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潜规则无处不在
由于报社一下调出了两个领导,留下了处级职务的空缺。虽然一把手的空缺已经被林总编填充了,但因为张副总编的调出,还留下一个副总编的空缺。按照惯例,报社还有一个纪检书记的空缺,这都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
报社的副职,都是正儿八经的副处级,由地委组织部下文的,在这个落后地区,混到这个位子,那就是真正的官员了,许多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得到这样的位子。
能混到副处级,就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出门开会出差什么的,就可以使用报社的小车,最差了也是辆桑塔纳2000。请客吃顿饭,就可以开张发票,时不时的报销掉,又尽了人情,显示了自己的豪爽,还赚足了面子,更不用掏自己的腰包。出门到了哪里,身边也都有一两个随从跟着,伺候着你吃,伺候着你喝,看着你的脸色说话,看到的也大都是别人的笑脸,这是一种人上人的感觉。当官到了这样的级别,在地级城市里,那才算得到了正果。许多地直机关的科级干部,混到三四十岁了,谁不是做梦都想把自己的官赶快升上去,得到这样的岗位。
在官场上,一旦有了空缺的位子,那就像商场上有了赚钱的商机一样,自然就成为许多人竞争的目标。有关系的拉关系,没有关系的,通过送钱送礼建立关系,让领导知道自己,赏识自己,为自己的提拔说话。反正老百姓也都知道,当官现在靠“跑”。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到。又跑又送,提拨重用。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幕后竞争,这场竞争虽然看不见硝烟,但谁都知道,每一个胜出的,背后都有最关键的人物出来说话。平民老百姓,你就是再有本事,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轮到你。
一个月过后,谜底揭开了,报社一下进来了两位副总编。从他们的履历看,这些都是和前任的宣传部袁部长关系紧密的人。走了一个,来了两个,说明竞争的人太多,干脆多放一个官,皆大欢喜。
最令人不解的是,报社的纪检书记的位子依然空缺,到底为什么?王志远摸不清上面的底细。又过了一段时间,小道消息就传出来了,那个位子,是为报社的办公室许主任预留的。因为他任职正科的年限还不够,还达不到提拔副处的标准,所以上面的领导发话,这个位子目前先为他空着。
王志远听到这样的议论,感到非常好奇,这官场上,竟然有此等怪事!看来这个办公室主任,不可小觑。这个人和上面的大领导,那关系绝对不是一般的铁。要不然大领导帮人也不会帮到这样过份的程度。你看看人家,多会做,时间还没到,官帽子就已经在半空悬着了,提拔是早晚的事情,得来全不费功夫。
是什么样的能力和机遇,让一个人可以和大领导把关系加强到如此程度?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呢?!王志远默默得在心里思忖着,他要通过观察这个人,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信息,汲取经验和教训,以指导自己的人生。
办公室主任姓许,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中等个子,长相清秀,听他讲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人之处,在报纸上,也从来没见他发表什么有见解有影响的文章,甚至连一个豆腐块的新闻稿件,他都没有。
这证明,在报社这样的业务单位,大家以写出好文章、有影响的文章为能事,而在上级领导眼里,这操笔杆子的,根本上就是狗屁,你干活可以,提拔的时候,完全轮不到你。提拔不提拔,重用不重用,和你的文化水平没关系,和你的业务能力没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你和上级领导的关系如何,在领导心目中的份量如何。
上面有关键的领导为你说话,你就能上。
这个许主任,当年在宣传部供职的时候,肯定为领导鞍前马后,做了不少事情,让领导记忆深刻,念念不忘,所以才为自己的仕途,打开了一条康庄大道。看起来,密切联系领导,才是当今官场屡试不爽的法宝。从新总编上任前后,办公室人员为新总编所做的无微不至的事情上来看,王志远想清楚了一个道理,这密切联系领导,也需要机遇,不是哪个人想做就可以做到的。你不在那个位子上,做这样扎眼的事情,就名不正而言不顺,容易引起大家的非议。
再说了,你不在那个位子上,你就没有动用公款的权力、机会,就是想往领导心里做事情,也无能为力,或者力不从心。而许主任,因为在那个位子上,就是伺候主要领导的,人家可以自自然然的,做的妥帖,舒服,花公家的钱,办领导心里想办而不能自己出面办的事情,不显山不露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达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人家就成了领导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样的人不提拔,谁还能提拔?这样的人不重用,谁还会受重用?这也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吗!
