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想和您白头偕老
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响声,听得人心惊。莫小念本来就不习惯穿高跟鞋,索性将鞋子踢掉,赤着脚小心翼翼往上走。
楼梯不长,不管她走得多慢,还是很快就来到二楼。楼上没开大灯,光线十分昏暗。莫小念头都不敢抬,看到面前出现一双黑亮的鞋子和笔直的裤缝,便忙把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递。
“莫家人……不,我是说,我……我爸爸说……”莫小念万般不情愿地第一次说出那个称呼,后面的话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出口了。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接着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我和你喝了这两杯酒……”
她又怕又羞,声音越说越低,始终不敢抬头看,只紧紧盯着鞋尖。等他说完,那双鞋的主人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朝后退了一步。
莫小念急了,“这酒必须喝……”
她上前一步,不慎踩到裙摆,一下子往前摔去,本能地惊呼出声时,骤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莫小念提着裙摆走进来的这一瞬间,穆未宸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个穿着脏兮兮的小裙子,有着圆鼓鼓面孔的小女孩儿。她明明满身狼狈,却努力挺直腰背,提着被泥巴染脏的小裙子,踮起脚尖转圈圈,“宸哥哥,你要快点长大哦!我妈妈说,等我长大就是最好看的新娘子!”
如果他的小姑娘长大,穿上雪白美丽的婚纱奔向自己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如果是他,又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奔向自己,她只要乖乖等在原地就好。
可惜,不是她。
穆未宸只一瞬间的愣怔,便按动轮椅朝后滑动。
眼看自己手里的托盘脱手而出,砸向轮椅上的男人,莫小念吓坏了。好在他身旁站立的男人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酒杯应声落地,四分五裂。莫小念摔倒在地,掌心被碎片划破,鲜血滴落在雪白的婚纱上,酒液迸溅在男人的裤脚上。
莫小念被变故惊呆,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愣愣地看着轮椅上男人。这人长得实在太好,秒杀任何一线男星。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身形高大挺拔,白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袖口挽到小臂中间。他眉毛很浓,眼尾微微上翘,鼻梁笔挺,薄唇颜色有些淡,明明五官完美到极致,可神色却十分阴郁,眼底的冷色更是令莫小念心底发寒。
“这位才是穆七少。”站在穆未宸身后的保镖见莫小念一直发愣,出声提醒。
莫小念其实猜到了,莫恒昨晚耳提面命说了大半夜穆家人有多了不起,她脑子里其实没有太具体的概念。
可是此刻一见面,她就感到了莫大的压迫力。她又莫名有些难过,这样的人却偏偏身带残疾。可见这世间太多苦难,哪怕是穆家人,也有和她一样的无能为力。
“看来,莫家没告诉你,你要嫁的是个残废!”轮椅上高大的男人忽然倾身,捏住她的下巴,“这个惊喜,让你连站都站不住了?”
“不是……”莫小念想摇头,下巴却被死死钳制,疼得眼泪汪汪。
“说了?”穆未宸的笑容更显嘲弄,“大好年华,宁可卖给个瘸子,你对自己倒是挺狠!”
他的眼尾上扬,垂下眼睛看人的时候,便显得眼睛的弧度有些锋利,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令莫小念头皮发麻。。
莫小念单手撑着地面,“说不说有什么区别?我没得选,就像你一样……”
穆未宸又凑近了一点,完美的五官撞进她眼帘,他轻呵一声儿,“谁告诉你我没得选?”
穆未宸侧头,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后,两人的姿态几乎是亲昵的,可穆未宸的话却令人胆寒,“如果我不肯睁只眼闭只眼,你猜莫家有没有胆子让你李代桃僵?”
“那你为什么不坚持娶莫芊芊?”莫小念虽然吓得发抖,语气却带着不甘。
“呵!”穆未宸却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股子邪气儿,他的嘴巴几乎贴到莫小念的耳根,“我乐意!”
他松开手,懒散地靠在轮椅背上,单手支住下颌,欣赏着她的狼狈。莫小念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这位穆七少到底发什么疯。乐意什么?总归不是乐意娶自己。可这已经是无力改变的事实。
“我,我再去倒两杯酒……”莫小念胡乱抹一把眼泪,试图挣扎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婚纱拖尾被轮椅压住了一角。
“穆,穆先生,能不能麻烦您,让一下。”莫小念扯了几下,拖尾纹丝不动。
“阿九。”
听到穆未宸的声音,阿九便朝着她走来。莫小念以为他要去倒酒,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我自己去!”她不敢催促穆未宸挪动轮椅,看着保镖的脚步心里慌得厉害。
“酒里有什么?”穆未宸忽然轻笑一声,微哑的声音令莫小念浑身紧绷。
“没、没有什么。就是,就是新婚之夜,要图个吉利……白、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莫小念被他的目光一扫,脑子都被吓得冻住一般,嘴巴比脑子迅速许多,关于婚礼祝福的词儿一下子蹦了出来。
“呵!”穆未宸转头看向保镖,“我没听错吧?”
“您没听错,她想跟您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保镖阿九也是面无表情,但是最后那个词咬字很重。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穆未宸完美的面孔上挂着讥讽的笑,莫小念想分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呵!”穆未宸忽然笑出声。
莫小念一下子就急了,忙起身跪坐在地上,仰面看着他,“我会学着好好照顾您的。”
穆未宸拍拍自己的腿,“别用那种施舍的目光看着我。我即便是个残废,只要姓莫,也是你占了大便宜。”
莫小念无力解释。
穆未宸却不依不饶,“你比得上专业的护工还是保姆?”
莫小念压着泪意,“我明白了。您和我不一样,我没有资格妄求什么同理心;也没有资格和专业人士比,您说的对。”
“莫家送你来,就是生孩子。啧!”他居高临下,目光从她头顶掠到小腹,满眼轻慢,“就她这样的,生的出吗?阿九,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