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小人物要有自知之明
六月份的时候,黄小燕生产了,因为她的体质好,生产很顺利,上产床不到半小时,就生出一个大胖儿子。王志远看到他们母子平安,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住了几天院,观察了没有什么事情,院方就撵着他们出院了。
这家医院由于是地区最好的医院,产妇很多,床位紧张,所以还没有故意留置病人,不让出院的现象。
双方的父母亲戚,按照当地的风俗,来看了一下孩子,因为家里都有事情,庄稼要管理,家里要有人看,老人要伺候,都走不开,小住了几天,就都回去了。黄小燕反正还在产假期间,王志远的班更自由,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把稿子拿回家,在家里编辑,向侯哥打个招呼,就可以了。两个人前几个月,没有请保姆,两个人带一个刚出生的儿子,竟然也过得去。
真正做了父母,王志远才体会到做父母的辛苦,别看家里就是添了一个小孩子,那可是添了不少的麻烦,整天是洗啊,刷的,伺候他吃,伺候他穿,热了怕他热,冷了怕他冷,哪一个环节照顾的不到,他就给你找麻烦。
这边尿湿了裤子,刚刚换下来,那边就把屎拉在了床上。两个人伺候一个小孩,分工合作,还忙的团团转。坐月子,坐月子,人家都是坐那不动,有一大帮人伺候着,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黄小燕闲不住,你要让她坐在床上一天不动弹,她也受不了。
儿子能吃能睡,黄小燕的奶水又好,一个晚上,要换五六块尿布。这些尿布都是母亲在老家早就准备好的,她把撕好的白棉布,洗的干干净净、软软乎乎的,足有四五十块,包成一个大包裹,从老家拿来的。
为儿子洗尿布,成了王志远干的最多的事情。每天早上,天一明,他就把夜里儿子换下的尿布,统统归拢到一个大盆里,先用刷子刷干净,再用肥皂打上一遍,放在大盆里闷半小时。然后再用清水,漂洗干净,挂到晒衣服的绳子上,用夹子夹住,晾干。
洗洗刷刷,吃完早餐,把所有的家务干完,就是上午九点多了。如果单位有事情,王志远就去一会儿,到了上午十一点,看看没什么事情了,就往家赶。路上买买菜,回家做午饭。好在办杂志,没什么时间限制,早一天晚一天编稿子,无关紧要。
黄小燕的产假休完后,需要上班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找一个保姆。用别人不放心,王志远只好又回老家,把自己的一个表妹请过来,为自己带孩子。虽然是亲戚,王志远按当地保姆的标准,为她按月发工资。
添了一个孩子,就添了一大堆原来想也没有想过的麻烦事,还要增加一大笔开支。孩子的医疗费、检查费、营养费,加上保姆费,完全靠王志远那每月刚到一千元左右的工资,已经远远不够开支的了,幸好黄小燕的工资高,每月有一千五六的收入,才让日子还可以过下去,并且每月都还有些结余。
为黄小燕请产假的时候,王志远特意去了一趟黄小燕的单位,这家区县一级的银行。这家银行新建了一栋办公楼,十五六层,玻璃幕墙,崭新崭新的,位于城市的中心,非常气派。
到了主管副行长的办公室,王志远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递上写好的请假条,请求他签字。
副行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子,胖胖的,见了王志远,很热情,立即就把字签了,要求王志远送到办公室就可以了。
王志远顺便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光是外间就是三大间打通的,像是一家饭店的大厅,虽然摆了一排排的办公柜,茶几沙发,但显得还是空空旷旷的,可以举办一个几十人的舞会了。里面还有一间套间,是休息室。这样的办公条件,比报社一把手林总编的办公室,还阔气。
看来这穷单位和富单位,待遇却有天壤之别。这个副行长,论级别也就是个副科级,到了别的区直机关,也就是个办事员的角色,根本不如流。但到了基层,尤其是这样的银行,却成了不可小瞧的角色。
副行长的办公室就是这个样子,行长的就更不用说了。看来这修建豪华办公室的风气屡刹不住,根子就在于,当官的花的钱,都是公款,老百姓没有说话的权力,说了也就当个屁用,没有人听你的。谁把钱花了,谁得享受了,谁就有本事,得过且过,管那么多干吗,反正也不能装进腰包!糟蹋了干净。
怪不得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恬着脸皮,也要巴结当官的,也要上,无论如何,都要弄个一官半职的,原来当了官,好处有那么大啊!
