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锦衣血屠九千万只因此命奉皇天

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佥事苗一剑并不知道申用懋已经抵达辽东，更不知道他们肩负的是同一项使命，而且，申用懋已经知道答案并准备以合适的说法报给内阁。

如果说朝堂上文官集团有清流，那么，锦衣卫队伍中，苗一剑也算清流。

入职之初，苗一剑心怀正义理想，不求闻达，但求自己的才干和热血对得起职责。可就是这么一种普通而真实的愿望，居然成了最大的奢侈。他以为皇上就是天，代表上天来负责黎明百姓的福祉。可现实呢？天塌了。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他对锦衣卫的存在意义产生了怀疑。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私人司法机构，见证了无数的大案秘案，血腥程度难以描述。

锦衣卫在外人的眼中是杀人于无形的恐怖组织，权势滔天，后台强硬，手段毒辣，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令人闻风丧胆。苗一剑认为，如果是面对贪官污吏，任何手段都值得原谅。可如果对方是忠臣名将呢？不问对错，一律除之而后快？

他的内心开始纠结和动摇。锦衣卫俸禄的微薄他可以接受，本来就是生活简单的人。他也没有敛财爱好，不会仗势敲诈。但他需要一个工作的意义？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曾经在锦衣卫指挥同知马后山家里喝酒，借助酒力问出他疑惑已久的话：“都说我们是皇上的鹰犬，没错，就是鹰犬。如果是明君铲除奸邪的手段，我甘当鹰犬。如果是昏君铲除忠臣良将呢？我听还是不听？”

马后山赶紧竖起手指请他闭嘴，坚定不移地告诉他：“我们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只奉行，不问对错。”

“大哥，我做不到愚忠！”

“你不要命了？你不想干了？天下是皇上的，皇上就是天！皇上叫你做啥你就做啥！皇上叫你死，你也必须死！”

“大哥，凭什么？哪怕皇上是个呆子傻子聋子瘸子或者蠢货暴君，我们都只有听从的份吗？皇上给了你什么？每月13石米！可我们干的是卖命的高危险事情啊！还要我们连良知也卖掉？”苗一剑酒醉不醒，继续说胡话。或者说，他根本不想醒来。晕晕乎乎能痛快说话的感觉真他妈的好！

“苗老弟，怪大哥没教你。我们锦衣卫的收入不靠这些。靠户部的这点薪资只能糊口。我们有的是办法搞钱。你跟大哥学，学会了保证你日子滋润。”马后山递给苗一剑一杯茶，劝他继续留下来说说话。

其实马后山很欣赏苗一剑身上刚正不阿的那股劲，这是锦衣卫的生机和希望。那些无奈的圆滑黑暗，他马后山来顶住就好。

待苗一剑酒醒一些，马后山讲述了锦衣卫的前生今世，他期待这些故事可以帮助苗一剑找到正确的觉悟方向。

话说洪武十三年， 宰相胡惟庸向朱元璋上奏，家里的旧井突然涌出了醴泉，此乃祥瑞，想请朱元璋驾临寒舍观赏。朱元璋觉得此事十分稀奇，于是欣然同意。

当天，朱元璋从西华门出宫，前往胡惟庸府上，谁知出行没有多久，突然从路边冲出了一个人，拦住了朱元璋的御驾。侍卫们深怕是行刺，一拥而上，将人围住，拳脚相加，差点将此人打死。

拦驾的人被打得奄奄一息，满身是血，已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依然拦住了朱元璋的去路，一手指着胡府的方向，朱元璋觉得此事有蹊跷，于是转身返回了西华门。

站在西华门的城楼上，朱元璋向不远处的胡府望去，只见胡府的走廊两旁和墙内埋伏了许多士兵，这架势分明是胡惟庸要造反。

朱元璋立马派出了军队前往围剿，很快胡惟庸就被捕，立即押赴刑场，这件事在史上被称为“云奇告变”，而告密的宦官云奇也在不久之后，因身受重伤而亡。

胡惟庸一案牵连甚广，被抓的人多达三万之多，在寒光闪闪的屠刀背后，锦衣卫也因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们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冷酷无情，上到群臣，下到百姓皆在他们的监视中。

