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等了五年的复仇
不等瓷瓶落地,胖子双手握刀,两腿发力,飞速地向前奔去,矫捷的身形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臃肿之态。
下一刻,猛虎般的胖子冲到来敌的战马前,将手中的朔刀自下而上地撩劈了出去。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为首的一匹战马竟然被他从脖颈处劈断,硕大的马头飞到了半空,腔子里的血急喷了出来。
马背的北狄军卒也被刀锋撩开了胸腹,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叫出来,便随着无头战马一同倒在了地上。
胖子的身上喷溅了一身的马血,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脚下向左移了半步,立在空中的长刀就势反转,带着风声斜劈在一名北狄步兵的肩膀上。
“咔嚓...”
响声过后,那名北狄步兵半个身子被劈开,掉在了地上,一道血泉再次喷涌而出。
眨眼间,胖子连杀二人,这凶神恶煞般的气势震惊了后面的北狄军,皆是胆怯地停住了向前的脚步。
可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普大个子的长刀便呼啸而至,亦是在瞬间劈倒了两名北狄军卒,众多的青甲营士兵也随之蜂拥而上。
刀影中,鲜血四溅。
普承豪刚将一名北狄军卒劈翻在地,两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便向他的面门砍来。
他紧忙将右手的朔刀横举,挡住了两把弯刀,双脚则用力地蹬着地面,将两名北狄军推着向后退去。
于此同时,普承豪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明闪闪的三刃短刺,直接扎进了其中一名北狄军的胸口。
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长刀一直顶着另一名北狄军退到了城墙处,那名北狄军的整个身子被抵在了城墙上。
普承豪身高超于常人,更是高出那名北狄军卒一个头,那人惊恐地抬头上望,望着眼前这名铁塔般的汉卒,手中的刀不住地抖动。
然而,他的惊惧没有得到普大个子的怜悯。
普承豪抬起左手的短刺,锋利的刃尖慢慢地从这名士卒的左颈部扎了进去,直到没了整个刀身,只留下短刺的手柄立在那人的脖子上。
主城里没有哀嚎声,也没有痛苦的呻吟。
死人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普承豪严格地遵守大将军的将令,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北狄人活着。
★★★
一轮圆月,早早地挂在了苍穹之上,如此的明亮,将整个大地照得一片银白。
在这银白中,猩红的血液汇集在一处,转眼间又分支成流,好似山间的血藤般向周围蔓延开来。
混战中,徐清砚将挡在马前的骑兵砍杀无数,由于身下的战马受伤,行动上也因此有些迟缓,一直未能冲到那面帅旗处。
忽然,一柄双刃长刀横着切向了战马的前蹄,徐清砚猛提马缰,同时也将身子后倾,想让战马将前蹄抬起,避过刀锋。
然而,此时的战马已是无力,瞬间被斩断了前蹄,向前倒去,徐清砚也不及反应地被甩了下去。
“大将军...”