这一次算是又开了一回眼。
孩子一岁的时候,王志远搬了新家。混了五年,终于混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有了老婆,孩子,房子,自己在这个城市,才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到了年底,又有小道消息出来了,说杂志部就要解散了,原因是地委宣传部的部长又换了人。前部长调回了省城,刚上来一位,原来是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这次提拔,做了宣传部长。
这本杂志,本来是秉承前任部长办的,不赚钱,还赔钱,自然没有继续办下去的必要。
王志远对这事很关心,因为这直接牵涉自己的工作,于是他特意找到侯主任,征询他的意见。
侯主任说:“领导确实有这个意思,马上就开会定。杂志是不办了,要交回宣传部,是死是活,和我们报社是没有关系了。下一步我要到总编室做主任,我的意见是,你和我一起,到总编室做编辑。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王志远沉思了一下说:“我还是不能去,第一,我喜欢文艺稿子,还是适合去副刊部。第二,你们总编室,特别忙,还有夜班,要熬夜,我不适应。第三,我对于报社,没有过多的想法,我就是想多有些自己支配的时间,多学习,多看点书。跟着你,由于我们私人关系好,谁都知道。你手下又管了十几号人,我不带头干吧,对不起你。我带头干吧,耽误我的时间,和我的计划冲突。这样,等到了那一天,整个报社除你之外,没有任何部门收留我了,到了那时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这里就是我最后的一道防线。”
侯哥想了想,也觉得王志远讲的有道理,就不再勉强。
由于王志远离开副刊部的时候,和刘主任的关系,还说得过去,于是他就又找到刘主任,表示了自己要回副刊部的意思。
刘主任也知道,他在文艺方面有特长,当个副刊编辑,绰绰有余,于是就爽快的答应说:“你走的时候,我没拦你;现在你回来,我仍然欢迎,你看我对你,也算够意思吧!”
王志远看了他一眼,只好表示万分感谢。
出了门,王志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忖,这双向选择,听着好听,其实就是把普通员工,变成了一个任人挑选的牲口。普通员工,你只有出卖自己的自由,哪个领导看上你了,才会要你,不然,你就是想出卖自己,都找不到地方,只能下岗。
上班这么多年,改革改革,几乎所有的改革,都是加强了强势者的权力,普通人的利益,越来越没有保障了。从金饭碗变成了泥饭碗,再到纸饭碗,为了一个岗位,为了一口饭吃,就要人低三下四,不住的献媚,这社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过春节的时候,王志远带着老婆孩子,回了农村的老家,陪父母过了一个团团圆圆的节日。因为黄小燕所在的储蓄所大年初三就要上班,没办法,王志远只好陪她回了市里,虽然王志远上班的时间还没到,本来还可以在家里多呆上几天,但让自己的老婆一个人回到刚搬的新家,整个楼上空荡荡的,她一个人难免害怕。
儿子也到了断奶的时间了,正好放在家里,让他跟爷爷、奶奶适应一个星期,把奶断掉,再接回城里。表妹正好也在老家过年,时不时的也会跑过来照看照看。
又过了几天,到了各单位正式上班的日子,楼道里立即热闹起来了,回老家过年的人,又都回了城里。整个街道上,开始车水马龙,恢复了常态。
春节到元宵节这一段时间,是三川人走亲访友的日子,一个单位的同事,关系不错的,大家也会找个由头,今天去你家,明天去我家,大家吃吃喝喝,轮流做东,吃喝之后,再打几盘麻将,既增进了感情,又融洽了关系。
王志远不会喝酒,也不爱打麻将赌钱。在他看来,这两样事情都非常浪费时间。三川人一端起酒杯,就没完没了。中午摆下的酒具,喝到下午三四点钟,是平常事。中间是插科打诨,猜码划拳,桌子上搞得一片狼藉。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一旦有酒客抽烟,更是烟雾缭绕,把整个屋子弄得像烧锅一样,熏的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对于王志远这种,平常里不抽烟的人,对烟的味道更是敏感,每每参加这样的场合,他就受不了,总是找个借口,呆上十几分钟,就开溜了。
打麻将更过份,一旦坐下来,你就走不了了。赢钱了吧,你要是走了,会被人看不起,说你是贪财,输不起;输钱了吧,自己也心里气不过,想捞回来,更是不想走。于是一坐下,就是一个晚上,一高兴,就打了一个通宵。
