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筱村
筱村自石碑往后，都是一片被大火焚烧后灰烬和焦黑，之前村子的脉络和房屋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些许的破铜烂铁伫立在焦土上，证明着那曾经有人居住过。
空气中至今还有淡淡的焦味和被火焚烧后的沉闷，而那些火后的枯骨乱做一团，零星分布在整个焦化的村庄内。
尤其有一处最多，似是之前聚集了很多人，也是这一处烧得最烈，有的骨头都化为了齑粉，有些还在随风而化……
怎样的大火，才能烧得如此干净？这个未曾谋面的村庄曾经是怎样的面貌？又经历了怎样绝望的灾难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叶虹和叶笙看到这样的景象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之前轻松愉快的心情此刻也沉重了下来。这儿居然死了这么多的人，而且似乎还没被人发现，不然也不会保存得如此完整，没有一丝清理的痕迹。
剑客已在满是灰烬的村庄中搜查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时而皱眉，时而沉吟，时而用剑在焦土中挥划。
“没想到这儿曾经发生过那么大的火灾，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只是真真可怜了那些无辜的村民，看来今天要一无所获了!”叶笙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过脸上显然很难过，心境受了很大的影响。
“我倒觉得，大……神医能这么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叶虹忽然悠悠地道。
“你什么意思？”叶笙质问道。
“我是未曾想到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大小姐竟也有如此怜悯之心，着实难得，不像书上描述的那般。”叶虹微微一笑，眼眸对上那白纱下唯一能看见的璀璨，“而且，我感觉你似乎对我的事挺上心的。”
“怎么说我也是学医的，所谓医者仁心，于我而言，每一个需要救助的人都是一样的，并不存在身份的卑贱和地位的高低，他们都只是等待被救助的人而已！”
“古师傅说过，身为医者，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见自己的病人能够好起来。看到那么多枯骨，那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任谁看了都会难过的！”叶笙言辞情真意切，眼睛避开了那灼热的目光，继续道：
“再说了，好歹你现在也是我交往的对象，对你的事上心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我也很想了解你的过去，你的家人和所有的一切，难道我要一直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交往吗？”叶笙的眼睛转了转，又停住，“还有，书上描述的那般又是怎样的呢？”
“这倒也是，我倒忘了绣球的事儿了！笙笙费心了！至于这书上的描述自然大都是不好的，你真的想听？”
“说吧说吧！”叶笙一脸期待。
“书上说世家的大小姐一般都任性刁蛮，娇贵傲气，爱胡搅蛮缠，还有点尖酸刻薄，冷漠逞强，唯一的长处可能就只剩可爱了！”叶虹怂怂肩。
“原来如此，那你觉得我呢？”叶笙忽然这么幽幽地问道，一双秋水眸子满怀向往地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
闻言，少年再细细地开始端详起少女来，银簪下的发丝显得错落有致，两侧的刘海弯成唯美的弧线，羊脂玉般的额头温润细腻，给人清风拂过的柔感；那细细的柳叶眉似乎无时不刻在对你微笑，令人心神愉悦。
尤其是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眼，看起来那么美丽动人，仿佛黑夜中明亮的星辰，而此刻她的眼中正映着自己的容颜，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喜欢。
白色的面纱虽然遮挡了容颜，但是更添一份神韵；浅蓝色的雪纺裙穿戴其上更是相得益彰，彰显完美身材，靠得近了还总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闻之欲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便是流落人间的仙女吧。
叶虹缓缓地眨了眨眼，转过身去：“我忽然觉得，书上描述的于你身上大都相符，除了一点！”
“哪一点？”叶笙有些强忍着怒气。
“除了可爱这点！”
“啊！”意料之中的拳击落到身上，叶虹还是叫出了声，没想到她下手这么重，果然练了剑就是不一样。叶虹忽然回过身温柔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少女：“因为你不是可爱，你很好看！”
叶笙伸回手，看到忽然转身望着自己的少年有些痴了，竟然这么直白地夸自己容貌，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原本憋了一大股子气儿瞬间便消了，脸上也阴转晴，有些发烫，不过还好，带着面纱，他是看不到的。
口中却道：“哼！别以为夸我好看我就会饶了你，你倒是说说其他的那些，我哪点符合了？”
“傻瓜，玩笑话也信啊！”叶虹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这么一闹，心里应该好很多了吧，不那么难过了吧！好了，我们也差不多去看看情况了，看看你师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完便转身走了。
叶笙没想到少年突然抚摸自己的头，没想到他这么说只是安慰自己，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难过的吧，好不容易想到追溯河流上游，一路到这里然后发现变成了一片焦土，先不说一般人看到整个村庄被火焚烧后的怅然和难受，只是这调查身世唯一的线索便断了，亲人也好仇人也罢，便是再也无从得知了！
大概只能看所谓的造化，看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了！只是没想到，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安慰她！
叶笙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好温暖，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让人惬意舒适，让自己的世界没那么多阴影。只是那句好看，不知是不是也是玩笑话呢？
叶笙赶到的时候，剑客和叶虹都在端详着那处聚集着最多人骨的地方出神，虽然学医之时也见过人的骨头，但是实际看到而且距离那么近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害怕忽然这些人骨忽然就动起来，然后朝她飞来，太可怕了！