不远处,薛阳看见徐清砚翻身落马,惊得狂吼了一声,周身都被冷汗所湿透。
原本,他一直领着几十名乌甲骑兵跟在徐清砚的左右。可就在刚刚,徐清砚快马向前时,薛阳与属下被一队虎骑军拦了下来,因此也就和徐清砚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月色下,他无法看清楚大将军有没有受伤,急忙催马想要杀过去救援,一名虎骑军再次拦住了他,并挥刀砍了过来。
失去前蹄的白马旁,徐清砚侧躺在地上,头有些发昏,应该是摔落马下时,碰到了地面所致。
凭借多年的临敌经验,徐清砚立刻将握在左手的朔刀横在了身前。当他刚做完这一动作,一柄带着寒光的利刃,自上而下地向他的腰部刺来。
此时,徐清砚的身子摔得有些发麻,一时间竟提不起力气,只能勉强地抬起手中的长刀,想要格挡刺来的双刃刀。
不等两把兵器相碰,只听到“当”的一声响,刺来的利刃被一把厚背宽刃的朔刀挡了出去。
继而,一名青甲士卒双手握刀,横在了徐清砚的身前,更有百十名青甲军将他护在了中间。
此刻,弦月山以南,上谷城以北,包括城池东北方向的大片土地皆成为了战场,近三万人在这里进行着生与死的拼杀。
由于彼此的穿插和攻防,整个战场分为了数块。
此刻,傲木噶正在东北方向的一个土丘上,土丘下有几千名步兵和骑兵,正以山丘为中心组成了一个方圆阵,抵抗着云州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傲木噶看到了落马的徐清砚,他也一直在注意这个卫朝的年轻将军,更是被这个人的凶残所震撼。
多年来,他曾见过许多卫朝的将领,也与那些人交过手,包括曾经被他劈死的徐镇翊。
那些人或是勇猛,或是强悍,又或是镇定坚毅,唯独没有这等凶残的气势。
这个人挥刀很决绝,没有一丝犹豫,仿佛站在他身前的人并非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堆枯败的杂草。
刀刀入骨,招招致命。
一路杀过来,没有一个北狄将士能活着,这个人从来不给他们机会,哪怕是重伤倒地的人,他也会将长刀刺入伤者的咽喉中,这种狠辣让征战多年的傲木噶都觉得心中生寒。
傲木噶知道落马之人叫徐清砚,那面徐字大旗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
傲木噶也知道徐清砚是徐镇翊的小儿子,在徐镇翊死后,云州依旧立着徐字大旗,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扛起了徐家的战旗。
另外,徐清砚的名字也在北狄军中被谈论过,谈论最多的就那个“血阎罗”的称号。
当下,傲木噶决定杀死这个“血阎罗”。
徐清砚是云州军的主帅,更是一头恶狼,一头会咬断人的喉咙并且嗜血的恶狼。对于这样的恶狼,必须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一击毙命。
因此,傲木噶率领几十名虎骑军以及百余名步卒,纵马向徐清砚杀了过去。
“大将军,您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
“大将军,让属下背着您走。”
护卫阵中,两名青甲军卒护在徐清砚的身侧,急声地问着。
“没事,刚才就是摔得有些发昏,还能战!”
徐清砚说着,提刀站了起来,望了望护在周围的青甲军卒。
此刻,这些勇猛的汉子们早已是遍体鳞伤,鲜血也染红了他们身上的青甲,可每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惧意,神情坚定地保持着阵型。
他们挥舞着朔刀,阻挡以及击杀每一个想要冲进护卫阵的北狄军卒。
拼杀中,一名青甲兵被长枪刺穿了腹部,他的左手死死地握住了身前的枪杆,没有后退一步。
因为,他知道后边是其他弟兄们的脊背,既然相托给了自己,自己就不能让枪头穿透自己的身体,伤到身后的弟兄。
他用力地向前顶着,紧握枪杆的左手已然被自己的鲜血所覆盖。
陡然间,青甲兵低吼了一声,身子猛地向前,乌黑的枪头从他的后背露出。
于此同时,青甲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朔刀刺出,锋利的刀尖狠狠地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一杆长枪,一柄长刀,停留在两人的身体之间,谁都没有倒下。
军阵向前推进,而那名战死的青甲兵仍旧站在那里,未曾退后一步。
★★★
上谷城,东南角。
一队百十来人的骑兵从城墙右侧飞驰而出,纵马之人身穿青色盔甲,手中所持的兵刃亦是长柄朔刀。
青甲本是云州军步兵的战甲,可这些军卒的骑术并不逊色于云州军的骑兵。
纵马之人皆是上身微抬,保持身体前倾,双膝紧扣,两腿紧夹住马身,随着战马的奔驰,骑手们亦是做出了推浪的动作。
一匹栗色的战马冲在了最前面,战马的身形滚圆,四蹄粗壮,修剪过的短鬃毛随着奔跑而抖动。
马背上的人也是圆滚的身材,粗壮的双腿紧紧地夹在马腹处,一柄长刀正倒提在右手中。
当年,章建标从不允许别人叫他胖子,凡是这样称呼他的人,多数都吃过苦头。
近卫营的军卒身穿乌甲,常出入中军大帐,更是要守护在主帅徐镇翊的左右。
因此,作战悍勇与忠诚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军仪也是要有一些。那时的章建标不能说是胖,只是比近卫营的其他弟兄更健壮了一些。
徐镇翊战亡后,章建标和几名幸存的兄弟请命调到了上谷城,做了一名寻常的青甲步兵,成为了普大个子的属下。
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活着,没有资格留在近卫营。也是从那时起,别人再叫他胖子的时候,他都会笑脸相待,没有一点脾气。
栗色战马奔跑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冲进了战阵,停在了傲木嘎的面前。
此刻,章建标那张天生的笑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张神情狰狞的脸。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要裂开了一般,怨毒与仇恨的目光像一把脱了鞘的利刃,直刺向傲木噶。
“老子等了你五年!”
