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费劲争取的房子
一转眼,王志远到三川日报社已经上班四年多了,这四年里,报社只盖了一栋家属楼,此后就再也没提新建家属楼的事情。因为什么呢?王志远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报社领导、中层干部人人都有了房子,剩下的没有房子的,都是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小兵蛋子,谁还会想起你们呢?中国的好多事情,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怪不得好多时候,为了一套房子,许多人不惜撕破脸皮,争个你死我活,原来大家都知道,再多的承诺都是靠不住的,领导换的像走马灯一样,谁也不会把别人的利益,放在自己心上。还是自己考虑自己的利益,靠谱。
那个年代单位还赋有解决职工住房的义务,社会上也开始有部分商品房供应了。既然不再大规模兴建家属楼了,但职工的住房还是要考虑解决的。各单位有个变通的做法,就是团购,从开发商建设的楼盘,买楼,一买几套,十几套,单位补贴一部分钱,职工个人出一部分钱,具体的比例,看各个单位的经济实力和领导班子为职工谋福利的决心。
三川日报社这几年大量进人,有编制的没编制的,已经接近百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关系的,要不然你也根本进不来。有的有住房,但大部分的人,没有住房。有些人刚刚调进来,都是带着官衔进来的,有的本来就是正科级,到了报社,就做了部门主任或者科长,当然,能这样进来的,都是报社一把手的红人,嫡系。王志远了解了一下,基本上不是林总编的老乡,就是同学什么的,反正都是私交很好的人。
这也难怪!整个三川市的风气就是这个样子的,谁当官都一样。地委汪书记当一把手的时候,他老家是北城县的,北城县的干部得到提拔的就特别多。以至于三川十几个县区的党政一把手,大部分都是北城县出身的。地委、行署机关的一把手,也大多是北城县的人。这个时候,三川被称为北城帮的天下。
汪书记上调省里后,原来的李专员接了地委书记,因为他老家是东城县的,以后出身东城县的干部就占了上风,各个机关和各个区县,不知不觉的,就进行了大换血,东城县出身的干部纷纷出任要职。
三川的官场看似没有规律可循,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但其实非常简单,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就是老乡帮老乡、战友帮战友、同学帮同学、亲戚帮亲戚,实在扯不上关系,就扯裙带关系,官宦子弟纷纷互相联姻,成为一荣俱荣的大家族。
更为离奇的,就是认干亲,大凡当了大领导,或是在地方颇有势力的人,都有几个干儿子,一群干闺女,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嫡系部队,所谓的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进同退,有的还牵连黑社会,在地方上成为一股恶势力,影响颇大。谁当官都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是利用他,拉拢他,要不然连正常的工作都不好开展。
王志远不明白,改革开放那个时候已经进行了十几年了,为什么在三川这个地方,地方的政府和官员,越来越像黑社会的样子。官商勾结,权钱交易,黑吃黑,成了家常便饭,成了社会上通行的游戏规则。每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内,都像一个陀螺一样,身不由己,自觉不自觉的,都要遵循这个社会的潜规则,要不然你就没办法活下去。这究竟是哪个方面出问题了?
报社进了那么多人,许多还都是一把手的红人,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住房问题,自然有人进行了无数次的游说。报社领导班子自然也审时度势,出台了新的规定。宣布今后每年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解决大家的住房问题。具体的办法就是报社对于每位购买商品房的普通员工,补助两万五千元钱。科级干部,补助三万元。报社一年计划购买六套,按排名顺序,依次解决。
有了政策,报社一批从外单位调进的科级、副科级干部,很快就买到了房子。这一批王志远看了看,按原来的评分标准,自己的排名确实不够靠前,轮不到自己房子。如果明年再买六套的话,就应该毫无疑问的轮到自己了。
谁知到了第二年,规矩又要变了。
这一年报社的广告收入,有了大幅度的增长,从前些年的一年三四百万,迅速增长到七百多万,整个报社,群情振奋,形势一片大好的景象。
报社领导班子也很兴奋,逢年过节的时候,每位员工,多发了几百元的过节费。报社领导,又新购置了几辆小汽车,每人换了一辆新车,新装修了办公室,买了一批新电脑,新家具。虽然养了那么多人呢,照这样的增长速度,大家觉得,日子还会一天好过一天的,前途无限光明,特别是一把手林总编,更是志得意满,走路头就抬的更高了,脑袋明光光的,一脸霸气,眼睛眯缝着,从此就很少正眼看人了。谁要是和他打招呼,他喜欢的,就象征性的点一点头;不喜欢的,就当没看见,能哼一下,就算不错了。
王志远看他这个样子,都是尽量走最里面的那个小楼梯,怕偶然碰见他,你打招呼吧,他是那个态度,你心里不舒服。不打招呼吧,遇见他你迎头走过去,肯定是有点冒犯人家权威的意思,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所以王志远都是故意躲开他。一年到头,也没有和他说上过一句话。王志远判断,他对自己,印象是非常模糊的。