眼睛熬得红红的,屁股坐得生痛,不知道困,不知道饿,天长日久,大伤元气,说是慢性自杀,一点也不过份。最关键的是,把自己有限的精力耗费到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王志远觉得可惜,于是他对这样的事情,都尽量不参加,宁愿拿起自己喜欢的书,读一段,累了出去走走,散散步,除了和侯哥有点私人关系之外,和别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对别人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王志远没在意。他认为目前的环境并不适合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你一个小兵,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再怎么表现自己,千方百计的和人套近乎,也没有多少人真正看得起你。在这个社会上,人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盘,根据你的地位,人家早盘算得一清二楚了,看你的眼神,和你说话的口气,那都是根据你在这个社会上的份量、价值,测算好了的。你一个小人物,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少给自己找闲气生。
所以前面几年,逢年过节,王志远除了到于叔叔家看看,吃吃饭以外,就是到侯哥家吃吃饭,聊聊天,其他的人,他也没来往。
这一次不一样了,刚搬了新家,又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大家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现在做了邻居,就应该互相关照,所以大年初六,就有同事邀请整个楼上的几家,聚到一起,吃顿饭,团圆团圆。
人家做好了饭,三番五次的上门邀请,王志远就没办法,不好拨人家的面子,就拿了几样水果、小吃,带着黄小燕,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楼上楼下的,四五家混在了一起,男男女女一大帮,还有孩子。男的在一桌,喝酒、聊天,女人孩子在另外的一个桌子上,笑哈哈的,大声说话。王志远看了看,女人那一桌,论穿戴,数黄小燕讲究。她的工作最好,收入最高,穿的都是料子很好的毛料大衣。一条围巾,都是本地卖的最高档的丝绸,要两百块。房子买了,搬了新家,又没有借什么钱,黄小燕的年终奖发了几千块,是王志远的几倍。所以她给自己选点好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王志远也觉得,两个人出去散步时,挺有光彩。
王志远不喝酒,只是偶尔和其他的同事碰碰杯,意思一下,沾沾自己的嘴唇。他们几个人,都知道王志远不喝酒,也就不硬逼他。
他们几个人,年龄都比王志远大,参加工作的时间也都差不多,都是报社年前刚刚任命的部门副主任,虽然没有上报组织部,但在报社内部,也都属于中层领导,只有王志远,什么也不是,还是个小兵蛋子。
平常里,王志远和这几个人也没有什么私人来往,彼此并不了解对方的个性、情况,只是做了邻居,搬了新家,才聚到一起。王志远和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只是为了应酬,不伤情面,才东扯葫芦西扯瓢,打发时间。
几杯酒下肚,这几个老兄就兴奋了起来,可能对自己刚刚得到的官衔很在意,还没从极度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又是在自己的老婆面前,同着外人,尤其是和王志远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比起来,更是有一种人上人的感觉,于是相互之间,就开始吹捧起来,你端起一个酒杯,说:“我敬你,李主任!”那个说:“我们兄弟共同进步,来,干杯,赵主任!”他们互相敬酒,只是到了王志远这里,才说:“来,王编辑,我们敬你一个!”
王志远听他们在这里唠唠叨叨,互相吹捧,心里早就有点烦了,只是碍于面子,才耐下性子,忍了下来,坐了几十分钟。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不如出去散步,还可以透透气,于是就看了看表,说:“已经约好了,今天晚上还要看一位亲戚,你们继续进行,我就不多陪了。”说着就站了起来,招呼黄小燕回家。
看黄小燕的脸色,一脸铁青,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也不是刚进屋子时谈笑风生的样子了,别人都以为,他们俩真是有事情,就随意的挽留了几句。
王志远看黄小燕那个样子,知道她又有心事了,于是就强装笑脸,和众人打了招呼,关上门,顺着楼梯,走回了自己的家。
王志远在前,黄小燕在后,她关门的声音,砰的一声,重重的,好像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王志远回头责怪了她一句:“关个门,用得着使那么大的劲吗?你是想让整个楼道都知道,你不高兴啊!”
