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家没有蠢人
R市，已是深夜，一座半山别墅中却还是灯火通明。大门入口处一顶满是香槟色玫瑰的鲜花拱门已经搭建大半，一路向内的小径两侧立满花柱，众多人员往来忙碌。
别墅里面却一片寂静，宽大沙发上岔开腿坐着个微胖的男人，原本儒雅的面孔被明显的嫌恶扭曲；他身侧妆容精致的女孩儿微微皱眉，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对面缩肩低头站着的少女身上。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门婚事从你出生起就订下了！今天叫你来，只是通知你！”男子语气十分严厉，“你这样死倔着不吭声儿，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亏待你了？这栋别墅我送给你做陪嫁，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里一间房！”
“爸，您也别急，妹妹才十九岁，又从小长在乡下，一时间转不过弯儿也是正常的！”他身侧的女孩语气柔和，嗓音悦耳，“小念，你要嫁的可是穆家七少，他父亲是现在穆氏集团的掌舵者。穆氏你总听说过？”
她尾音上扬，却并不等少女回答便接着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不管怎样，咱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就算你不信任我，但是爸爸，怎么可能害你？你自己认识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穆家这样的家世！你别跟爸爸倔了，穆家也是我们的罪不起的。否则……”
莫小念被她拖长的尾音惊得抖了一下，抬头飞快看了莫芊芊一眼。这位莫家千金，哪怕已经是深夜，连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平整。
“上一次劝你回莫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人不能和命运抵抗。当时你不信，我们也没忍心强迫你，结果你看，就出了那样的意外，你妈妈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莫小念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颤抖着问：“如果我不听话，你们是不是会撤掉她的呼吸机？”
“哼！”中年男人陡然暴怒，“我莫恒、莫家不计前嫌，你也不要不知好歹！你个……”他高高扬起手臂。
莫芊芊立即拽住他的胳膊，“爸，我来跟妹妹说，您先去休息吧。万一明天穆家有宾客来观礼，还需要您出面应酬。”
莫恒一听，脸上的暴怒随即褪去，急匆匆地转身，“你说的对，那我再去试一下礼服。这里就交给你！”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离去，莫芊芊掩下眼底的不耐烦，转头柔声道：“你也去试一下婚纱！再晚，就来不及修改了！”
“不是说，是给我量身订做的，又怎么需要改？”莫小念紧紧盯着她，“新娘原本应该是谁？你还是你妹妹？”
“这是什么话，你不就是我妹妹。”莫芊芊款款起身，声音十分柔和，“新郎十分出众，等以后你就会明白，这门婚事，你不亏。”
莫小念红着眼眶，“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是吧？你们早就算计好了，从忽然认回我这个野种……”
“我们莫家，从来没有蠢人。果然，你也是聪明人。”莫芊芊走到她面前，微笑抬手，尖利鲜艳的指甲从她眼睑上划过，“不可以哭哦！眼睛肿了，明天就不能做最美的新娘了！”
……
和心爱的人，举办一场盛大庄严的婚礼，成为最美的新娘，是许多少女的梦想。可此刻穿着华丽婚纱、手捧鲜花的莫小念，心底只有恐惧，浑身都在颤抖。四处都是怒放的鲜花，头顶垂下的星星灯和脚下红毯两侧的灯带交辉相应，宛如置身银河，如梦如幻，可她心里生不出半点儿喜悦，只有恐惧。
这短短半个月内，原本普通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碎，她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被扎上彩带，硬生生摆在了这里。
“请新娘踏上这条红毯，从此走向全新的幸福生活！”司仪的声音陡然响起。
莫小念猛地一抖，双腿软得厉害，怎么都迈不开脚。
“笑一笑，去吧！”
“进去先喝交杯酒，你要敢搞砸，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妈！”
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的莫芊芊和莫恒，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随即莫恒狠狠推了她一把。
二楼窗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的男人神情冷漠，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远处，并没多么在意下面的新娘。他身材挺拔，五官完美，墨黑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他身后的保镖微微弯腰道：“穆少，新娘原本该是莫芊芊。”
被他称做穆少的人收回目光，随意地瞟了一眼楼下差点被婚纱绊倒的新娘。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很瘦弱，整个人被包裹在繁复的婚纱里，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声中走得跌跌撞撞。
穆未宸冷声道：“新娘是谁，有什么区别。”
总归，都不是她。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却像是穿过岁月的长河，落在一张圆鼓鼓的小脸上，“宸哥哥，等你好起来，我给你当新娘呀！”
穆未宸收回目光，拍了拍自己的腿，轻嗤一声儿，“何况，如今是我做了莫家的上门女婿！附近这些多少数得上的人家，倒是都来齐了。”
“明白了。”保镖立即后撤半步，默立在他身后。
莫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这短短二十米的。红毯的尽头大门紧闭。她的新郎不仅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甚至让保镖传话，婚礼布置只许在大门外，并未因为莫家人才是这别墅的主人而留半分情面。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莫小念手心后背的冷汗更多了。她站了好久，分明能感受到身后刀刺一般的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伸手去推。万幸，门可以推开，只是里面没开灯，光线很暗。她一直提着那口气随着金色大门缓缓敞开的缝隙微微松了下去。
莫小念提着裙摆，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犹豫了一下，转身轻轻合上大门，将外面的喧嚣嘈杂都隔绝在外。莫家父女的笑声、宾客的恭贺声、司仪恭祝新人百年好合的声音，依旧隐约可闻。
新娘没有半点喜悦，新郎从头到尾连面也不露；也难为他们硬是能把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场婚礼面不改色地举行完了。
莫小念仰头看向亮着灯光的二楼，取出藏在手捧花里的很小一瓶酒，找了杯子倒进去，又拿着托盘端着，朝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