但这一次分房子,却牵涉到王志远的切身利益,他不能不关心。报社就是这样,什么具体的方案还没有下来,小道消息已经传的满天飞了。这一次王志远关心的是,他们有人已经活动成功了,要改原来的打分标准。把拉广告的成绩,作为新的打分标准,具体的分值是,每拉一万元钱,加多少多少分。
王志远一想,要是按这个新标准,自己今年买不了房子,明年买不了房子,就是到了后年,报社还买房子,自己有没有资格,还说不定的。因为自己这几年从来就没有拉广告。而别人,一年拉个十几万二十万的,有的是。他们随便一加分,就排到到了自己前面,要是这样,自己的新房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为了证实小道消息的准确性,王志远特意到了侯主任办公室,请他出出主意。
侯主任说:“广告加分的事情,确实有。有人提议,但领导班子还没有开会最后定。这都是那些拉广告特别突出的部门主任,为了安抚自己的部下,想出的主意。如果反对的声音不大,报社可能最终会通过这个提议。因为报社现在家大业大,养的人太多,光靠财政拨款,已经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人。除了拉广告,报社没有别的出路。报社领导班子可能也想在这方面再加强加强,鼓励鼓励拉广告人员的士气。”
王志远压抑不住内心的不快,对侯哥发牢骚说:“那像我这种从来不拉广告的,光会读书编报纸写文章的,就永远没有分房的资格了!?这公平吗?一张报纸不靠本身的质量活着,不靠高水平的编辑、记者活着,倒要靠拉广告苟延残喘,这样的决策,不是逐本求末吗?!这样下去,报社早晚有死的那一天。”
侯哥说:“参加会议的时候,我也讲了,这样对于那些业务好的编辑、记者,可能是不公平,但林总编听不听,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你这样,你亲自找一找林总编,谈一谈自己的意见?”
王志远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他没有任何私交,一年到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贸然找他,站在他办公室里,低眉顺眼的求他。他坐在大大的老板台后面,头都不抬,看也不看我一眼,这种滋味,我受不了。我更怕我一急,脾气上来了,和他吵了起来,就更不好收拾了。”从林总编办公室门口经过时,王志远用眼睛也打量过,许多人见他,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侯哥说:“要不你这样,你给他写封信,把你的观点说一说,如果他接受,就还可以挽回;如果他不在意,你就听天由命吧!”
王志远说:“看来只能是如此了!我试一试吧!”回头又开始埋怨侯哥说:“不说我说你吧,侯哥,你当初怎么不向汪书记献献媚呢?!你还是北城县的人,论亲疏,你和他还能套上关系呢?你那个时候找找他,你不就是报社的总编了吗?最少了,副总编了,不是就可以为我说上些话了吗?”
侯哥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也后悔啊,当初要是找了他,再怎么的,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经常和侯哥聊天,王志远知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有点知识分子的臭脾气,是个特别有骨气的人。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认识汪书记。当年汪书记还只是县里组织部的一个小干事。大家都在县委的食堂吃饭。论亲疏,两人还可以套上远亲。汪书记的老婆,还是侯哥的正宗堂姑呢,是老家一个村子的,本家。
后来汪书记发达了,当了地委书记,对老家的人非常关照,沾亲带故的,只要找到他,该办的事情,全办。不该办的事情,他也千方百计的办,在老家人眼里,他落的非常好。
前些年侯哥从县里调到地区报社,做部门主任,他的正科级都有几年了,要说跑官,他最有资格,也有条件,买点东西,到书记家里去一趟,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别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要死皮赖脸的往上靠,他倒好,正而八经的,却一次也没有去过。其实报社到汪书记家,也就几百米,抬抬腿就到了。办公当时还都在一个地委大院里,想去汪书记办公室,也是分分钟。可他终于没有去。
还是汪书记要调到省里工作的前一天,他买了点东西,登门拜访,礼节性看望了一下。汪书记说:“你看看,你现在来了,早你干什么去了?你早找到我,打个招呼,我会不想到你?你不找我,难道还要我去找你?我现在就是想办,也没办法了啊!”
侯哥笑了笑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原来来看你的人太多,门庭若市,我就不来了;现在冷清了,我来看看,才好!”
汪书记看着他,也只好不住的叹息。
晚上吃过饭,王志远连出去散步的心思都没有了,电视也不看,和黄小燕也不说话,躺在床上,一个人静静的想心事。他的脑子里,全是林总编的形象,他开会时的样子,走路时的神气,批评下属时声色俱厉的声音,一幕一幕,全涌现在脑海里。他在心里揣摩,怎样开头,怎样结尾,以什么样的语气,打动林总编,让他接受自己的建议。想了半小时,基本上找到感觉了,他翻身起来,坐到写字台旁,打开台灯,铺开一张稿纸,转回头,看了黄小燕一眼,示意他把打开的电视机声音再调小一点。
黄小燕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要写稿子了,于是就听话的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了一些,不再打扰他。
王志远拿起钢笔,用最工整的字体,写下了这样一封信:
尊敬的林总编:
您好!