星期一下午三点钟,按惯例,各个部门主任要召集自己的人员,开会传达报社领导对下一步工作的安排。
王志远看到,副刊部的刘主任准时端着自己的大茶杯,踱着四方步,左手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就走进了大办公室,在正中的一个沙发上坐下。
大家一看,就知道要开会了,纷纷拉过自己的椅子,围城一个小圈子,静静的坐下,听主任传达会议精神。
刘主任喝了一口水,轻轻咳了一下嗓子,说:“新班子上任以来,通过调查走访,和报社员工们的聊天,初步筛选了一下几个问题,认为是报社员工们最关心、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就是建设家属楼的问题,一个就是关于一部分同志借调期满了,还迟迟没有办进关系的问题,一个是单身职工吃饭的问题。这三个问题,将加快解决。由办公室负责,尽快出台分房方案,征求大家的意见。食堂的选址也已经确定,就在顶楼,准备扩建几间房子,为单身职工,开办公共食堂。还没有办进来关系的同志,加紧时间,和人事科做好沟通,争取早日把关系办进来,解决身份问题,以利于工作。从领导这些天所做的事情来看,这届领导班子,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大家做事情的,是为了报社的长远利益谋划的,是一个团结奋进、踏踏实实的领导班子。我们一定要以有了这样的领导班子,而感到自豪,要更加信心百倍地努力工作,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不辜负领导的殷切希望。在这里我也向大家透露一个消息,下一步,领导班子成员要分别带领各个部门主任,到周边省市的报纸走访,学习先进地区兄弟报社的管理经验,改进我们的管理,缩小和先进报社的差距,报社领导表示,到今年年底,我们要采取全新的管理模式,进行前所未有的改革。相信越改革,我们报社的事业就越兴旺发达,我们一定要有信心!”
王志远看他讲着话,注视着他的眼睛,顺便又扫视了一圈,看到大家都是木木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或许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自己会从这几项措施中,得到什么样的利益。眼下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分房方案,自己有没有得到新家属楼的资格。
争论来争论去,分房方案终于出来了。下发到各个部门,让大家提意见。原来梁总编在的时候,内部传的小道消息,以编制定人员,以结婚没结婚定资格的最基本方案,一条也没有了。代之而起是以到报社工作的年限作为第一得分标准。级别、学历、职称、参加工作时间、获得什么奖励,都成为了加分标准。王志远看了看,按这种条件,自己的排名实在是很靠后的,至少排在四十多名以后,房子早就传出来了,只能是建设三十多套。看来自己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心里不免有了落寞感。看来换了领导,就是要改规矩的,不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也就是口头上说说,千万不能当真。谁当一把手,谁就说了算,这是现实。
既然没有资格,也就有了超然物外的平常心,他把方案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有个地方,制定的特别可笑。比如关于学历。方案规定的是,大专以上加分多少。没有本科加分多少,硕士加分多少,这个意思就是说,大专和本科、硕士,在学历这个加分条件内,是一样的分数,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王志远觉得可笑,工作年限每一年,都有加分。在报社上班一年,加分更多。而偏偏这硕士、本科,却要和大专享受一个待遇,这样的方案设计,岂不是抹杀了学历的区别,让那些本科以上学历的人,明明白白的吃亏吗?这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制定出这样的分房方案,这样明显的漏洞,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难道就不怕别人非议?
