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五章

书名:码头王本章字数:6212

  

  何明文是顺城河街一对拾荒货的老夫妻的独生儿子。四年前,那对老夫妻相继去世。那时,何明文刚好考上政法学院的大专班,正处在要辍学的节骨眼,八方借贷无门他愁得一筹莫展。拿着父母留下的银荔基金会存单,他走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银荔基金总部,可是这里却大门紧闭。问呢,说是这里早已无人了。他气得大骂,却毫无法子可想。

  银荔基金到底是什么鬼东东?他们怎么这样胆大妄为,就这样玩起了失踪?那可是养父母多年的积蓄,是他们给自己留下的养命钱啊!

  这天下午,已对生活彻底失望的何明文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喝光了一瓶江津老白干酒后晃晃悠悠往屋外走去。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他只有悲伤的过去和痛苦的现在,没有将来。昏暗的灯光下,他望了望黑黝黝的蛛网密结的空荡荡的家,揩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向嘉陵江大桥走去。到了大桥中部他跨出桥栏,嘴里“啊——啊——”凄厉地叫起来。桥面走着的人被唬住了,一位大汉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随同大汉的那中年女子说:“小兄弟秀什么呢,什么事这样想不开?”那位大汉却一下子将他双手抓住。

  “干啥子?”何明文想从大汉手中挣扎出来。可那大汉和女人将他死死抓住,何明文哪能挣脱。“我死活管你们什么事嘛?”何明文脖子犟得像一只鹅,瓮声瓮气问道,随后狂呼:“银荔基金会,还我养命钱来——”

  大汉浓眉大眼,却有一副好脾气。那中年女子笑眯眯望着何明文,盯得何明文心里发毛。她指着大汉对何明文说:“兄弟,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天塌了还有大汉顶着呢。告诉你,他叫牛宏,是你大哥,我叫王鸣凤,是你大嫂,你今后的一切有你大哥大嫂罩着呢。”

  “大哥?牛宏?大嫂?”何明文半信半疑的望着王鸣凤,望着牛宏。他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码头上声名字遐迩的女老总王鸣凤。据说这个女人是一个狠角色,她跺跺脚码头地皮就得抖三抖呢。

  “明文你肯定还没有吃饭吧?走,我们吃饭去。”王鸣凤拉着何明文,到街面的一个火锅馆,要了几个菜,又叫了几瓶啤酒,三人吃起来。王鸣凤看两个男人喝酒,娓娓地跟何明文说起牛背湾码头过去的那些事情。

  何明文发狠地喝酒,脸色冷峻得好像江岸的岩石。他将酒碗狠狠朝桌子上一顿:“王老总,收起你的怜悯心吧!你以为你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呀?告诉你,小爷不吃你那一套,你给我滚吧……”说罢霍地站起,将剩下的酒喝光,摇晃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朝外面走去。

  “站住!”王鸣凤冷冷地道。她追上来,一把拽住何明文:“姓何的我不是怜悯你,而是敬佩你。”

  “敬佩?”何明文睁大了眼睛,突然呵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东倒西歪蜷下了腰。“你呀……你这个女王八蛋真正好笑……你敬佩我做什么,不会是看上小爷还是……还是处男吧……”

  王鸣凤鼻孔里哼了哼。“小兄弟你说的很对啊,我这个人想来你也听说了,敬佩敢于去死的人。你想啊,连死都不怕的人,害怕生活中的困难?!”

  章程在大厅巡视了一圈,然后在伍刚旁边站住了。伍刚一张脸笑得稀烂,讨好的对章程说:“章经理,今天的生意硬是好,有些人来还没有座位了呢。”

  章程鼻孔里应了一声。他的肩头突然被一个人拍了一下。章程回过头说:“米米,你的业务工作做完了么?”

  被章程叫做米米的小姐是阿波罗夜总会红极一时的小姐,此刻已陪完一位客人,要章程再给她安排一个。米米说:“章哥耶,人家这些天硬是缺钱得很嘛,你当哥子的又不体谅体谅妹子。”

  章程说:“你做完业务难道不休息?”

  米米嘟着嘴儿说:“休息休息,那是我们穷鬼消受得起的么?”

  章程说:“怎么,难道连你米米都欠王老板的钱?”

  米米黯然的说:“谁说不是呢。哎,这些阎王账啥子时间还得完喔。”

  后面就有人冷冷的道:“米米,你在说谁?”

  米米一看是女老板王鸣凤,脸色一下变了。“王姐,我哪能说你呢?”