我这次非常冒昧的给您写信,是想反映一些问题,对于报社的分房方案,我想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因为这不仅关乎我个人的利益,还关乎报社未来的发展。
《三川日报》作为地委、行署的机关报,它的中心任务是,做好党的喉舌,向全区广大干部、群众宣传党的各项方针、政策,贯彻地委、行署领导对各项工作的部署。要办好这样一张报纸,没有一个高水平、业务精湛的编辑、记者队伍,是不行的。
不可否认,三川是落后地区,由于待遇差,人才流失严重。报社这么多年来,已经出现业务骨干一再出走的先例。长期以来,这个问题没有引起领导班子足够的重视,在生活上、待遇上没有给予相应的倾斜,我相信,这样的局面不能迅速扭转,今后人才流失的现象,还会屡禁不止。
长此以往,报社的长远发展,必然受到影响。
我认为,报社的长远发展,需要两个方面的人才。一个是采编人才,这是保证报纸质量的最重要的部分;一个是经营人才,这是报社增强经济实力的最可靠保证。
现在我们报社,过于关注的是拉广告的人才,已经给予了足够多的重视。而对于采编人才,以为是可有可无,能识字的就可以拿来编报纸,这样的指导思想,将导致我们的报纸长期在省里居于下游,在全区读者中没有信誉,没有影响力,只有靠行政命令,才得以苟延残喘,一旦遇到市场的波动,将无法生存。
从长远来看,报纸质量上不去,将危机报纸的生存。
现在所采用的拉广告方法,不过是竭泽而渔的方法,是不可持续的。
我作为报社的一位员工,关心报社的长远利益,大学毕业到报社上班以来,兢兢业业,刻苦学习,钻营业务,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了上百篇文章,三十多万字,说是报社的业务骨干,相信林总编也会认可。
我淡泊名利,不擅于拉广告,没有可以利用的人际关系,如果按新的分房方案,我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到房子的。那样,对于像我这样兢兢业业钻营业务的一批人,将是一个沉重打击。今后只能是心灰意冷,以拉广告为第一要务,报纸的质量,今后就更加难说了。报纸的质量上不去,必然要导致广告客户越来越少,报社的经营就将陷入恶性循环,望林总编三思。
不当之处,望林总编海涵!
此致
敬礼
王志远
某年某月某日
写完信后,王志远又仔细看了一遍,琢磨了信中的语气,确定自己是不卑不亢,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又没有冒犯领导的尊严,于是才放下心来,安心的出去散了会儿步。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就起来上班了,到了办公室,还不到七点半。
整个办公楼都是静悄悄的,连一个人都没有,王志远来到林总编办公室的门口,弯腰下去,从门缝里把自己写的信件用力塞了进去,信件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出来,王志远判断,至少在门后有一米的地方。林总编一打开门,不会看不见的,于是才放心的下去,走到大街拐角的地方,吃了些早点,才去上班。
整个上午,没有什么动静。王志远心神不宁,读书也读不进去,只能胡乱翻张报纸,掩饰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侯主任办公室,告诉了他,要他留意一下,自己已经给林总编写了信,看有什么反映。
过了几天,侯主任打探的消息出来了,他说:“你写的信林总编采纳了,这次分房名单出来了,有你,不过是最后一个。你要是不写那封信,肯定不会有你的。随便哪一个人,加上几分,就排到你前面去了。”
王志远听了,也十分高兴,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吧,反正只要这一次有,就行。上班四五年,终于可以住新房子了。回到家里,给黄小燕一说,她自然也十分高兴。露出了难道一见的笑容。怀孕七八个月,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都有些不方便了。下去散步时,王志远都是在楼梯里扶着她,害怕万一她摔了跤,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情,都尽量让着她,不和她争吵,怕动了肚子里的胎气。
分房名单几天后就正式公布了,负责集体购房的办公室主任,很快就选定好了一栋房子。王志远看了看那个位置,觉得一般,处于一家电影院的旁边,电影院的大喇叭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房子的正前方是电影院前面的大广场,是举行集会的地方,视线虽然好,前面没有别的楼阻挡,但这个地方,是个商业区,作为住宿的地方,太吵闹了。
王志远就有些不同意。鼓动别的同事,另外选地方。但一打听,买这个房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原来负责开发这栋房子的老板,和报社的办公室主任是老乡。人家的私人关系铁的很,早就说好了。报社的钱只能一起打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账户,由公司出具统一的发票,不会把钱分别交给每一个职工,自行选房。