王志远想了想,反正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是分不到房子了,所以什么样的方案,都和自己没关系,自己也就不去做那个人人不待见的出头鸟。关系到谁的利益,谁自然会去提。
但几天过去了,王志远打听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就此项问题,提出不同的意见。那些拥有本科、硕士学历的同事,就是有希望分上房子的,也没人敢提这样的加分不公。所以方案畅通无阻的通过,依照执行了。王志远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敏感、错了,大家都是麻木的,不了解这里的蹊跷。
又过几天,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大家觉得说了也没用,更显示出自己不懂得领会领导的意图,不配合办公室的工作。做了出头鸟,不但得不到任何的好处,相反还把领导都给得罪了。因为报社的领导们,实实在在的原始学历,没有一个是国家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毕业的,要么是进修的大专,要么是电大毕业,要么是函授的大专,你搞的那么详细,不是要他们丢面子吗?!规矩就是这些人制定的,他们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利?!就连那个八面玲珑的办公室许主任,本人就是大专毕业的。这样的加分条件,他们自然是任何亏也不会吃的。他们已经知道,没有人会那么不识抬举,敢于在这个事情上公开较真,就是较真,也没有哪个领导支持你。只能是自己暴露自己,让领导们知道,你是一个没眼色的家伙,领导哪里不舒服,你就往哪里捅!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前途吗?!你成了害群之马,出头的椽子,是人人眼中的异类,你的日子,不用问,今后就可想而知了。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王志远才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些同事们,实在没一个是傻子,人人都明白,就是没一个人敢说出半个不字,他们是真正的聪明,懂得人情世故,虽然没有一个老师教他们这样做,但他们一个个都变得如此高深莫测,老谋深算,不由得让人不佩服。
从年龄上来看,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在社会上并没有混多少年。但那种装傻的精神,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已经个个炉火纯青,王志远每每想到这里,就感到不寒而栗。社会是真能改造人,现实是多么残酷,王志远真怕哪一天,大家都这样习以为常,在任何事情都非常配合领导,连一屁都不敢放出来,从装傻变成真傻,那什么人当上领导,都可以飞扬跋扈、胡作非为了,反正下面的人都得了软骨病,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看来病的不轻。
过了一个星期,分房的结果出来了,王志远看了看名单,上面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但王志远还是感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惆怅。但现实就是这样,你只是一个小萝卜头,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的,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还是闭上嘴巴安全点。
过了几天,小道消息又出来了,说林总编也不要这次新建的家属楼。他已经自己出钱,买了一栋私房,听说是两层楼,独门独院,现在正在装修。
王志远听说,也感到没什么,人家是从政多年的领导,收入高,买一栋房子自己住,不和单位的职工搅和在一起,少了那么多麻烦事,本来也没什么。但同事们议论说,林总编这次买房子,报社是出了钱的,具体是多少钱,数字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没向大家公布,大家也都不知道。但所有的人都可以推测出来,报社出的钱,肯定不会少了,至少会超过最大的一套家属楼的利益。要不然,谁也不会傻到,放着报社的新家属楼不要,自己出高价,买一栋私房。
出钱就出钱吧,反正是公家的钱,就是一分钱不出,也不会落到你王志远手里一个子。但王志远想,关键的是程序有问题,办这个事情的方法,依然是黑箱操作,几个人说了算,全体职工没有知情的权力,领导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完全视群众为无物。这样的领导体制,这样的决策模式,有很大的问题。领导者具有支配一切的权力,又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监督,长此以往,不出事才怪!不腐败才怪!单位不垮掉才怪!
房子没要上,但结婚证既然已经打了,现在就要考虑和黄小燕结婚的事情,要对人家女孩子有个最后的交待。现在看起来,这匆匆忙忙的打了结婚证,简直成了一场闹剧。几个和王志远情况相同的同事,也没有一个人能分上房子。大家都是报社一把手变动的受害者,相互见了,提起这个话题,都只能是不尴不尬地互相笑一笑,一个同事说:“我女朋友说我骗她,这么快就打了结婚证,结果房子连影子也没有,彩礼还没有得到,就把她骗到手了。”
王志远说:“要怪只能怪这梁总编,他早不走,晚不走,单到这节骨眼上,就调走了,一走政策就变了,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结果结婚证也打了,房子也没有得到,闹了一个大笑话。这也说明了,我们时运不济,不该得到这套房子。原来满怀信心地进报社上班,就是冲着可以得一套房子,要不然,我还不会那么快,就下定决心,到报社上班,结果现在全成了泡影。命啊,这都是命啊!”