  王鸣凤说:“那不见得。”

  米米搭讪着走了。

  章程看着米米的背影说:“这位小姐的身胚子同脸盘子硬是好得不摆了,难怪好多男人都迷恋她。”

  王鸣凤说:“章公子对她有兴趣?”

  章程立马否认。“我哪里敢?退一万步说,我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啊。”

  王鸣凤为章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王鸣凤说:“章公子好乖,不错不错,这种精神该发扬光大。”

  王鸣凤招手叫伍刚过来。王鸣凤用手拍拍伍刚的脸盘。王鸣凤说:“小伙子,这样辉煌的一张脸子,不当感情陪护多么可惜哟!靓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哟!”

  伍刚腼腆的笑了。伍刚说:“大姐说的是,我反复考虑过了,我愿意当感情陪护,只是得过一段时间。”

  王鸣凤一把抓住伍刚的手对章程说:“亏你还是大堂经理,人家员工有啥子活思想你倒一点都不知道!”

  章程说:“还是老板有经验嘛。”

  王鸣凤说,哼。

  顺城河街是C城最为古老的街道之一。C城的街道历来有上半城下半城之分。在这个号称山城,以水路交通的繁荣发展起来的城市,先前其主要的街道都傍江而建,这是水码头城市的显著特点。后来,随着铁路公路运输的发展,街道和城市才逐渐向山上发展,这才有了上半城。

  下半城曾经是这座城市的脊梁和精髓。居住在下半城的居民,都是在码头上扛重物谋生,在船上走水,或是下力霸蛮求生活的贩夫走卒者流,是生活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群。只有这些人,才能够反映出这个城市最本质,最原始的色彩。

  牛宏与何明文结拜兄弟后,牛宏经常晚上到位于下半城的顺城河街来。牛宏喜欢何明文,他总说自己没弟弟,有了何明文弥补了自己情感上的缺陷。

  那是些很平凡的日子。

  每当日光退隐,夜幕降临时刻,在长江边顺城河街那间门楣低矮,竹篾做墙牛毛毡做顶的吊脚楼前,就会有一位牛高马大的汉子急匆匆的走来,他阔大的手掌在吊脚楼前乌黑的门上啪啪的拍了几下,那么,那陡然响起的空洞的声音就会使这静谧无人的小巷充满了一种很霸道很野蛮的意味。

  顺城河街已经很古老了。尽管那人气鼎沸,热气腾腾的街景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但那已成昨日黄花,早已风光不再了。顺城河街以前叫湖广街。百年前,这里还很萧条。是湖北湖南,两广的人填充因战乱而人口骤减的C城而迅即膨胀起来的。那时,随着两湖两广人的入住,人烟逐渐稠密起来,最后这里便成为长江上游著名的水码头。白天,从上下游来的乌蓬船,划驳子顺着江岸密匝匝排开去,挤满了半条江。入夜,当夜幕降临时分,昏暗的路灯亮起,小巷则人声鼎沸,热闹起来。那时,街面两旁摆满了火锅摊子,吃食挑子。在码头上摸完活路汗爬水淌的搬运工人,以及梢船上的船佬二些,成群结队的走上街面,围坐在一盏盏昏暗灯光辉映下的小桌子,喊几海碗老酒,切几盘卤菜,就猜拳行令起来。江风阵阵,江涛声声,却全被人些兴高彩烈的声气给压了下去。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几年以前。由于C城是一座大城市,而这座城市正在申办旅游城市。又由于C城城区的旅游资源极其有限,经过一些专家的考察论证,这里的湖广街就成为了极其难得的旅游资源了。政府决定,这里的人口只出不进,但是房舍却不能拆除,也不准新修,只能保持原貌,以便政府今后统一规划恢复重建湖广街。在政府行为下,大多数顺城河街的居民都纷纷搬走,此时,顺城街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辉煌了。

  牛宏待何明文开门后,也不进屋,叫何明文锁上门。两人来到街面,几步路就到了叫做老板凳的火锅馆。要了几份菜,无非是毛肚,鸭肠,黄喉等等,两弟兄就对饮起啤酒来。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当大哥的会过账,两人就二晕二晕的,敞着怀,迎着欢畅的江风向长江边走去。他们慢慢的走着,就来到长江边那一艘废弃了的趸船。就着江两岸辉煌的灯火,两弟兄在趸船的铁甲板上坐了下来。把在街面买的几样卤菜摆到中间,然后把一瓶叫做烧二棒的廉价的白酒打开,就对着酒瓶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当酒过三巡,平素寡言的牛宏话就多了起来。

  牛宏说:“明文弟,我们两兄弟很对脾胃。”

