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山
后山虽是个野山,但走的人多了,硬是给走出条光秃秃的土路来。
他们走得还算顺畅,秦佑打头走在前面,边走边拿着一根竹竿在地上敲敲打打着,宋依白看过纪录片,她知道那是在探蛇,这座野山,别说蛇了,就算说是有狼她都不稀奇,好在现在他们人多,宋依白也没有多害怕。
走到半山腰,入眼周身便都是碧绿山林,林林总总耸立在她身边的从参天大树和满地郁葱草丛,饶是初秋都是生机勃勃的。宋依白看得稀奇,什么都新鲜,四处打量。
看得入迷,宋依白感慨自己所生的年代看不见如此风景,心里正澎湃着,走在她前面的张巧丽忽然哎呀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宋依白看着她往后仰着倒下,条件反射向周围移开步子,身后老三见状跟着她的动作学起来急忙退开,张巧丽噗通一屁股坐地上,一声闷响,想必是摔得很痛了。
刚一摔地上,张巧丽便嘴一咧哭了,哇地一声嚎:“老四!老四她推我!”
秦佑自然地转头看向宋依白,宋依白一愣,没想到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都快盖过她了,脸迅速一撇,作出委屈吧啦的模样看着秦佑:“我没有,我没推她!”
秦佑一时有些发怔,看看张巧丽,又看看宋依白,完全不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宋依白眼珠一转就知道这秦佑是个花架子加傻白甜,心里对这帅哥的印象分降到谷底,连带着装都不想装了,看地上的张巧丽一眼,冷冷地说:“你怎么摔的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转身牵着老三的手,加快步伐便超越俩人,丢下二人率先往山上走去。
“老……”秦佑要喊她,嘴巴却跟被堵住似的没出来声音,回过头,地上的张巧丽一脸愤懑,他叹口气,伸过去一只手。
张巧丽倒像是受了委屈的人,扭头哼一声,眼泪挤在眼眶里打转。
秦佑不知如何哄女孩儿,之前和老四在一起相处得轻松愉快,也没见她生过气,看着张巧丽这样,他一时有些无助。
“你说!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她,哪怕她都不要你了!"张巧丽一对眼睛如有寒光射出来,说出的话刺得秦佑心里难受。他偏头,看着已经走入山间林子里的兄妹两,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对着张巧丽的方向,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
宋依白步子快,后面老三跟得紧,没走几步,二人便跑到了半山腰。宋依白站在山腰边,往下望去,入眼所见的村庄与河流都美如一副画卷,山野里的树郁郁葱葱,朝云映在一条蜿蜒在村边的河流里,河上有打渔的船缓缓地漂着,满是悠哉的乡野情趣。
“妹妹!蚂蚱!”
老三毕竟孩童性子,被小虫子吸引,喊了一声,抬腿就往山里满是粗树干的林子里跑去。宋依白虽也是农村长大,却并不怎么上山里,她记得妈妈总和她说,山里的蛇都是毒舌,咬上一口,人立刻就会僵硬。
此刻看着宋老三没头苍蝇似的窜进那毫无人气的林子里,宋依白眼皮跳了好几下,一边喊着回来,一边跟了进去。
风忽然在山林里刮起来,呼呼作响,在宋依白耳边呼啸。她身上棉袄单薄,跟着老三跑得满身是汗,凝在身上混着冷风实在难受。下决心不想追了,喊了句“再跑不追了”,没想到前面老四就听话地突然就停了脚步。
“臭小子——”
宋依白气喘吁吁地往老三停住脚步的地方缓缓走去,边走边喘气骂着:“不都说了别跑了——”
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宋老三的面前,在一堆杂草里,摆着几个鸡蛋,那鸡蛋个头不大,倒是个个鲜黄,老四愣愣地盯着没有反应,宋依白肚子应景地咕咕两声,当时就蹲了下来,从窝里捡起一个来。
“咯咯咯——”
宋依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得扑腾一声,霎时有如天昏地暗,昨天被刘秀花揍了还未好的额头被什么利物抓伤,接着,那东西用尖嘴钳般的嘴拼命地点在宋依白的头上。
她痛得无力,手里的鸡蛋掉在地上碎裂开来,完全没有任何功夫去看到底敌方是个什么怪物。
“嗷咕咕咕……嗷。”
宋依白从捂着脸的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瞧,只见宋老三立在她面前如一颗参天大树,不知何时,手里将那一身彩毛的英勇护蛋野鸡倒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掐着鸡的脖子骂道:“坏家伙,啄妹妹,坏家伙。”
“老三……你会抓鸡啊。”宋依白理理被鸡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摇摇晃晃站起来,这鸡压根不在她今天出来觅食的范围之内,也算得上意外收获了。她看看那被老三提在手里的鸡,转身去,直接从棉袄里的补丁单衣上硬扯下一根布条,将那野鸡爪子捆起来,丢进宋老三的背篓里,喜滋滋地说:“三儿今天有功,今晚吃鸡。”
老三却看着那几个野鸡蛋,满脸都是与她智商不符的忧心忡忡。
“怎么了?”宋依白看看鸡窝,看看弟弟。
宋老三问她:“妹妹,那些还能孵出小鸡吗。”
宋依白挠挠头,看看那几个野鸡蛋,从宋老三的眼神里,宋依白看出了独属于儿童的善良,那是一种对生灵敬畏的善,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将那几个野鸡蛋用杂草包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眯起眼笑着对老三说:“三儿,回家咱们就把这野鸡养上。”
看来这鸡不能算是今天的吃食了,宋依白心里虽有些遗憾,但看看这广袤的山林,一定还蕴藏着更多的惊喜,她继续拉着宋老三往前走。
结果二人足足走了大概三个钟头,除了些野果和颜色不明的蘑菇,再无其他的收货,此刻正是中午,初秋的天,中午阳光穿越密林照进来温度逐渐升高,宋依白和宋老三找了个大榕树坐下,共同喝着一个水壶里的水。
直到宋依白敞着灰棉袄躺在树干前乘凉喘气,她还是不大确幸,自己真的已经穿越到了剧本里的世界。
可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比如老三背篓里咯咯咯惨叫的野鸡,以及林间不知名昆虫发出的鸣叫,空气里隐隐传来的林间植被清新气息,还有她的弟弟宋老三,一口干光了水壶里所有的水——
“三儿!你怎么不给我留点!”