这次经历,也使王志远开始考虑,一个小人物,你只能是游戏规则的承受者,随波逐流,碰到好的领导,为你的利益考虑一下,你就会得到一点利益;碰到对你不管不问的领导,你一点利益也得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小人物就是小人物,你的命运没有人会关心,没有人会挂在心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你要想改变这样的处境,就只能是把自己千方百计的,变成大人物,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说白了,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第十章送礼是折磨人的事
中秋节很快就要到了,这是中国人很重视的一个节日。王志远想起来,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时,过这样的节日,是很让人兴奋的。
父母买回了各种样子的月饼、果子,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一大家人围着桌子,吃月饼,品美食,说说笑笑,精神特别放松。晚上,逢上天气特别好的日子,大大的月亮,圆圆的,高挂在天朗气清的高空。它静静的,把银色的光辉倾泻在大地上。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叶被摇的沙啦作响。大家坐在月光下,欣赏这中秋的月景、夜色,享受着天伦之乐和自然的宁静。
而自从上班后,中秋的节日气氛对于王志远,却有点变味了,他变得越来越怕过这个中秋了。三川这里,中秋和春节,是老百姓最看重的节日,在这个时候,串亲戚,看老人,必要的礼尚往来,本来是无可非议的。要是在农村,大家买上点礼物,到长辈亲戚家坐坐,说说话,拉拉家常,增进增加感情,都属于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在城市里,中秋节却是一个特别让人头痛的日子。
三川是个小城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特别复杂,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最需要面对的,就是到领导家里送礼。大凡一个单位,下级向上级送礼,都是司空见惯,基本上是倾巢出动。就拿报社来说吧,现在一共是五十多号人,据王志远了解,可能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不到领导家里送礼的。那些科长、主任的,要想继续干下去,逢年过节,他就不敢不到领导家里拜拜门子。有的是专门向一把手送,有的是一把手和分管领导都送。至于送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有送吃的,有送喝的,有送玩的,有送看的。鲜花、衣服、玩具,应有尽有。有的专门送给小孩,有的专门针对老人。目的只有一个,让领导记得自己,在工作中给予关照。
一般的普通职工呢,有想法的都到领导家里拜一拜,目的是挂个号,给领导留下个懂事的印象,在以后的工作中,有了提拔升职的机会,会首先想到自己。至于拿的东西,也是各人看自己的实际能力,买上几件饮料,几箱牛肉,也是个意思。随便去一趟,不买上一两百元钱的东西,你也是拿不出手的。这些钱,对于一个每月只有三百元左右的普通职工来说,那也不是小数目,不知道要从牙缝里攒多久,才能攒到这些钱。
王志远就发现,自从谈了恋爱,自己的钱根本就攒不下。请黄小燕吃吃饭,看看电影,转转公园,买点日用品,换季了给自己买点衣服,就所剩无几了。那些高档一些的衣服,自己看了又看,就是不舍得买。偶尔买了一件高档一点的衬衫、夹克,就当成了宝贝,连洗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安排黄小燕单独泡,别和别的衣服染了色。
从牙缝里攒的一些钱,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现在中秋节到了,竟然要拿出来,到领导家里送礼。王志远想了又想,觉得真有点说不出的委屈。你不去吧,别人都去了,就怕领导这样想,谁去了他没有记住,谁没有去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日后给你穿小鞋,提拔升职的机会,更是再也不会有。
去吧,你的工资就那么多,连养活自己都不宽裕,更没有舍得为家里的老人买什么值钱的东西。
再说这送礼的事情,一旦开了头,那就轻易收不住了。今年去了,明年更是不能不去。中秋去了,春节更是不能不去。你不去首先自己就受不了,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像是欠了别人一个大大的人情似的,闹的自己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过节过节,现在对于王志远,却像过关一样,没有了丝毫的快感,倒是带来了一肚子的烦恼。
想想报社新来的林总编,自己和他没有任何渊源,也不知道他的新家到底在哪里,和他的家人也没有任何来往,自己就是贸然买上几件东西,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家庭住址,找上一个星期天,骑上自行车,带着这些东西,趁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他们家里。敲开门,不尴不尬地出现在人家的家里,还得自己介绍自己,撅着屁股搬自己买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在人家家里,到处都是,吃不了都直接扔掉了,人家一点都不稀罕,但看你既然来了,也给你个笑脸,招呼你坐下,喝一杯饮料,随便和你拉一拉家常,嘘寒问暖一下,坐上个十几分钟,你感觉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自己无法放松,也融不进去这个环境。于是找个由头,连忙就告辞了。领导把你送到门口,礼节性的和你握了握手,招呼着说:“小王你不要客气啊,以后常来啊!”
你一再的点着头,把腰弯得快成了弓了,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多谢领导关照,多谢领导关照。”等等诸如此类的废话。目视领导已经砰的一声关上大门了,你才一颗大石头,从心里放下来,擦了擦从额头上渗出的汗,长出了一口气,算是恢复了正常。
王志远想到了送礼,想到自己要是到总编家送礼的话,就会是这个样子,他在脑子里反复播放这些镜头,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过程,别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但王志远觉得,这对自己,简直是精神上的折磨,他一分钟也受不了。算了算了,这样的罪,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反正这样的事,自己做不来,也丝毫不愿意做。
回到黄小燕那,给她一说。黄小燕说:“林总编家里,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跟你这么长时间,我也发现了,你是个特别死要面子的人,别人都看来司空见惯、做起来得心应手的事情,你就是拉不下那张脸。不会拍马屁,不会往人家当官的心里做事情,我可能碰上一个书呆子了。”
王志远听她这样说,脸立即变了颜色,说:“怎么样?后悔了是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我就是个书呆子,我就是不愿意点头哈腰的到处讨好献媚巴结人,你怎么着吧?我们现在就分手,怎么样?省的今后闹矛盾!”