叶笙不由得闭上了眼往少年身边靠了靠。
那片焦土谢方豪用剑削开过，焦土之下还是焦土，旁边的骨头也是一碰就碎，不管是头骨，胫骨，指骨等大部分都烧化了，杂乱地散在一旁，没有形状上或者人数上的任何规律，也不知生前是否挣扎过，打斗过！
是什么样的大火，竟令整个村庄都灰飞烟灭了呢？火灾的中心反而聚集了这么多人，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往外逃跑的吗？
村庄中是否有人逃离此劫？如若是天灾，也不至于整个村庄都化为灰烬才是。
大量的人，中央，尸骨散乱，细细看，似乎居中聚集的人都是在一个圆圈范围内，而且细看之下轮廓愈发明显。
“这儿的人似乎都被困在一个圈内，然后被活活烧死？”叶虹率先发问道。
“没错，这儿之前似乎布置了一个法阵，很多人被困在这儿，挣扎却又无助，只能眼看着大火将这一切都焚尽！”谢方豪眼中透露着凌厉，双手紧握，似乎对施阵之人恨之入骨，修道之人对这种残害无辜之举自然是容不下的，更何况是屠村之举！手段还如此毒辣！
闻言，叶笙震惊非常：“不是吧，你们是说有人将整个村子的人都……烧死？这是魔鬼吗？”
“说是魔鬼也没错了，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回一趟师门禀明此事，问问宗内之人有没人识得此法阵，再作计议。不过在此之前，先让筱村的村民入土为安，然后再护送你们到叶家！”说完便转身去村后山岭了。
“我们把这些尸骨抱过去吧，你师傅应该在山岭挖坑去了！”说完抽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些化为齑粉的骨灰以及还没有化完全的尸骨，就这么提在手中走去后山。
“啊！不要！我怕！”叶笙惊恐地叫着。
“那你在这待着等我们！”叶虹头也不回。
“不要！我要跟你们待在一块！”
“行吧，那你跟着，谁叫你是大小姐呢！”
“这还差不多！”
后山的小丘陵上，谢方豪挖了一个较大的坑，待得两人走近了，才缓缓道：“这么多人，眼下最好是合葬，既省时又省力，我们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让他们入土为安，他们应该是能理解的！希望他们能放下尘世怨念，早日步入轮回，投胎转世！莫要化作怨灵，危害过路之人！”
“生不同时，死亦同穴，大概这就是他们的缘吧!”叶笙忽然有感而发。
叶虹把布条里的骨灰缓缓倒进去：“人力是如此渺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常人就只能这般任人宰割吗？就好像这筱村的村民，到头来，竟只能看着大火活活烧死自己，何其残忍！如若是因果报应，那也不应该是全村的人啊！他们何错之有！”
“不会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破解之法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天道恒在，我相信我会将那个施阵之人找出来，然后绳之以法的！”谢方豪安慰道。
“可是，你就算将那个人找到了，将他杀了，筱村的村民就能复活吗？就能化解他们生前的怨恨吗？”叶虹反问道。
“果真如此，至少，能让筱村村民们瞑目，告藉他们在天之灵！至少，让凶手绳之以法，能让其他潜在将要被害的人们幸免于难，守护一方之地！至少，能让自己问心无愧，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生死之事，有时虽不能由己，但你能做到问心无愧，便已足够！难道你还认为这一切没有意义吗？”谢方豪句句铿锵。
少年冥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或许，你是对的！”
“你们讲的东西好难懂啊，我都不怎么明白!”叶笙有些疑惑道。
“你现在还小，不懂也很正常，以后会明白的！”谢方豪回道。
随后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很少有人能想到这层，少年你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谢方豪似乎有些欣赏。
“在下叶虹！哦，对了，谢大侠，筱村的尸骨有点多，我刚只抱回来一点点，还要麻烦你也多跑几趟，不然我一个人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是啊，是啊，确实有点多，师傅也帮帮忙吧！”叶笙附和道。
“无妨，我来就好！”说罢，只见谢方豪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佩剑泛起奇异的白光，佩剑竟化为了四把一模一样的光剑，分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然后开始顺时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周遭都形成了明显的气旋，而气旋的背后则是有无形的光幕，然后那些光剑带着气旋就这么飞去了那片焦土。
叶虹和叶笙都惊呆了，头一次见到这么灵异的景象，心中不由惊诧万分。
叶笙心中惊叹师傅原来如此厉害，头一次在自己身前施展这么高深的剑术。
叶虹则是眼中充满了热诚，若是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必定不会如这筱村村民般无能为力了吧！
片刻后，那光剑带着气旋飞回来了，那光幕之中尽是筱村村民的尸骨和骨灰，然后伴着气旋逐渐落入深坑之中，一切看起来都不费吹灰之力。
“这什么招数，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英明神武的师傅什么时候教教我！”叶笙眼睛都亮起来了。
“你先把基础的剑术练会了再说！都没学会走就想跑真的是！”谢方豪白了叶笙一眼。
“谢大侠，你有这个方法让村民们入土为安怎么不早点......”叶虹说到后面似乎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你是想说不早点告诉你，你也不用拿什么布条包裹骨灰走过来了是吗？”谢方豪似乎早就知道叶虹会有此疑问，“就是想让你感受下生命的重量而已，其中感悟如人饮水。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将他们入土后还要超度他们的亡魂，随后会在远处跟随你们，你们平安到达叶家后，我会回师门一趟。”
“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叶虹拱手道。
叶笙和谢方豪都相继拱手道别。
到叶家之时，已是傍晚，叶虹送叶笙回房，回去的途中碰到了翠香，而翠香只是带了个话：“叶虹哥哥，何夫人叫你去库房有事！”
“何夫人叫我？”叶虹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说完翠香便匆匆走了。
“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