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夜,京师。
淮王府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衬着大红罗缎,高悬在游廊和门庭之上,红毯从王府门口开始,一路铺到高堂。
新房门廊下守着的小丫头叹了口气:“哎......王爷今夜应是不来了吧...”
“嘘!”
另一个小丫鬟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身朝身后亮着烛火的屋里看了一眼:“你小点儿声,别让王妃听见。”
“怕什么!什么王妃?又不受王爷待见,没见她进门王爷连个席面都不摆......”
房内,一身凤冠霞帔的司空婧端坐床沿,默默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
身为不受待见的本人,她其实对外头二人的谈话一点儿也不在乎,相反,那淮亲王不来更好,省得她还得小心翼翼地去应付这一夜。
一个病秧子,要不是为了奶姨她才不会嫁!
虽说活了十几年,从来也没有设想过自己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可再怎么不济,也不能是个病秧子吧。
想起奶姨,司空婧面上的神情冷了冷。
自小和奶姨住在不归山,奶姨虽不是她亲娘却胜似亲娘。
十五年了,她差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个月前,当今皇帝一封诏书,将司空府小姐赐婚给淮亲王,她才被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接回了京。
说什么皇恩浩荡,要赐给她当今九王妃的荣誉,不过是舍不得那位才貌双全、绝世无双的嫡姐司空晴罢了。
她极力反抗,可司空城,她的好父亲,居然不惜用奶姨的性命威胁她!
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可每当思及此,司空婧就恨得牙痒痒,攥着拳头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良久,指节泛白的双手才缓缓松开......
“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然后再从长计议,将奶姨从司空城那救出来,至于那位淮亲王,他待见不待见,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正想着,门外忽而传来丫鬟带着惊诧的声音:“王爷!”
“嗯,都下去吧。”
淡淡的语气,低低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和情绪,却让司空婧的心蓦地一窒。
来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又关上。
静......
鼻间闻见淡淡的药味,香附、沉香、霍草......司空婧暗自蹙眉,霍草?!这淮王是什么毛病?居然需要用到这些药。
魏尘看着床沿那蒙着头盖,一身红色礼服的身影,眼神有意无意得落在她似乎被攥皱的裙裾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在紧张?”
魏尘说着,象征性得咳了两声,问:“难道司空城没有告诉你,进了淮王府应当怎么做吗?”
坊间都传淮亲王阴晴不定,司空婧闻言暗暗咬唇,他这话什么意思?她要做什么?这时候不是该轮到他掀盖头了吗?
顷刻,魏尘眉尾轻挑,用余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司空婧,有些不悦。
司空城送来的人,竟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上不了台面的?......抑或,她根本就是装的?
魏尘半垂着眼睑,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司空婧下意识得拢了拢手心,幻药就贴身放着,他要是想那啥,她就给他用上,然后......这淮亲王就可自己在梦境中度过销.魂的一夜。
她手上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魏尘的眼,他止了步,带着些讥讽嗤笑道:“怎的?这么紧张,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司空府的人...本王嫌脏!”
说罢,转身。
听见脚步声离去,门关上,司空婧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怎么走了?她药都准备好了!
还嫌脏......
司空婧撇撇嘴,自行将头上的盖头和头饰都扯了下来,登时感到轻松不少。
“可算是结束了!!”
一边说着,也不等人来伺候,便自己拖着一身嫁衣坐到桌前,就着一桌冷掉的菜品大快朵颐。
唔...虽然冷了,但味道不错。
至少比奶姨做的饭好吃咳咳......
“吱——”
门被推开,塞得满嘴是肉的司空婧抬起头,对上丫鬟呆滞的眼神,司空婧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上头夹着的肉丸子“啪嗒”一声掉进汤里。
“那个...你家王爷可能犯病今天来不了了,你饿么?要不要...也吃点?”
未出口的话被司空婧抢了去,红玉手里端着水盆,僵直了身子愣在原地。
“那什么......咳咳咳!!!”
司空婧饿红了眼,满嘴食物又想再问点儿什么,结果好一顿呛。
红玉放下手中的脸盆,急忙上前给她倒了杯水:“王妃,您慢点儿吃,这菜都凉了吧,要不奴婢再给您热热......”
司空婧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气,道:“不用麻烦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你叫什么?”
司空婧随口问道。
“奴婢叫红玉,是王爷特地让奴婢来侍候王妃的。”
闻言,司空婧不置可否得啐了一声。
虽然司空府和淮王府两家都对这门亲事不满,可却碍于皇命难违而不得不从,面上的功夫都得做足。
司空府的嫁妆不少,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司空婧更是将司空府安排的两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给打发了。
而淮王府虽然排场气派喜庆,淮亲王却以病弱不宜辛劳为由,让皇帝特免了喜宴。
懒得去揣度那淮亲王的心思,司空婧又随口问了句:“早就听说你们家王爷身体不好,究竟是什么毛病?”
最好这淮亲王是那方面不行,那她就省了再像今晚这样提心吊胆。
“回禀王妃,奴婢不是很清楚,王爷从边关回来之后身体便一直不见好,平日里也都是以药养着。”
司空婧闻言,攥着糕点的手指动了动,心想既然自己嫁给了他,要不干脆替他把病给治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拉拢一把,以后靠他将奶姨从司空城的手里给救出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坊间都传魏尘心思深沉,捉摸不定,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奶姨的事情,需再从长计议。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稳住他和司空城,方能保证自己和奶姨的性命无忧。
见她沉默,红玉摸起茶盏给她续了杯水,小心措辞:“王妃,您也不用太难过,想必明日王爷养好了精神便会来看王妃的。”
“啊...没关系,能嫁给王爷我便开心,什么时候来都行,王爷的身体要紧。”
司空婧回过神来,口是心非。
才怪!
最好这王爷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偌大的淮王府,各自过各自的最好不过了!
无视红玉怀疑的眼神,司空婧甩了甩袖子:“时候不早了,你替我把礼服更了便下去吧,夜里不需要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