王志远看也没有办法了,大家都接受了,自己也只好随了大流。你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说不定那个开发商,把该打通的关节都打通了,一下子卖了六套房子,这不是个小数目,能赚不少的钱。精明的生意人,一定会拿出一部分,搞些公关。
从这件事情上,王志远也看到,不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就算是为职工办实事也好,只要谁有花钱的权力,可以影响交易对象的选择,他就可以找到寻租的机会。坐那不动,自然有人把钱或者什么利益,乖乖的送上门来。这就是现在当官的最大好处。只要你手上有大把的公款,可以花掉,你就有发财的机会。
这基本上也成了社会的普遍现象,见怪不怪了。
报社一下买了六套房子,钱很快就打到了开发商的账户上,王志远排在最后,就挑选了一套五楼的三居室,八十多个平分,当时总价要五万多元钱。报社出了两万五,剩下的部分,虽然只有两万六多一点,但对于王志远和黄小燕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上班这么些年,他们省吃俭用,也就是攒下一个人的工资,一万多元钱。剩下的钱怎么办,虽然不是一次交清,到明年才能竣工,但眼下,就有将近一万多的缺口。
回到家里,王志远和黄小燕盘算了一下,黄小燕家里,肯定是没有能力了,外债刚刚还完了,弟弟妹妹,还没有找到工作。看来,只有自己回家一趟,再向父母伸手,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潜力可挖。实在凑不到,再想办法向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借钱,不到万不得已,王志远是不会走这条路的。因为开口向别人借钱,那太难了。虽然关系不错,但你在别人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别人愿不愿意真心帮你,却是未知数。现在的社会,都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没有充分的互信,是不可能借上万块钱的。
再说了,谁手里就是有钱,也不会就等着给你用,人家做点生意不好,再不济了存到银行里,每个月还有利息,想用了立即就能取出来。借给了你,要利息吧显得小气,想用了吧给你打招呼,就得罪了你。你要是没钱,连本金都不还,就是拖着,人家也不能杀了你,白白为自己找闲气生,所以,现在的人,亲戚、朋友之间互相借钱,是最难的。更有的人说,亲戚、朋友之间一定不要借钱,要不然最后落个亲戚不是亲戚了,朋友也丢了,钱也丢了。要想清净,干脆一开始就拒绝,说:“我没钱!”一口堵死。
王志远知道这样的社会现实,关键时候,还是父母管用。他们会为了儿女好过一点,随时牺牲自己的利益,不讲回报,不考虑风险。
于是抽了一个星期天,王志远回来趟家里。路上换了两三次的车,又步行了半小时,才回到农村的老家。
到家的时候,父母亲都在。母亲看大儿子回来了,又是一个人,知道儿媳妇怀着孕,身边离不开人,就一脸惊讶,问:“这个时候你怎么回来了?有急事?”又知道儿子还没有吃饭,连忙为儿子下了一碗方便面吃。
父亲在睡觉,王志远就没有叫醒他,边吃饭,边和母亲说话。母亲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碰到什么事了?”
王志远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报社分房子了,要到外面买,有我的名额,报社补贴一半的钱,我自己还要出一半。眼下就要交钱,我们手里只有一万,还需要一万多,我没办法,只好回来问问,看你们还有没有钱!”
母亲长出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事啊!买,人家的娘能给孩子买房子,咱也得买!等一会儿你爸起来了,你跟他说说,他手里还有钱,我们这几年,攒了些钱,准备盖栋新房子的。你要买房,只能是先考虑你了,我们现在这房子,虽然下大雨有点漏,但还可以对付几年。往后拖拖,没问题,我们能过去。首先是不能让你作难。”
正说着话,父亲也醒了,他中午和几个朋友在镇上喝了点酒,就睡了一会儿,见儿子回来了,也很高兴。问了问儿子、媳妇的情况,知道一切都很好,也就放心了。王志远又把买房子的事情给他说了说。
父亲沉吟了一下,说:“买,人家能买的,咱也买。在城里住,早晚得买房子。这是好事。这样吧,钱我明天一早就到银行去取,先给你一万,你先把该交的交上,过了这一关,等明年竣工时,还不够的话,你再来家里要,到那时我们还可以卖粮食,卖树,给你凑。总之不能让你过不去,作难。”
父亲还不到五十岁,但腰已经有点弯了,头发也有点斑白了。母亲比父亲大两岁,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小半,已经有个农村老太太的样子了,比着城市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同龄人,他们明显苍老了许多。
王志远看着自己的父母,想想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大男人了,马上就是做爸爸的人了,但还没有完全自立,遇到大的困难,还是需要父母的帮助,想来真让人惭愧!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怕自己的父母伤心,自己忙站起身来,装着上厕所,掩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