黄小燕看他是真有点生气了,连忙拿出女性的温柔,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为了你日后的前途,该巴结领导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巴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都去你不去,领导会印象你。日后有什么好处,就不会想到你了。”
王志远说:“他随便。我不在乎!人家都去了,我再去,更没有意思。要比会巴结,我哪是别人的对手!我根本就不和他们比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黄小燕知道他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就不和他一般见识,连忙顺着他说:“好,好,咱不去,咱谁也不巴结,咱就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但是,你还是要和我到我们行长家里去一趟。”
王志远问:“为什么?”
黄小燕说:“我的工作就是人家安排的,我刚上班的时候,没地方住,他就让我住在他家里,和保姆一个房间。他虽然和我舅舅是朋友,但人家能对我这样,确实够意思了。现在节日到了,不去看看,就是失礼。再说了,我的编制还没有解决,今后有了机会,还是得找人家说话,到时候再求人,就来不及了。”
王志远想想,她说的有道理。人家行长确实对她不错,又在人家家里住过,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不是半生不熟的那种,见面了也好说话,到家里看看也顺理成章。不像自己和林总编,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任何来往,要恬着脸皮,硬往人家当官的跟前靠,那才是真丢人。
再说了,编制的事情确实不是小事。哪个上班的,不想求个稳定啊!有了编制,就算单位的正式职工了,待遇有保障,工资福利就高了一大截子,生老病死单位都管,就成了真正的公家人。而没有编制,只能是一个临时工的性质,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个政策变化,你就没工作了,成了无业游民。而编制的空缺一旦下来了,一个单位,给谁不给谁,虽然有一定的条条框框,但从根本上,还是一把手说了算。他说给谁就给谁,一个临时工,你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他随时有让你滚蛋的权力。
看起来这行长家,一定要去。行长家的住址黄小燕知道,抽了一个周末,黄小燕和王志远,一人骑了一辆车,从行长家附近的百货商店里,买了一箱高档水果,一件饮料,又拿了几盒月饼,花了二百多块钱,两个人把东西放到自行车的货架上,推着到了行长家。
进了门,行长没在家,行长的爱人和保姆在家里。黄小燕和行长的爱人、保姆都很熟悉,女人见了女人,自然有说不尽的话题。她们招呼王志远坐下,拿了一瓶饮料,让王志远喝着,行长的爱人简单的问了一下王志远的工作情况,然后三个女人,就叽叽喳喳起来,一会儿就聊的火热。
王志远坐在哪里,眼睛盯着电视机的屏幕,心不在焉的打发着时间。眼睛扫了一眼黄小燕,看她从进门口到现在,也就是经过短短的几分钟,就和行长夫人打得火热,嘴里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甜的简直是让人受不了。王志远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她的沟通能力,要比自己强,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三个女人在叽叽喳喳中,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一会儿,门又响了,保姆开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个男人,手里也是大包小包的搬着东西,一看就知道,也是个送礼的。
王志远忙知趣的站了起来,招呼黄小燕,向行长夫人告辞。行长夫人又象征性地留了一下,看王志远和黄小燕执意要走,就不再挽留,送出了门口,一再叮嘱,有时间常来坐坐。王志远和黄小燕也满面笑容,一再的说:“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推上自行车,走了几步,直到行长夫人转身回屋去,两个人才骑上车子,消失在夜幕里。
一路上,王志远如释重负,这一道关,终于完成了。看来还是带着女人好,女人间话多,容易沟通,不会冷场。从这件事来看,黄小燕在处理人情世故上,能力比自己要强。
