是嫩茬”,于帅反手握持军刺打算动手。
李虎巍也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军刺,从山田那伙人身上缴获的弹药不多,刺刀倒是管够。
“我解决高个头的,你负责那个矮子”,于帅给他分配任务,末了还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你枪打的好,刀会使吗?”
李虎巍瞪了他一眼,老子在滇缅边境丛林用猎刀割兽皮的时候,你个假洋鬼子还不知在哪泡妞呢。
“别拖老子后腿”,于帅猫腰弓身,慢慢绕到两名步枪手侧方。恰在此时,炮兵阵地又开火了,一整排炮齐射时动静不小,嗵嗵嗵的炮弹击发声吸引了日军步枪手的注意。
于帅没打算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悄悄伸出左手掌捂住高个儿日军的嘴,紧接着右手军刺由下而上斜插进肺部。被扎破的人体像是破了口的水袋,向外咕咕冒着鲜红液体。他得意的一扭头,发现另一个鬼子已经躺倒了,两手捂着咽喉位置,嘴里不停呛着血。
李虎巍冷冷看着被割喉之后在血泊中痛苦扭曲的敌人慢慢窒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挣扎中的鬼子兵成了吐血泡的螃蟹,钳子朝向通信兵的方向拼命挥动,可他已没有机会将危险信号传达出去了。
“你小子还真变态,喜欢割喉”,于帅咂了舌头,身边的小个子队友看似人畜无害,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
如此一来,失去保护的日军通信兵便成了待宰羔羊。于帅拎着滴血的刺刀,就像屠夫进栏挑选屠宰物。可就在他打算手到擒来时,其中一名通信兵大概突觉背脊发凉,鬼使神差的朝身后望了一眼,正好同于帅目光相对。通信兵立即意识到接下来的命运,他没有试图抵抗,而是将一个小本子塞进嘴里。
“密码本!”于帅怪吼一声,饿虎夺食般扑了过去。
李虎巍将手臂划出满月,手中军刺化作飞刀,正中另一名试图拔枪的通信兵前胸。
“给老子吐出来!”于帅狠命掐着通信兵的喉咙。这名顽强的敌人已将密码本嚼碎并吞下了大半,并用报复嘲弄的眼神回击着于帅。
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李虎巍重新认识这位古怪的队友,平时看似绅士风度的于帅,将销毁密码本的日军士兵当作沙包掀翻在地,手中刺刀噗的插进喉根,杀猪似地顺着肚脐方位一划拉。又咸又腥的刺鼻味道浸染了周遭的空气。
于帅将五指插进敌人血糊糊的喉管和胸腔,掏出一团红黑色又湿又软的玩意儿,不知是已被污浊的密码本残页还是掏碎的内脏。
与密码失之交臂让于帅发了狂,他骂了声“畜牲”,发疯似的狠踹早已血肉模糊的通信兵,狠不能将敌人肋骨一根根掰断。李虎巍立即上前扶住他肩膀,轻唤了一声“于哥”,而后紧握他黏糊糊的血手。
“好在电台到手了,哟,还挺沉的,我替你藏好,再做个记号。于哥你放心,这记号只有猎人看得懂。”不知为啥,于帅一旦情绪崩溃,李虎巍总感觉欠了他点什么。
九四式五号无线电台,日本人叫它“三二号型发信机”,松下公司的研发产品,外层蒙着黄色的皮革套,已沾了大团血污。李虎巍试着提了提,不算沉重,便将它藏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荆棘丛,按个人习惯标了记号。
“臭小子,没了你,我岂不是一辈子也找不到这东西了。”于帅理了理被敌血透染的军服,渐渐从愤怒失态中恢复过来。
“哟,刚才您好像还叫我虎爷来着”,见对方这般“忘恩负义”,李虎巍心里一块石头反倒落了地。
于帅转身剥下一件还算干净的日军军服当作抹布,简单处理了一手的血渍,而后重新拢了拢一头乱发,对李虎巍开出价码:“刚才是我求你,现在得反过来了,鬼子炮兵要麻烦的多,光那挺九二重机就够咱哥俩喝一壶的了。”
李虎巍不以为然,只需找一处适合狙击的高地,凭他一杆枪就足以压制全局。
“和九二重机对射?你小子嫌命长呢”,于帅拍了一下他脑袋,“还有那些个迫击炮,都是大口径的家伙,你一暴露位置就等于死了。”
“那你说嘛?咋个办法?”
“瞧见那辆装炮弹的补给卡车了吗?我先拿下它,趟平小鬼子的炮兵阵地,你负责狙杀掉重机枪手。”于帅两眼直勾勾望着那部日军九四式军用卡车,瞳孔中放着光。
李虎巍没好气道:“闹了半天是你要抢车啊,又拿我当冤大头!”
于帅嘿嘿一乐:“大目标一致,就彼此行个方便呗。”
“那你可要小心,这种卡车我见识过,车壳子薄的跟纸一样,随便啥口径的枪一穿两个眼儿,就是一副带轮子的棺材”,李虎巍的话并非全无道理,但他显然说服不了于帅冲动冒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