宋依白接过老三接过来的水壶,倒过来晃晃,空空如也。
“嘿嘿嘿。”
宋老三嘿嘿直笑,又以为宋依白在夸他。宋依白知道他是个傻的,懒得计较,哼哼唧唧地站起身,她的喉管如被抽走了所有水分般干燥焦渴,天越来越热,宋依白将棉袄脱下系在腰间,抹了抹额间的汗,薅起喝完水美滋滋躺着休息的老三,指指远处林子里的岩石:“走,去那边看看。”
选择去那里,是因为她小时候常听村里人说的一句俗话:两山夹一沟,沟岩有水流,意思是在山里下流的岩层里,大概率都会有水源。
俩人一前一后走得吃力,这是下山的路线,宋依白走得膝盖酸痛,宋老三也不再是上山时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没走几步,老三直接瘫坐在地上,噘着嘴和宋依白嚷嚷:“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宋依白口干舌燥,看老三就跟看熊孩子一样,想上手去抽俩耳光,又暗自念叨着忍了我忍了,可老三却越来越来劲,坐在地上蹭着泥土双脚不停乱踢着,嘴里大声嚷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走了!”
“我不管你了!”
宋依白实在忍不住,她到底是个没什么母性的年轻女人,又不是宋老三的亲妹妹,懒得伺候。一跺脚站起来,背着背篓自己往前走去。宋老三是真累了,看着眼前的人小小的影子往前方走去,就着正午的斜阳,有些发困地闭上了眼。
宋依白一路气哼哼地来到那岩层边,果然看到了水。
水流动着,清凉透彻,在岩石中间涓涓地向下游流着。她穿来这里,除了昨天喝了那两口鸡汤,都还没正儿八经喝口水,拿着水壶接了水,连着喝下足足两壶,只觉得那水实在甘甜,又灌上一壶扔进背篓里。
四下望去,只见山泉周围的草地上,长着许多她未曾见过的植物。
在2020的宋依白,也常常去爬城市里某间知名的山,那山经过精心打理,杜绝了所有危险,连带着所有植被花草都被精心挑选过,从山上到山下,都是同一种灌木,同一种树,她看多了,早就不会再对那些东西好奇。而这泉边的植物不同,枝繁叶茂各自鲜艳,将一片绿地衬得生机盎然,宋依白仔细看去,光是薄荷就开了大片,她见了什么宝贝似的,从背篓里拿出镰刀,便将薄荷一株株地割下来。
割秃了薄荷还不够,宋依白手起刀落,又将她压根不认识,只因为看起来好看的麻黄也割了半篓。
她喝了山里的泉水,劲头十足,越走越远,远到早已离开了那山泉都不知情。
宋依白直走到林边一株倒下的树边时,好像才恍然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而此时,天边忽然一阵炸雷响过,简直把宋依白整个人劈醒,她忽觉背篓沉重,整个人如过电般浑身发麻。
也是同一时间,宋依白觉得这天气真够蹊跷——已是初秋的天,为什么会打雷呢。
她扯扯压得肩痛的背篓,刚要越过那倒下的树干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那是有人在**的声音,浅而低沉,让宋依白有些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就在她一条腿迈过树干时,她目光所及的地方的景象,简直让她霎时停止呼吸。
而此刻,炸雷后灰蒙天空下寂静的山林里,忽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在山腰割着柴胡的秦佑和张巧丽二人同时停止手中的工作,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秦佑眉头锁着,片刻后,嘴里喊出一声不好,丢了手里的柴胡,往深山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