事情圆满的办好了,一路上,两个人心情都不错,王志远看黄小燕,脸上乐呵呵的,似乎到领导家里跑了一趟,自己的编制就有眉目了。王志远也从心里替她高兴,觉得只要自己的女人高兴,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抽个星期天,两人又回了一趟王志远的老家。见了王志远的父母、爷爷。王志远发现,父亲知道黄小燕没有编制,还是银行的临时工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乘黄小燕到厨房帮母亲做饭的瞬间,父亲埋怨王志远,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太仓促,没有编制,以后不安全,万一有个什么变动,没有了工作,你自己养着她,岂不是负担太重。
王志远不以为意,说:“刚毕业的学生,哪有一上班就有编制的,我的编制,也是等了几个月,报社的领导请了客后,才给进的。现在都这样,只要能够上了班,早一年晚一年,就都给进的。”
父亲看他主意已定,两个人已经同居了,知道儿子也不会听自己的了,只好作罢。
爷爷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大孙子终于找到了对象,长得又大大方方的,高兴的合不拢嘴。他也不知道什么编制不编制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孙子寡汉不了了。黄小燕给爷爷了一百元钱的零花钱,又帮他洗衣服,伺候的老人家连夸孙媳妇懂事,能干。
在家里住了两天,临走的时候,父母安排,要王志远带着黄小燕,一定要去黄小燕家,见一见她的父母,听一听她父母的意见,看结婚的事情咋办。父亲又提前去了银行,从自己的毕生积蓄里,又拿出5000元钱,交给儿子说:“你和你弟弟这些年都上学,你上大学,你弟弟上中专,前几年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现在你们都毕业了,我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卖粮食和牲口,这一两年,又攒下了这些钱,你结婚了,再怎么着,也要买个好床,买点家具什么的。你拿去用吧,要节省,我也没有什么积蓄了,做到这些,已经非常吃力了。希望你们理解父母的心情。我们确实能力有限,和城市里的孩子,咱没法比!”
王志远知道,5000块钱,对于父母,那可不是小数目,父亲的工资一个月也就是二百多块,还要应付一家人的日常开支,门头差事,剩余不了几个。这些钱,也就是靠卖点粮食积攒点,靠养牛积攒点。那几年,母亲和爷爷养了一头大母牛,母牛也争气,一年添一个牛犊子,养几个月,能卖上千元。
这些钱,都是父母从牙缝子里攒下的,王志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大把百元的钞票。他放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坐在车上,两个胳膊交叉,紧紧的抱着,生怕被小偷发现了,偷了去。
去黄小燕家时,王志远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家会那么穷。
黄小燕家也是农村的,家里住的,还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墙是砖头的,房顶也是瓦片,在那个年代,可能是很不错的了。但现在,农村的好多房子,都是新建的砖瓦房、平房,条件好一点的家庭,开始建设楼房。他们家的房子,在村子里,都算是差的。堂屋、偏房、厨房,零零散散的,中间连一个围墙都没有。门都是厚厚的门板,没有油漆,上面坑坑洼洼,露出木头的原色,推开吱吱呀呀的叫。厨房里还是烧柴禾,连一个向外排的烟筒都没有,屋顶被长年累月熏的乌黑,一有风吹动,就掉下来一蛋蛋的烟灰,落在王志远身上,把衣服都弄脏了。
一家人看王志远穿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又都是农村人穿不起的衣服,就非常不好意思,不让他进厨房,做好了给他端到堂屋的方桌上。家里没有茶缸和玻璃杯,喝水就用吃饭的饭碗。虽然都是农村人,和他们家比起来,王志远觉得,两者的差距还是蛮大的。自己家里,因为父亲有收入,母亲勤劳能干,条件就不一样,是农村家庭里差不多条件最好的。而黄小燕家,因为父母都是务农,除了农业,没有什么其它的收入,又有三个子女上学,都是交了高价,上了省城委培的中专,光学费一人就是一万多元,这些钱,已经让这个家庭几乎倾家荡产,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王志远听黄小燕说,他们家借的钱,还有一万多元没有还上。现在黄小燕发了工资,都攒下来,准备尽快替自己的父母还账。因为有王志远的工资在那里顶着,两个人省吃俭用,一年下来,差不多可以攒下一个人的工资。
王志远心里偶尔也有些不痛快,自己找的这个女人,没有编制不说,家里还那么穷,不说帮助自己了,相反还拖累了自己不少。还没有正式结婚,就要替她家里还不尽的外债。这样的负担,何时是个尽头啊!