  何明文说:“喔喔。”

  牛宏说:“明文弟,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何明文说:“哦哦。”

  接着,就是牛宏喝酒讲话,而何明文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望着江两旁的景色。牛宏说:“明文弟,当大哥的这一辈子爽直,也讲究孝道,对得起天地良心。”

  何明文说:“嗳嗳。”

  牛宏:“兄弟你喜欢过女人吗?我……喜欢一个女人,很喜欢很喜欢,可是……”牛宏的声音嘎然而止,仍慢慢喝酒,抽烟。夜风中,何明文见牛宏的眼睛火一样灼灼亮着。何明文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突然之间冒出一个慈祥的大哥,他心里满是新奇。“大哥,既然你这样想她,为什么不同她结婚呢?“

  牛宏默默的望着何明文,好半天不开腔,把何明文看得心里发毛。牛宏叹着气,一边就发气一般把酒往肚子里灌。何明文站起来,一把把酒瓶夺过来,咚的一声把酒瓶甩到江中,激起的水珠溅到了他的脸上,冷冷的。何明文对牛宏说:“大哥,你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牛宏点上一支烟。牛宏抽的是一种劣质的很呛人的烟,何明文被呛得咳起来。

  何明文对大哥说:“有点冷了,我们回罢?”

  牛宏则像没有听见一样,端坐在冰冷的甲板上,默默的抽烟,默默的望着江水出神。

  下夜露了。万籁俱寂。虫声唧唧。在甲板上望景物,则另是一番景象。江水静悄悄的流淌,江两岸星子样的灯光打在水中,江面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就这么坐着。就这么对着江水出神。何明文看着大哥,总觉得他心里有难以言说的话语,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把他那阔大的腰身也压塌,使他勾腰曲背,像骤然之间就衰老了十多二十岁的老头儿。何明文看着自己越来越熟悉和敬重的大哥,心里就像坠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

  牛宏面朝着大江,自语般说:“明文,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是一个很坏的人,他头上生疮,脚心流脓,坏透了哩。”

  何明文说:“不,大哥,你是好大哥。”

  牛宏沙声涩气的笑了。牛宏说:“你不了解我,你大哥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不,他不是人,他是一个畜生。”

  何明文说:“大哥,你喝醉了,你真的喝醉了。”

  牛宏说:“我醉了,要是我真的醉了倒好,可是,我是越喝酒越清醒呀。”牛宏一边说着,一边就用他那醋钵儿一般的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

  何明文听着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沉闷声响,不知所措,用带了哭腔的声气对牛宏说:“大哥你有什么事给弟弟说嘛,不要自己打自己嘛!”

  牛宏陷入自己的苦痛中不能自拔。良久,牛宏站起身来。何明文以为他要回去了。牛宏走到船舷边,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何明文吓惨了,大声对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喊:“大哥大哥,你干啥子嘛?”

  好一阵子,牛宏的头在江水中冒了起来。他嘴里嗬呀嗬的叫着,双臂在江水中奋力的拍打,那哗呀哗的声气在暗夜中显得那么突兀,动人心魄。何明文一筹莫展。他抬眼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子,心里想,大哥大哥,你这是为的啥子嘛?

  隔了好久,牛宏在江水中游累了,这才慢慢的游上岸来。他周身湿漉漉的,仰面朝天睡在岸边的沙滩上,一动也不动。何明文从船上走下去,站在他旁边。

  牛宏说:“弟弟,你大哥好累呀。”

  何明文望着黑漆漆的天幕,感觉一种很沉重很沉重的东西,网一样兜头盖脑砸了下来,使他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何明文对牛宏说,大哥,该休息了。

  牛宏慢慢的爬起身来说,是呀,好好,是该休息了。

  这是一个阴晦的雨天。从下午起,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何明文望着屋外阴沉沉的天色想,下雨了,大哥可能不会来的。说实话,经过那夜那作惊作寒的一幕,何明文着实有些害怕了。他知道,大哥装着心事,而这心事,巨石样沉,将大哥这位码头上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压塌了。何明文当然想为大哥分忧解难。可是,大哥的心事一定难于启齿,这样,那沉重的心事就压在了大哥的心里,且慢慢的膨胀发酵,使大哥在痛苦的泥淖中不能自拔。何明文想,什么东西能够压得垮牛一般壮实的大哥呢?

  牛宏是穿着皮凉鞋,趟着泥水到家的。这时,何明文已在做饭。牛宏武断的说,不在家里吃饭。见何明文磊爱理不理样儿,牛宏生气了,舀了一瓢水就把炉火浇灭了。氤氲中,牛宏阴着脸子对何明文说:“你硬要惹大哥生气?”

