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不久矣
从杀气腾腾地冲锋，到云淡风轻地退去。
画风转变太快，贼人未免有些傻眼。
原来，孙洲的这一番布置，目的并不是想要冲击谷口的贼人，而只是为了扰乱对方的注意，好将四叔孙贞救回。
即便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功成的这一刻。
孙洲依然感到背部发凉，阵阵后怕来袭。
想想这一天，简直太过刺激。
八骑闯阵，飞剑杀贼，单人冲锋。
一件件事情，穿越前的孙洲就是在梦中怕也难以做得。
便是现在，他都还有一种恍惚的眩晕感。
他只觉这辈子的疯狂都在今日用尽了，若是时光倒流再来一次，也不敢保证，是否还有勇气去完成这些‘壮举’。
在贼人惊愕的目光中，在袁巨愤怒的咆哮声中。
孙洲轻吐一口浊气，率领手下骑士往渠乡方向退去。
只不过，看到怀中气息奄奄的四叔，感受到骑士们低落的士气，孙洲心中不免蒙上一层阴影。
尽管挫败了来犯的白边贼，但是自家的损失可绝对不小。
先不说和自己亦师亦友的四叔的伤势如何。
单是牺牲的十数骑骑兵，就让他心中滴血。
东莱不比北地边郡，合格的战马极为难得。
便是孙家倾尽家产，这么些年下来，也不过是组建了一支，仅有四十多人的骑兵队。
这一下便损失了三分之一，孙洲很是肉疼。
而且，被那袁巨一人，将士气打击得七零八落，无疑令孙洲非常无奈。
从中他总结出了两点。
一是，一支没有视死如归精神，敢于直面任何敌人的军队，即便装备再好，也绝对算不上强兵。
二是，在冷兵器的战斗年代，个人勇武能起到的作用，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恐怖得多。
此时此刻，孙洲内心对于人才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这一行，也不是全没收获。
击退白边，救下乡民，不止能令他再次扬名郡县，功绩上更会添加浓厚的一笔。
而结交似葛重，覃潭这等乡里豪侠勇士，更是他大计施行的重要环节。
此前，孙洲获知贼人入寇的消息，已是午后时分。
而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此时，太阳都快要落下山去。
四叔孙贞，依旧昏迷不醒，显然伤的极为严重，不能再多受颠簸，急需接受治疗。
于是孙洲打算在小王里驻扎一晚。
这小王里是附近一带最大的里落，里中住着一位楚姓医师，手段颇为高明，在渠乡小有名气。
当然，这些，都是在路上时，葛重告诉他的。
葛重这个人，面糙心细，不止孔武有力，而且为人大义当先，说话有礼有节，头脑聪敏，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一次并肩作战之后，孙洲已经将之视为必须要争取到的目标。
当孙洲率人重返小王里时。
张冠早已安排人手将战场打扫完毕，此处再不复先前那般狼藉。
只是地上不时出现的暗红色血滩，刺激着眼球，昭示着这里不寻常的过往。
里内，不少人家传出嚎啕哭声，门口挂起了白条。
虽然因为孙洲的到来，小王里免去了灭顶之灾。
但是在此前的抵抗战斗中，依旧有不少百姓伤亡。
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青壮，是一家中的顶梁柱，这一突生变故，却不知又要多了多少鳏寡孤独。
世道如此，怎能不令人唏嘘。
里中央是一片大校场，平日里作集市用途。
此时已经搭起了简易的营帐，那些受伤的百姓的和义勇们，都被安排在这里接受救治。
受伤之人不在少数。
但无论是断手断脚的重伤，或者仅是皮肉擦破的轻伤，每一个伤者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疗。
营帐中也并没有一般伤兵营中的凄惨景象，反而一派和睦，充斥着希望，可见医者并非凡俗。
孙洲心中急切，一路不停，直奔营帐而来。
甫一下马，抱着昏迷的孙贞要往里面冲去。
因为速度太快，将一个拄着木杖往外走的伤者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地，惹得一旁正搀扶着的少年发怒。
“你是何人？怎么如此莽撞？”
只见那少年人，一袭白衣，束发而立，肤色极白嫩，五官异常清秀，个头并不算高，但在他面前，不免会让人自惭形秽。
当下正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瞪着孙洲。
孙洲心里着急，也没多辩解，只微微颔首，绕过两人要继续往前。
“哎，你这人，怎生这般野蛮，撞到了人，连声道歉都不会说吗？”
那少年很是不满，转身大声呵斥道。
正被紧随孙洲之后赶来的章力遇上。
这厮可不是良善。
见到有人辱骂自家公子，自然不会客气。
“哪来的小屁孩，还不滚一边去。”
嘴里嘟囔着。一只大手就伸了过去，抓住少年的后衣襟，就要往边上甩去。
幸好孙洲及时回身阻止，才免了冲突加剧。
那少年此刻脸现惊慌，面色涨得通红，一双眼中隐隐有泪水打转。
孙洲暗叹一口气，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自己早点道个歉不就好了。
当下说道：“两位兄台，在下四叔身负重伤，心中着急，刚才是我鲁莽了，实在抱歉，还望海涵。”
少年人瘪着嘴，只扶着那伤者，不说话。
倒是那受伤之人，看到孙洲全身甲胄，而后面跟来的章力更是凶神恶煞，魁梧至极。
嘴里一个劲哆嗦地说着“不碍事，不碍事。”
这边吵闹声，很快引来他人注意。
只见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出现在视野中。
这人身量颇高，穿着一件青色长袍，头戴巾冠，颔下长须飘动，面相与那少年人倒有三分相似，一派儒雅之风。
正当开口询问众人喧哗之事。
却看到孙洲，凝神盯了片刻，继而眉头一皱。
也不说话，挥挥手，让孙洲往帐中去。
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洲背影一眼，紧接着跟上。
原来这人正是小王里的大夫楚质。
那少年人红着一双眼睛，也跟着往里间走，进门前还不忘狠狠地剐了章力一眼。
章力这厮神经粗大，只当不知，也要跟进去，却被少年人拦住。
说什么，伤营重地，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特别是粗鲁野夫，更是不准踏入营帐半步。
将章力气得一双牛眼瞪得老大，好在他知道轻重，没有一拳打过去。
只是挺直腰板，立在帐前，像极了一个门神。
却说孙洲抱着四叔急急往帐中而去。
只见这营帐内部极大，被一联麻布隔成一大一小两部分。
外间大，地上整齐地铺着床榻，不少伤者正躺在床榻上休养。
里间小，只有一个垫得半人高的床板，想来是用作‘手术台’。
孙洲二话不说，将四叔轻放在床板上，转身急切地看着楚质。
正要开口。
却被对方一句无厘头的话抢了先机。
“你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