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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山野鱼文化节开始进入倒计时,朱正刚忙得两脚飞飞,拟草文件,拟草宣传广告,和市报社、电视台联系,与文艺演出单位联系,事情多得很,连饭也只能囫囵着吞。有事情做倒也好,忘记了前一阶段的闹心事。
这天清晨,刚起床不久,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伴随着这嘈杂,还有砰砰的打门声。朱正刚正在漱口,赶紧把口盅放下,随手揩了一把脸,朝门外走。开门时,他见罗莎莎也朝门口走,不禁一愣。罗莎莎已穿戴好,从后面看,她腰肢细细,黑瀑布般长发半遮腰身,臀儿浑圆,说不出的风骚迷人。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罗莎莎回头幽怨地望他一眼,好深沉的样子啊。朱正刚用目光抚摸着她的后背,还有,那鼓凸的屁屁,心儿不禁加速了率动。真的是好风流的女人,那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她浑然不觉,将大门栓拔掉,打开一道缝,探头朝外望去。外面人很多,潮水一般朝里涌。罗莎莎赶紧用身子将人拦住,笑嘻嘻地说,你们有事情可以反映,现在镇领导还没有上班,你们耐心在外等一会罢。说了之后就想关门,可哪里抵挡得住,门被强行挤开,只一会功夫,大院就站满黑压压的人。
吴镇长,出来!
张书记,你们拿话来说!
哪个是朱助理,有种的站出来!
什么玩意儿,拿老百姓血汗钱整花头,管不管老百姓死活?
摊什么派,完全是苛捐杂税!
真真是贪官污吏!
朱正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河水发。正愣怔间,却见罗莎莎朝他眨眼睛,努嘴儿。她,什么意思?
一个大胡子脸色铁青,一把将罗莎莎拽住道,罗干部,摊派是镇里定的,现在村民要拿话说,怎么镇领导都做缩头乌龟?
罗莎莎赶紧陪他一个笑脸,赵村长,不是镇领导躲避,确实还没有上班。
一个愣头青将她一搡,恶狠狠地说你是哪把夜壶,不能说事就滚!
朱正刚听他们这样一说,大致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想,既然人家点着名要见,总不能藏头缩脑装没听见。好在那大胡子他认识,是黄牛村赵村长。于是鼓足勇气走过去,对赵村长道,我就是镇长助理朱正刚,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人们一听就围过来,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赵村长将他仔细地藐视了一回,粗声大嗓地道,文化节文件是你写的?既然这样,摊派这事就归你解释。说罢将大手一挥,对那些村民道,你们找他罢,我另还有事。说罢将手一拍,走了。
人们就七嘴八舌,气势汹汹闹起来。
我们村离镇那么远,好几十里呢,又在山上,什么狗屁文化节,关我们球事!一个老农说,还擦着眼泪。
哼,我们哪里有闲钱,连种玉米也卖了,还拉我们仔猪,简直是刮民党!愣头青拽着朱正刚衣领。
就是,我们不干!许多村民狂怒地叫喊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有话不能好好说?罗莎莎站到朱正刚身前,想将愣头青抓衣领的手扳开,愣头青放手却将她狠狠一搡,幸亏人多,要不她就得摔倒。朱正刚好感激,不知为何,有她帮忙,他心里有了底气。他朝前一步,轻轻地对她耳语,让她去叫镇长书记。罗莎莎轻蔑地说,哪里能有他们,既然你守在这里,就是在滩头阵地。人在阵地在。说完她陪愣头青一个甜蜜的笑脸,大兄弟,镇里确实让各村集资,可这要量力而行啊。再说,你们找错了人。您想,这么大的事,总得一二把手点头,我们这些虾虾米米,哪里能沾上边儿?
既然你是虾米就滚,我们找助理说事儿!
助理也是虾米,事儿他哪里能定?
他总归是镇里管事官儿,我们就扭死了他!
群情激愤,人人摩拳擦掌,好象恨不能打一碗凉水,把朱正刚他们吞了!