为了巩固皇权，顺便监察各级官员，朱元璋想要选取最信任的人来组建这支队伍，而最合适的莫过于内廷拱卫司。拱卫司承担的是朱元璋贴身侍卫的职责，这些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是忠心不二的死士，而最精英的要数仪鸾司，朱元璋也选中了他们去执行这项任务。

从此之后，仪鸾司的侍卫们开始变换出各种身份，潜伏在各处，探查情报。在胡惟庸还在野心膨胀的时候，仪鸾司已经将与胡惟庸紧密来往的大臣，拟定了一份名单，呈报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在看到这份名单后，十分惊骇，这满朝文武，与胡惟庸关系密切者占了大半 。随着仪鸾司的侦查与汇总，胡惟庸欺上瞒下的罪行被一一揭露，而“云奇告变”的爆发，最后促使了朱元璋对胡惟庸痛下杀手，以绝后患。胡惟庸被抓当天，就被凌迟处死了，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将他置于死地的人，是那个曾经毫不起眼的仪鸾司。胡惟庸死后，接着被处以极刑的人多达三万人，而这些人都在仪鸾司呈报的名单中。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亲自为仪鸾司赐名“锦衣卫指挥使”，仪鸾司至此正式成为了大明最出色的情报机构，直属于帝王，名正言顺地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从此，锦衣卫的密探无孔不入，到处收集情报，为朱元璋组建了强大的情报帝国，同时使得大明朝的官员终日生活在监视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家里的厨子，采办，门卫等，说不定其中某一个就是锦衣卫扮演的。

“这么说，我们锦衣卫的来历还挺牛的？确实需要一个监管百官的机构。”苗一剑知道这个故事，只不过从上司嘴里说出来更权威罢了。

“根据每一任皇帝的统治思路不同，锦衣卫的地位和作用也不尽相同。比如说，在嘉靖朝，就是我们锦衣卫的黄金时期。在现在的万历朝，也是我们锦衣卫最辉煌的时期。我们参与了援朝抗日战争，发挥了我们的情报作用，为战争胜利立功不小。你说锦衣卫的存在有没有意义呢？”马后山循循善诱。

苗一剑也参与了那次战争，也受到了嘉奖，

万历年间，日本侵略朝鲜，当时刚刚在日本结束战国时代完成统一的丰臣秀吉想要攻打明朝从而成为新的霸主。他设立的目标是先攻占朝鲜，然后再击败天竺（印度），之后再让外甥丰成秀次率领军队攻占明朝首都北京，从而实现迁都北京，灭亡明朝称霸东亚的目标。

于是他向当时日本已知的所有国家，即东亚、东南亚、南亚地区的国家，派出使者并要求他们向日本称臣并帮助日本向明朝宣战。当然，这些国家基本上都没有搭理丰臣秀吉。而被日军要求借道攻打明朝的朝鲜又怀疑又害怕，举棋不定之下，决定通报明朝，让明朝来定夺。明朝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并没有把丰臣秀吉的威胁当回事。

结果日本在得不到朝鲜答复的情况下，选择主动出兵攻打朝鲜。朝鲜不堪一击，军队战斗力低下而且缺乏防守设施，全国八道被日本几乎占领完毕，仅剩平安道以北的部分地区还没有被日军掌控。无力抵抗的朝鲜朝廷，疯狂游说明朝大臣并向万历皇帝递交正式国书，祈求明朝派兵支援。明朝终于意识到日本侵略朝鲜是为了图谋攻略中国，于是万历皇帝决定出兵援助。

虽然兵力已经集结，但是对日本的兵力毫无头绪，此时的万历帝想到了锦衣卫，于是，派遣了锦衣卫奔赴日本、朝鲜搜集军事情报。

在大明军队的铁蹄踏进朝鲜的时候，锦衣卫早已编织起了巨大的情报网，在锦衣卫的帮助下，大明军队长驱直入，打得日本四散溃逃。

在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锦衣卫受到了皇帝的嘉奖，这是锦衣卫在明朝最大的荣光。也是苗一剑继续留在锦衣卫的理由。

苗一剑还有一件未曾完成的大事值得他继续效力锦衣卫。这件事情处置完毕后，他心愿已了，无论是走是留，永无遗憾。

他将在远赴辽东的行程中，趁机去一趟卫辉府潞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