但转念一想,自己就不对了。自己这样,不也是嫌贫爱富吗?!这不是一个大男人应该干的。人家一个姑娘家,把什么都交给你了,就是替人家还点账,又该如何!这不是应该做的吗!穷怎么了,谁愿意穷啊?人家的父母更不容易,为了自己的孩子今后能过个好日子,更是不惜血本。孩子考不上,正取不了,就找人托关系,花钱买,也要让孩子上学。目的是让孩子今后能有个好工作,有碗饭吃,不再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样的父母更伟大,更不容易,更应该佩服。
想到这里,王志远就明白了,为什么黄小燕的父母那么能干,一天到晚,在自己的责任田里忙活着,种棉花,种果树,浇水,除草,到了收获的季节,还要睡在地里,看着庄稼,怕小偷偷了,一年的收成白搭了。两人整年在地里忙活,风刮日晒雨淋,脸都晒成了木炭的颜色,手臂红红的,有的地方皮肤都脱落了,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黄小燕的父母见了王志远,看他一表人才,是个有知识的样子,工作也不错,家庭也比自己家里强,自然是非常满意。
黄小燕的父亲说:“孩子,我家里这个条件,你也看了,就是这个水平,咱就是农民一个,没什么能力,伺候几个孩子读书,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你们要结婚,我也没有什么能力了,只能是给你们准备几套被子。实在是对不起你们了孩子,都怪我,没有能力,让你们受罪了。”
王志远看看黄小燕,她的嘴唇紧咬着,眼睛湿润了,低着头,似乎感到非常的对不起王志远,拖累了他。
王志远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陡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安慰安慰这父女俩,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他直视着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说:“叔叔,快别这么说!你太不容易了,你做到的,是许多农村人没办法比的。你靠自己的劳动,供养四个孩子,为一个大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新房子。又为另外三个孩子买学上,交的都是高价,每一个孩子读下来,都要花费一两万,你太难了。我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也是出身于农村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祖祖辈辈也都是农民,咱们门当户对,你不亏欠谁啊!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一个穷书生,小燕能看上我,也是我的造化,今后是享福还是受罪,我们都要好好过下去,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您老就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闺女的。”
老人听王志远这么说,更是控制不住感情,压抑很久的情绪宣泄了出来,脸上顿时老泪纵横,他一只手捂住半边脸,一只手伸出来,紧紧的握着王志远的手说:“孩子,你真懂事,知道体谅人,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把闺女交给你,我放心。”说着,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黄小燕在一旁,也压抑不住,哭出了声来。
这个时候,王志远只好控制住感情,劝这父女俩,平息一下情绪。本来是家人团圆的大喜日子,一家人哭成一片,让邻居听见了,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呢,影响不好。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家才恢复了常态。
见父母对王志远非常满意,黄小燕自然也十分高兴,回到城里,王志远又用父母给的钱,买了新的家具,床铺、床垫都是名牌,买了一套衣柜和转角柜。真皮沙发太贵,就暂时买了一套仿皮的。买了新的床上用品,新定做了窗帘,把这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装扮的也像模像样起来。买了这些东西,钱差不多就花光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买一台彩色电视机。当时彩电是最贵的时候,进口的彩电,一般都在四千多以上。国产的名牌,也需要两三千。王志远和黄小燕商定,钱慢慢攒,等攒够了,再买,不再向家里要钱了。
临近的一间办公室,黄小燕也向后勤科要了回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做了厨房。不上班的时间,她就在家里收拾屋子,洗衣服,做点好吃的好喝的,完全是一副贤惠女人的样子。
对这样的生活,王志远也很知足,有住的,有吃的,有自己的女人,生活按部就班,一天天平静的过着。大把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读书。
院子里的城市女孩子结婚,婆家送来了进口的摩托车、东芝大彩电,光陪嫁的家用电器都用了几万块,围观的人很多,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在那里评头论足。王志远只是站在走廊上,远远的眺望一眼,就回屋子,拿本书去看了,思想一会儿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窗外发生的任何事情,仿佛和他没任何关系。
黄小燕毕竟是女人,喜欢热闹,和女孩子又都是同事,就加入了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回到家里,想想人家也是人,也不比自己漂亮多少,人家怎么命就那么好,自己的命怎么就那么差呢!脸上顿时像将要下雨的天空,阴云密布。
王志远知道她是又动了心思,有了不切实际的攀比心理,就劝她说:“这人没办法跟人比,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有的人是早发达,有的人是晚发达,有的人是早晚都不发达,摊上什么样的命,就是什么样的命,一个人得认命。人不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那样就是自寻烦恼了!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我们年纪轻轻的,现在就过到这个样子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应该感谢父母了,今后这些东西,我们都会有的,不算什么的。你就等着吧!”