朱正刚送一个笑脸给罗莎莎,真的好感激她。面对情绪失控的村民,朱正刚真的束手无策。看时间,离镇长书记上班还有段时间,自己怎样才能全身而退?正在这时,他突然见着副镇长刁枚了,她穿着大红风衣,跨过门槛要朝里走。他赶紧朝她招手,还轻轻出了口长气。这救星来得好哇,她是副镇长,加上情况比自己熟,有了帮手,也不至于孤军作战。却见刁枚突然转身就朝外走,那红色风衣一闪即逝。朱正刚好恼怒,心道什么副镇长,遇见棘手事就退却,难道我才是镇里主事的?却听罗莎莎同村民争论起来,罗莎莎那平素好听的声音都沙哑了,脸色苍白,被困在了人群中间。
罗莎莎突然一把将愣头青抓住,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刮子,哭嚷道:你这流氓,说事就说事,怎么耍流氓,抓我的咪咪——
愣头青青筋暴露,赶紧退后一步,无辜地道,死婆娘你耍赖,我哪里就对你动手——却不由得将脸转向一旁,凛凛阳光下,只见罗莎莎衣领打开,白光光酥胸上有几道鲜艳的抓痕,还流淌着殷殷鲜血。粉红色胸罩断了,两只乳白色小白兔挺立着,烙刻着人们眼睛。
你——朱正刚也失声叫道,赶紧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将她拽到身后。
你们——怎么这样乱来?!想吃官司?朱正刚声儿颤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不能容忍,罗莎莎那如花似朵的容貌,给辣手摧残!
哪个兔崽子胆子这样麻,敢在镇政府办公室耍流氓?这时,一个人背着双手慢悠悠从门口朝人群走来。人们一见,纷纷让出道给他,好像遇见煞神。朱正刚一看,居然就是那二流子蒋门神。只见他走到愣头青面前,呸地唾他一口口沫,笑扯扯地道,小兔崽子,在这里闹事,你有几个脑袋?
愣头青居然腔不开,气不出,将脑袋垂下,几乎到得裤裆里。
滚!蒋门神恶狠狠叫道。
愣头青果然灰溜溜地走了。
蒋门神凶神恶煞地睥睨着周围站着的村人,却怪,那些人一遇见他的眼光,居然都低下头,乖顺极了。蒋门神用手指着一个个人的鼻子,大身武气地道,你、你,你,你们居然敢光天化日下调戏政府女干部,是不是不要吃饭家伙?告诉你们,我已打110报警,要是识相,就螃蟹夹豌豆儿,滚!
一时之间,人们轰地一下做了鸟兽散,院子里空荡荡,只留下朱正刚他们。
罗莎莎走到蒋门神面前,轻轻地对他耳语几句,蒋门神阴郁地瞄朱正刚几眼,慢悠悠地走了。罗莎莎也瞄朱正刚一眼,也走了。
朱正刚心境好阴郁。扭头望望罗莎莎,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没说,转身朝办公室走去。到了办公室,他立刻给镇长吴闯打电话,将这情况给他汇报了,不过蒋门神的事儿却没有提及。吴闯回答很干脆,他说,告诉罗莎莎,让马上通知各村村长,上午十点准开村长书记会,缺席者算自动辞职!得到指令,朱正刚不敢怠慢,只好怏怏到得办公室,刚望见那熟悉的身影,赶紧低下头,对罗莎莎转达吴闯的旨意。
罗莎莎低声嘀咕一句,真是神仙打仗,百姓遭殃。
朱正刚赶紧逃一般走出那办公室。
村长书记会开得很沉闷。镇长吴闯大发雷霆,还指着黄牛村村长老赵的鼻子大骂,说他饭桶,自己工作做不好,还带领村民到镇上闹事。赵村长被骂得脸色铁青,却低垂着头,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朱正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插嘴说了一句,其实,也怪我们工作做得不细,村长不完全明白。哎,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哪里得行?吴闯却厉声呵斥道,哪里怪我们镇上,分明就是村里想惹事儿!这镇子风气真正成问题,干部作风拖拉,村长书记不长脑袋,遇事总盯着上面!我先把话挑明,这次活动分配的任务,分文没有走动,哪个完不成,自己把辞职报告写好!散会。
村长书记们脸色肃穆,纷纷朝会议室外走。朱正刚追上赵村长,想劝勉他几句,刚叫住他,他却将手摆了摆,走了。
这时,朱正刚看见吴闯了。他大步流星,走得风快,朱正刚赶紧过去将他叫住。朱正刚说,吴镇,我觉得我们节日开幕时间需要延后,最少,得延后一周。
吴闯说,为什么呀?你难道不知道,所有请柬都发出,准备工作也都做好?
朱正刚说,年末岁初大雪化得晚,今年节令要迟一些。我怕到时候桃花没开,游人有意见。我们可是卖了门票,还做了广告宣传。
吴闯说,城里人,到乡下不过就是看新鲜。我们多准备几台好戏,邀请临近杂耍班子前来助兴,不就可以夺得他们眼球?
朱正刚咽一口唾沫,还想劝说,可见吴闯拉长了脸子,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吴闯说,你抓紧时间把善后工作作好,同时还得做个突发事件应急预案。记住,预案得做细致点,方方面面因素都得考虑到。何宵生那人太马虎,他做,我不放心。
朱正刚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