黄小燕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怎么了?我愿意,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看你混的,是个人都比你强!整个楼上,不是这主任就是那主任的,只有你,什么都不是,上班五年了,还是个狗屁编辑!那些人哪一个有你文凭高?都是什么二三流的破学校毕业的,都混到你前面去了。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们的老婆还对我讲,他们认为你,就是个书呆子,在报社没有哪个总编喜欢你的,你完了,一辈子也不会出头了!”
王志远听她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双眼死盯着王志远,好像要把王志远生吞活剥了,才解气。王志远心中压抑的火气腾的一下迸发出来,他逼视着黄小燕的双眼,用手指着黄小燕,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你说的话,等我发达的那一天到来了,再找你算账!”
黄小燕依然是不依不饶,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说:“你不会有发达的那一天了!你完了,算我当初瞎了眼,跟了你,一辈子晦气!”
王志远看着她,气的简直是说不出话来,指着她说:“好,好,你等着,你说的话,我都给你记着!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等老子发达了,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对待我!我就不相信,我这一辈子,连一个小科长都混不到!还不如那帮溜须拍马的过得好!”
黄小燕冷笑了一声,说:“你就别做梦了,你要是有发达的一天,那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真到了那时候,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跪下磕头我都愿意!”
王志远看和她再争论,也不会有结局,徒劳生气,于是再也不看她,换上衣服,拿把手电筒,走了出去。
走到大街上,冷风扑面而来,刮到脸上,像小刀轻轻划过。路边的积雪一堆一堆的,糊在树根上。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匆匆忙忙的走着。
王志远把手揣到羽绒服里,把帽子戴到头上,踩着咯咯吱吱的积雪,顺着大街,来回走了一个多小时,等心中的气完全消散了,才转回头回去。
回到家里,黄小燕一个人坐在被窝里看电视,看王志远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谁也不看谁,洗洗刷刷,各自睡觉。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一”,按惯例,报社要组织员工出去旅游。这一次的组织者是侯主任,由报社一个副总编带队,说是去青岛。
青岛王志远以前从来没去过,听说是沿海发达城市,建设的很不错,王志远就很想去看看。但每个部门只有一个名额,具体让谁去,还得部门主任定。自己不能主动要求,那显得自己没风度。
部门刘主任为这事特意召开会议,商量让谁去。他首先表示,自己是不去了。作为部门主任,这几年,报社每年都由主要领导带队,带着各部门主任,到外地进行考察,说是学习外地先进的办报经验,其实每次考察,线路也都是仔细研究过的,沿途的风景名胜,都看了一遍。东部的看完了,看中部的;中部的看完了,再考察西部的。把大半个中国都跑了个遍。
再说了,陪领导出差,待遇好,小车坐着,住的也都是上档次的宾馆,比这普通员工的大路货,简直要强多了。
副主任钟编辑是个好人,知道王志远想去,就主动提出把这个名额给王志远,大家看他这样提议了,也都随声附和。这样王志远就得到了去青岛游玩的机会。
到了出发的哪天,到车上,王志远才发现,这一次有一把手林总编的老婆去。大家都嫂子嫂子的叫着,安排最靠前面的位子给她,副总编的老婆也陪着她,坐在一起,陪她说话。
林总编的老婆经常来报社,在报社的办公楼上,也住过几个月的时间,报社的绝大部分员工,逢年过节,也都到她家里拜访过,和大家都熟悉。
王志远碰到她的时候,因为她不认识自己,也没有主动和她打过招呼,王志远也不清楚,她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反正一路上,讨好献媚人多着呢,王志远又坐在大后面,根本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到了青岛,游玩的第二天,大家到了游乐场,在各种项目前排成了长队。王志远看了看,估计玩一个项目,就需要排队一个多小时,顿时没了兴趣。他找了几个人不多的项目,玩了一会,觉得也没多大意思,看看外面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大海,近在咫尺,自己还没有真正亲近亲近,估计这些人玩下来,怎么着也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于是王志远就走到海边,选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望远处,海天一色,海鸥欢快的叫着,拍打着水面,这样的风景,以前只是在梦中,在电视上才可以看到,现在却可以亲身感受到,这样的感觉,让人很惬意。
王志远坐了半小时,感觉到累了,于是从石头上下来,沿着海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脚下全是各种各样的鹅卵石,有大有小,光滑细腻,在本地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于在内地长大的王志远,确实稀罕。他喜欢这些石头,相信自己一岁半的儿子,也会喜欢的。这石头拿在手里,沉沉的,滑滑的,冰凉,王志远就转回头,找了一个塑料袋子,捡了几十块造型好看的石头。要不是嫌沉,他还想多捡点。
等他提着一大袋子石头,回到停车场里的时候,发现好多人已经回来了,站在车子下面,聊天说话。几个女同事看他吃力的提着一个袋子,以为他又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连忙围上来看。
王志远打开袋子,敞开口,让她们看,原来是一个一个,光滑油腻的鹅卵石。她们看了看,都很喜欢,问王志远在哪里拣的。王志远指了指,说:“就那,一片海滩上,都是。”
几个女同事立即行动起来,找着袋子,就去了海滩,也要捡石头。这个时候,王志远看到,林总编的老婆靠进来,冲王志远笑了笑,说:“我看看你捡的石头。”
王志远知道这是第一次和她讲话,尽量满带着笑容说:“这不是,你随便看,那边大把的是,要多少都有。”
林总编的老婆拉起了袋子,望里面看了一眼,说:“我儿子也喜欢石头,你把这包石头给我,你再去捡去!”