  两弟兄一前一后,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仍然是在那小店烫火锅,喝完了十瓶山城牌啤酒。

  细雨绵绵。江风阵阵。牛宏走在前面,边走,边含混不清的对何明文说着什么。

  何明文心里发毛。这些日子,通过与大哥接触,他晓得大哥对自己充满了真正的弟兄情。这是一种怎样的情谊哟,它既有真情的关怀,又有深深的愧疚和自责。牛宏曾对何明文说:“弟弟,这些年你吃苦了,大哥要叫你同你这个年龄的所有青年人一样,生活愉快幸福,学习上进。不但要读大学,还要读研究生。大哥这一辈子没读多少书,吃尽了苦头,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出人头地。”每当说到这些的时候,大哥的眼里就灼灼发亮,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何明文在孤独和失望中生活了多年,对大哥的关怀和希望充满感激。他能说什么呢,只有在心里暗暗的下决心,一定努力学习,来报答大哥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何明文当然想为自己的大哥作点什么。看着大哥被沉重的心事压迫得那么痛苦的样子,何明文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为大哥分担。何明文好想对大哥说,大哥,你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一定要对弟弟说,弟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吃过苦,受过累,他稚嫩的肩头一定能够为你分担一些痛苦的。

  牛宏对何明文的这些想法当然浑然不觉。牛宏左手提一瓶白酒,右手提几袋卤菜,很沉稳的在前面走着。他的步子跨得很大,脚下的稀泥在他的踩踏下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声响。何明文在后面跌跌撞撞的相跟着,两人都一言不发。

  上了趸船,牛宏铺开了一张塑料布,然后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何明文气喘吁吁的,张着大口出着气。

  天色已经暗下来。两岸的灯火如繁星一般亮了。那密匝匝的灯光在绵绵的细雨中,显得那么刺眼,使人很不舒服。江水是墨黑的,它不动声色的流淌着,深沉得很。岸边排着一艘艘铁壳船,在凄风冷雨中犹如一只只蹲伏着的怪物。远处有客船到了码头,便很沉闷的鸣响了汽笛,一声,又一声。

  牛宏又在整酒。牛宏总把喝酒叫作整酒。牛宏喝酒的时候,总是发出一种很响的吱吱的声气,显得很是惬意的样子。

  何明文在大哥旁边坐下来。他对牛宏说:“大哥,你得少喝点酒才是。”

  牛宏没有搭理何明文。就这样喝了好几口,他才对何明文说:“吃菜,你不吃菜么?”

  何明文对牛宏说:“大哥,借酒浇愁愁更愁哩。”

  牛宏无声的笑了。牛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本书,一只电筒,说:“崽儿,你是读书人,你拿去看一看,是什么东西。”

  何明文屏住呼吸,把电筒摁燃。这是一本印刷和装帧十分拙劣的书,书名叫做《曼娜的心事》。打开扉页,有几排写得歪歪扭扭的钢笔字:

  我心爱的威哥: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每天,当你在高大的黄桷树下扯皮条锻炼身体时,你可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深情的凝视着你,有一颗年轻火热的心在为你跳动?也许,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是-——

  我好想好想你呀。

  吻你

  爱你想你的王花

  何明文自言自语的说:“王花?”

  牛宏像被针锥了一样,跳了起来。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垂下头来说:“对,王花,这是我牛宏最对不起的人了,今生今世,我欠她的情,恐怕永远偿还不了。”

  何明文一番感慨。王花,就是大哥心情郁闷的原因吧?

  牛宏重又坐下,摸出烟来,点上。火光中,何明文见他的头发毛伸伸的,一张脸子歪拧着。“大哥……”

  牛宏淡淡的说,你看书吧,看过后,大哥给你说一说王花的事。

  《曼娜的心事》这书何明文以前隐约听人说过。这是一本好久前以手抄本流传于世的情爱小说,而这种简单直白的描写,这种赤裸裸的表达男女之间性爱的小说,原是如何明文这种年纪的青年人不宜看的。何明文素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书,他翻弄着书,看着看着,心里就扑咚扑咚着像要跳出来,汹涌的青春热血在周身沸腾燥动着。他跌坐在甲板上,把书放下了。“这书,真是一个女孩子送你的?”

  牛宏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何明文踱到船头,走进纷纷扬扬的雨中。凉丝丝的细雨飘洒在头上、身上,他竭力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宁静下来。

  雨,还在无声的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