劝导了一番,黄小燕马上就醒悟过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不少,眉头也舒展开了,说:“我也知道那个道理,但女人吗,临到谁头上,都不是那么容易过去了,换了谁,都有心理不平衡的时候。”
王志远说:“每个人的起点都不一样,人最重要的,是接受现实,认清自己是谁。你的父母都是农民,他们就那个能力,没办法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你不能埋怨他们。他们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父母把我们养大了,参加了工作,就尽到责任了,我们不能再苛求他们什么了。今后怎么样,要完全靠自己,自助者天亦助之。我不埋怨你没嫁妆,你不埋怨我们家没权势,我们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理。想要走捷径,以为靠上有钱有势的人家,自己就一下子掉进福窝里的想法,是十分幼稚的。我有个同学,找了一个高干子弟,女方的父母是个地市级的大官。男方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结果到了订婚的日子,男方的父亲拿着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礼金,到女方家里,要见女方的父亲,结果人家连面都不见,把人晾在那里半天,半天没人搭理。男方的父亲虽然是个农民,但也有血性,回到家里,命令自己的儿子,和女孩子坚决分手,另找普通人家的孩子,不然就和他这个儿子断绝关系。我同学没办法,只好分手。你看看,不论是给大官当上门女婿,还是当儿媳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尊严的代价,是心灵的折磨,是比什么都难受的。我看你也是一个有血性有骨气的女子,你会受得了?”
这样解释了一番,彻底打消了黄小燕的不快,她立即转怒为喜了,说:“我明白了,我今后一切都听你的。”
分房的名单公布后,同一个办公室里,钟哥和张记者分到了房子,郝哥和王志远没有分到房子。分到房子的二位,短暂的高兴之后,就面临着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交两万元的集资款。
两个人都是农村孩子出身,都是家里的长子,张记者的家庭要好一点,父母双全,还都有劳动能力。而钟哥,早早就没有了父亲,家里有寡母,有奶奶,有弟弟妹妹,又结过婚了,有妻子儿女,负担更是重得没法说。
而张记者,还是单身一个人,没有谈女朋友,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论在家庭里的地位,两个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每月二三百元的收入,已经是整个家庭里最大的一份固定收入。
张记者的弟弟还在上大学,读书的费用都是他从自己的工资里节省下来的。每个月他都要去一趟邮局,为弟弟汇钱。而钟哥,要养活妻子儿女,一大家人的柴米油盐,日常开支,都要依仗他微薄的收入,实在是勉为其难了。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他一年到头,穿的就是那几件过时的衣服,连一件时髦的衣服都没见他穿过。走起路来,都是脸色凝重,皱起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心中好像愁肠百结,无法向人倾诉。
两个人在一个办公室,经常交流思想,已经非常熟悉后,钟哥也偶然向王志远倒倒苦水开开玩笑说:“我看了,我这一辈子,除非变成钞票印刷机,此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于他的自嘲,王志远只有抱以同情理解的一笑,是啊,这个世界上,苦命的人咋就那么多呢!比着他们,王志远知道,自己是幸运的,有父母的关爱,有能干的父亲,为自己撑起了一大片天空。虽然父母没有权势,没有为自己的发展创造更大的平台,但父母省吃俭用,毕竟积攒了一些财富,让自己和弟弟,没有像别的农村孩子那样,在求学期间,受那么多的罪。
但即使这样,如果这一次自己分到了房子,陡然让自己的父母再拿出两万元钱,为自己交集资款,那也是超过家庭的极限了,弄不好又是一次倾家荡产。会的,按父母的脾气,为了儿子能买上房子,他们会再一次倾家荡产的。
王志远设想,他们可能会把家里能够换成钱的,统统卖掉,为儿子筹钱。还不够的话,他们就会不惜舍上面子,找到自己的亲戚朋友,向别人开口借钱。无论如何,他们会把钱凑够的,给自己的儿子送来。为了儿子,他们什么样的苦都愿意吃,什么样的罪都愿意受,只要自己的孩子少受点委屈,少受些罪,过上好日子,他们什么样的牺牲都无怨无悔!这就是自己的父母啊!想起来都让人心痛!
而钟哥和张记者,他们虽然各自的家庭情况不一样,特别是钟哥,他的父亲虽然去世了,他的母亲,王志远想,也绝对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为了儿子的房子,不惜一切代价去为儿子筹钱的。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心情。
估计不知道借了多少家亲戚,磨了多少嘴皮子,两人的集资款都按时叫上了,报社的家属楼也破土动工了,眼看着楼一天天长高,大家对新的生活,也充满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