章建标只说了一句话,抬起手中的朔刀,催马杀向了傲木噶。
一名北狄虎骑军见状,持刀向前迎去,刀锋直直地劈向章建标的左肩处。
章建标并没有闪避格挡,只是用刀柄猛击马身,战马嘶鸣地加速向前窜去。
在相错半个马身之际,章建标的腰身猛地一扭,就势将手中的朔刀向后挥去,宽刃的刀锋准确地砍在了那名虎骑军的后颈处,失了头颅的身体被战马托着向远处奔去。
栗色战马的冲势不减,章建标几个拼杀便靠近了傲木嘎,周围的北狄兵卒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随之而来的青甲骑兵挡了下来。
下一刻,章建标将手中的朔刀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了傲木嘎。
傲木嘎见状,急忙双臂发力,举起双刃长刀挡下了迎头劈来的朔刀。
然而,由于朔刀劈下来的力道过于巨大,直接将双刃长刀的铁木刀柄劈成了两段,未尽的刀势朝着傲木嘎的肩颈处砍了下去。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傲木噶只得抽脚离镫,翻身滚落马下。
“当年,你害了我家老将军,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章建标稳住刀锋,望着傲木嘎,狞笑着跳下了战马。
落马的傲木嘎并未受伤,他的身子刚一落地便侧滚向一旁,顺势拿起了地上的一杆铁枪,并将血迹未干的枪尖刺向了章建标。
“找死...”
章建标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朔刀直立,用刀身挡住刺来的枪尖并向外一拨,刀锋顺着枪杆向傲木嘎的双手斩去。
傲木嘎见状,急忙将枪头回转,用铁枪杆的末端狠捅向章建标的胸腹,想要以此逼迫对方收回刀势,进而化解对方的攻势。
万万没想到,章建标根本做出躲避的动作。
下一瞬,铁质的枪杆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身上,力量之大,竟让他急喷出一口鲜血。
可是,那柄带着寒光的朔刀却直接劈断了傲木嘎右臂,由于右手还紧握着枪杆,断掉的右臂也便挂在了枪杆上。
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让傲木嘎几乎昏厥过去。
恍惚间,他看见身前的胖子扔下了战刀,用手抹了一下嘴边的鲜血,并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刃短刺,大步地走了过来。
在感觉到疼痛之前,傲木嘎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气刺进了自己的小腹,紧接着便是令人窒息地痛,这种感觉一遍遍地重复,直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傲木嘎瘫软在章建标的怀里,但那柄短刺依旧不停地在他的胸腹上穿刺着,直到他的胸腹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烂肉。
随后,章建标甩开了早已死去的傲木噶,满是血肉的左手擦了一下鼻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继而,他又笑了一下,笑声不断。
最后,胖子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传得很远,泪水也从他那的眼中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