王志远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认真的,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表情,看着自己。王志远心里顿时感到非常不快,在心里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就掐准了,我会把石头送给你!”
虽然石头不算个啥,但你以这种口气,对一个从来就没打过交道的人说话,虽然你老公是单位的一把手,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下级,事事都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但并不是每个人、在每件事情上,都是这样的啊!
王志远判断,这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女人,长期以来,有着太多的人拍她的马屁,已经让她搞不清自己是谁,有多大能量。在她的脑子里,报社所有的人,都该让她指示,能够指示谁,就算是给谁面子了。所以养成了她这样的处事习惯和对人的态度。
王志远看了她一眼,决定不按她的话去做,让她碰个软钉子,知道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你老公的权力再大,也有边际,也有人不在乎。
但王志远知道,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得罪了一把手的老婆,那就跟得罪一把手一样,甚至更厉害些,但当时,看她那个看自己的眼神,王志远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一个心思,让她长点记性。
于是王志远说:“再去捡石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儿子才一岁半,更喜欢这些石头,你还是另找别人吧。”说完也不再看她,掂起自己的那袋石头,走上了汽车。
透过车窗,王志远看到,林总编的老婆尴尬的站在那里,旁边的几个妇女,连忙圆场,陪着她东拉西扯,转移她的注意力。
几天后,虽然同坐一辆车,王志远都尽量避开她,没有再和她说任何话。至于她得到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石头,王志远没有观察到,但他相信,有眼色的人是很多的,总会有人千方百计的往领导家属心里做事,这样的小事情,相信自有人主动去做。只有自己这样的书呆子,放着巴结人家的机会不要,还过意对着干。
青岛之行,让王志远大开了眼界,自从回到了老家那个封闭的城市,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机会。这一次,到了沿海的发达地区,亲身感受到了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差距,尤其是在个人收入上,王志远打听到,在这个沿海城市的报纸做编辑,一般的年薪都有四五万了。而在三川这里,一年也就是一万元左右。同是干一样的工作,换换地方,工资就差别这么大。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干活,但干了一辈子,收入就有天壤之别了。这也让王志远开始反思,自己当初选择回老家,是不是个极其错误、缺乏远见的选择。凭自己当时的学历,要是硬留在大城市,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想不到也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大城市和小城市的收入差距竟然拉大到这样的程度。
沿海城市一张报纸,仅广告收入一项,一年就有五千多万,几乎是三川日报的七八倍了,越往后,经济越发展,发达地区就越发达,和落后地区的差距也会更加拉大,这样的情况,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是无法迅速改变的,或许自己这一生,这种差距都不会改变。
是到发达地区去冲浪,试试自己的身手;还是自甘平庸,惧怕变化,在自己那个小地方,浑浑噩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一辈子糊里糊涂的过下去呢?一路上王志远都在踌躇。
考虑到孩子还小,老婆的工作还好,收入也有保证,现在又刚搬了新家,生活刚刚开始进入正规,王志远心里又泄气了,他觉得,自己还没到过不下去的那一步,真到了那一天,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的走出去,到沿海发达地区闯一闯,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