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兄在上,受师弟一拜
呼~
醉仙楼外掀起一阵热浪。
进入屋内,热浪变得清亮,吹在脸上格外舒爽。
“赏!”
也不知道是凉风,还是台上的舞女舞姿太美,正在台下观赏的朱裕忽然高喊一声,随即掏出散碎银子丢向高台。
如此豪爽,如此淡然。
全然不像是一个马上要被戳破谎言的人。
其悠然自得,相比之下,高公允微眯双目,静候王龙溪到来,反倒有些不合寻常时候的他。
可这其中,谁又能知道朱裕的慌张呢。
娘嘞,到底还来不来。
钱都快花完了啊。
再不来我真没钱打赏了。
朱裕每一次忍不住朝外观望,都会借由打赏的动作,故意的朝高公允看一眼,进而看一眼门外有没有人来。
按理来说,这样的动作破绽极多。
可落入看客的眼中,他这就是在朝高公允挑衅。
若非真的王守仁入室弟子,敢如此挑衅?
“少爷,王先生到了!”
突然,门外传来豪仆的嘶喊声。
紧跟着,豪仆带着一翩翩少年进来。
少年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朱裕的身上。
他倒是认不出来什么锦衣华服,他能看出的,只有常年高人一等的贵气。
这份贵气,一旁从小备受恩宠的高公允都远远不及。
“在下王龙溪,不知哪位自称家师的入室弟子。”
王龙溪站在门口,拱手抱拳说着,但目光始终没从朱裕的身上移开过。
“他是王龙溪?我怎么感觉就是个白面书生。”
“你知道什么?人家十二岁拜入王大人门下,三年就出师,现在在私塾教书呢!准备参加科考的。”
“你看,他俩肯定认识,一进门王龙溪就盯着那人。”
看客们窃窃私语。
朱裕听在耳中,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家伙,是个奇才,被王守仁称为最有天资的弟子。
“想必,阁下就是自称家师入室弟子的人吧,未请教?”
王龙溪看都没看一眼高公允,笑着上前。
“他们不认识!”
他的一句话,立马掀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紧盯着朱裕,等待着他的答复。
高公允更是松了口气,笑着站起身来:“我就说你不是!”
“不对,你看他动都不动,脸上一脸的轻蔑!完全不怕啊!”
眼见的看客立马低声压住了一片嘘声。
众人目光凝聚处,朱裕还是瞧着二郎腿,挑眉拿眼镜斜着王龙溪,满不在乎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大师兄的做派。
自古以来,先入门的总是会瞧不上后入门的。
他走过来了!
我绝不能跪下求饶!
我……对啊,心学第一人啊!
差点儿忘了还有《传习录》这回事儿。
上辈子我研究的透透的,还怕这个?
朱裕按住裙摆下不断抖动的双腿,挤出一个不屑的神情,道:“见到大师兄不跪,想要家法伺候吗?”
此话一出,王龙溪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脚下猛地一顿。
他怎么知道师傅的家法?
王龙溪面色一沉,冷声说道:“家师从未有过入室弟子的说法,我亦是师傅最后一个徒弟,阁下是什么时候拜的师?”
高公允闻言大笑:“我还真以为是王大人的徒弟呢!没想到是个招摇撞骗的小瘪三,焦柔啊焦柔,你可真不值啊,要不是本公子,这会儿你都献身于他,吃了大亏了!”
“利用我师傅的名号招摇撞骗,该当死罪!”
王龙溪步步向前,声音愈发低沉。
“师傅说,知行合一,方为至人,你三年出师,这就是你学的?”
忽然,朱裕的一句话,让王龙溪呆愣在原地。
他,他怎么知道师傅的心学?
师傅尚未整理成册,别人哪里知道这些?
不可能!
一定是我听错了!
王龙溪心中大惊,喉结上下滚动,不敢再说话。
朱裕昂头用鼻孔对着他:“你随便听人说一句,便自认黑白之分,不做调查,不做询问,就定下了我的罪名,你有没有问过师傅,有没有问过周围的百姓,又有没有确定高公子不会骗你?我入学之时,你尚未识字,你难道都没有自己想过吗?”
“道听途说的话,你还想骗王先生?”
高公允察觉到王龙溪的变化,心中一惊,连忙出言质问。
对!
不是真的。
他是道听途说的!
王龙溪悬起的心放下,可他正欲说话,朱裕接下来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不矜细行,终毁大德,你自幼被冠以‘神童’、‘奇才’的名号,不是更应该注意德行?不经调查,不就这样认定我是假的?”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伐矜好专,举事之祸也!君子应当自重自爱,那高公允随口一句话,你就跑来探查,师傅的教导你忘了吗?像你这样的个性,如何成才?”
“你自己说!家法该如何处罚,你自己说,师傅知道了,会如何处置你。”
朱裕声音愈发的拔高,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右手狠狠的拍在身后的书桌上。
砰。
一声闷响。
别抖了。
快别抖了。
朱裕双手后负,紧紧地攥在一起,可手拍了一下是不抖了,腿抖的更厉害了。
他也不知道这时候王守仁的心学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这些话可都是上一世研究的,他也没有问问现在王守仁研究到什么阶段了。
要是说多了,那可就完蛋了。
沉默片刻,朱裕实在隐藏不住抖动的双腿,索性直接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盯着王龙溪,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今日若不是我游学归来试探一二,我还不知道师傅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气煞我也!”
王龙溪双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话可都是师傅心学的至理名言啊!
“他难道真的是大师兄?”
“完了,大师兄回来只是简单的试探一下,我便被人牵着鼻子走……”
“此事师傅知道,定不会轻饶了我!”
王龙溪一想到师傅家法伺候的模样,腿肚子不自觉的发软。
你快说话啊!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朱裕不断地深呼吸,看似气急,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这时,一旁的高公允冷笑道:“三两句老话就想蒙骗王先生?你当王先生没读过书?你当我们所有人都没上过私塾?”
“滚!我们师兄弟说话,关你什么事!”
话音未落,王龙溪忽然扭头低喝一声,跟着便转头朝着朱裕的方向拱手行礼:“王龙溪参见大师兄,大师兄游学归来,师弟未能迎接,还请大师兄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