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失之交臂

　　朱恒三有个外号，人称“猪头”。其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的脑袋很大,尤其是有两个猪一样的招风耳所至，也是指他头大无脑而言。

　　刘玉有称“玉姐”，这其中原因除了她起了个单名叫玉字外，也是她肤白如玉。虽然她长得难以恭维，可这一白遮百丑，何况白如玉呢！起码长得比猪头要强的多。

　　这两个人也算得上相得益彰，朱恒三可以冲锋在前，是个什么事都敢干的主。这一辈子，伤过人也蹲过大狱，后来娶了刘玉才在铁鸡岭安了家。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绝对的有道理，两个人夫唱妇随，在铁鸡岭开了一个小店。招揽一些不良女子，做些无本的买卖。那天也就是曹荣，刘玉发现这是一个走江湖的汉子，轻轻地砸了他一把。没想到，竟然是砸翻了盖。换上一个普通的司机，那天不扔个千儿八百的，量他也过不了铁鸡岭。

　　这次绑了李萍，二人谁也没觉得怎么样，闻一闻，空气依然无味。推开窗子，太阳依然明亮。于是，朱恒三到了约定的时刻，怀里别上了那把大砍刀，搭上辆车，偷偷地就进了劳动公园。

　　这劳动公园是一个让人们休闲的去处，是一个较为成熟的园林。绿树掩映，枝叶繁茂，脚下是低矮的灌木，头上也有高大的乔木。花草遍地，绿茵如绒毯一样铺向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泓湖水之外，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似乎都有绿叶在飘动。因此，这里也是一个相对隐秘的去处。特别是到了晚间，风儿摇动树叶一阵婆娑，不仅会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时间定在零点，恰巧又是阴天，乌云密布中见不到一颗星斗。

　　朱恒三打量一下，距喷泉不远处有一堆灌木丛。于是，朱恒三像一条狗一样的钻进去，睁大他铜铃般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喷泉前方的一块石头。

　　公园里有灯，这灯光很淡，朱恒三能够看清那个地方全凭那昏黄的光。

　　是刘玉的主意，让他给吕亮打个电话，找条船以便退路。吕亮将事情安排给了史娜，史娜却一直没回电话。朱恒三不以为然，他说：“什么了不起的，哥们不想帮忙就算了，有了钱雇条船算什么。”

　　“不，吕亮两口子是自己人，我们到哪儿可以不留痕迹。”刘玉有她独到的见解。

　　朱恒三语塞。

　　藏身于灌木丛中，朱恒心里还暗暗佩服刘玉的心机。

　　临行时，刘玉和他说：“猪头，你今天晚上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一是看看姓庄的来不来，二是看看他报没报警。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你也不要动他，我们回来再商量。一旦是姓庄的带了警察来，你也不要动，等他们走了你再回来。我们再核计怎么办？”

　　朱恒三又摸了一下怀里的大砍刀，信心充足地等待庄戈的出现。

　　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五分钟，庄戈大摇大摆地走进劳动公园的大门。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李萍的安全。如果用十万元钱来换取李萍，庄戈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李萍对他至关重要。

　　在他走进劳动公园大门的同一时刻，一道黑影从围墙上一跃而过，看那轻捷如豹的身影必是曹荣无疑。

　　曹荣并没和庄戈一起行动，他和庄戈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他们用耳朵关注对方的位置，用心灵来呼应。这一切都没有问题，即使在再黑的夜晚，他们也能办到。庄戈现在就知道曹荣隐蔽在喷泉西南角50米处，那里，不但可以看到庄戈这边的一切举动，而且，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切断对方的逃跑。庄戈心中暗暗赞叹，到底是训练有素，换上任何一个人都与他难以有此默契。

　　曹荣奇怪地没有让庄戈到他的单元，而是约他到了一处咖啡厅。

　　“哥，什么鸟人敢和我们来这一套？你说，叫我怎么办？”曹荣搅动咖啡，仿佛在向庄戈请示任务。不过，比起当年多了很多的匪气。

　　庄戈无暇顾及这些，李萍蒙难让他心急如焚。

　　“什么原因咱就别说了，对方来电话让我将十万元放到劳动公园。这件事我不想报警，一旦惊动了对方，你嫂子还在人家手中呢！我找你来就是想合我们哥俩之力，摆平这件事。抓住歹徒也算给地方出点力，如果抓不住，用十万元换回你嫂子也值了。”

　　庄戈心内十分焦急，可他说起话来仍然是语调缓慢，举止沉稳，让曹荣感觉他一切都胸有成竹。

　　火车座的里面，静得很，灯光也不是太亮，很柔和地射下。庄戈手中的汤匙搅动杯子，碰在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样，兄弟，我说的对不对？”

　　“对，这样的事，人一多必然会打草惊蛇，后果反而不好。特别是嫂子还在他们手里，一旦有了闪失，对不起嫂子也对不起姗姗。”曹荣说的姗姗当然是庄戈和李萍的女儿，目前住在寄宿学校，庄戈始终还没告诉她。

　　听到曹荣提起姗姗，庄戈脸上现出一丝忧虑，不过，很快的就一闪而过。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暂时还不得而知，晚间就要会面，无论如何不有分心。

　　“哥，你能不能猜到是谁？如果能知道是谁就好办了。”曹荣又问道。

　　庄戈摇摇头，两道眉似乎拧在了一起。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庄戈，谁呢？电话里的声音像雾里传来的，不好判断。他出差在外地，李萍出事后他急忙赶回，还没来得及寻找线索。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想，今天晚上他应该出现。我为什么找你，原因也在这儿。到了地方我放下钱就应该离开，你守候在那里。如果他们人多，你就跟住就行，如果人少你就将他拿下，我会随时会回来支援你。”庄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按照计划他们分别进入了自己的位置。曹荣从进入公园时起就像一只猫，脚步就在地上飘移，终于，他掩藏在一个雕塑下面。雕塑巨大的石座将他掩藏的严严实实，而他前面的视野却很开阔，喷泉周围全部在他的视野里。公园里的灯光帮助了他，他可以看到庄戈靠近了喷泉。

　　庄戈手中拿着一个装钱的包，目不斜视，但他的耳朵努力张开搜索任何一个微小的声响。这个公园他来过多次，与李萍相识之初，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万万没有想到，事过数年，庄戈今天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故地重游。当然谈不到“游”，他是在绷紧身体每一根神经的情况下，带着恼恨和无奈来到这儿的。心情截然不同，境遇也截然不同。

　　放眼前面，灯光下是黑黝黝的一片，他的视线无论如何也穿不透这黑暗。真不知道这歹徒是否藏在哪儿？如果他能知道朱恒三就在他前面的50公尺处，庄戈会一个箭步让“猪头”满地找牙。不管他是手拿砍刀还是炸药包，庄戈的身手足以让朱恒三眼花缭乱之际，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也就是“猪头”，换个其它的什么“头”，绝对不会想与庄戈玩这样的游戏。

　　但是，此刻的庄戈身处灯光之下，他只能是按照朱恒三的要求，弯下腰在那块石头下面放下报纸包好的十万元。

　　然后，庄戈后退一步，面对黑暗放声说道：“哥们，你要的我已经放在这儿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后会的一天。希望你们说话算话，放了人我们就算两清。如果你们不讲究，说了不算，我庄戈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这话，庄戈稳步后退，观察了一会儿。树不动，枝不摇，也许因为午夜什么都要睡觉。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回响，公园里是万籁俱寂，静得十分恐怖。

　　庄戈猛地一转身，大踏步地向公园门口走去。

　　公园恢复了绝对的寂静，静的隔膜都能感受到一种压力。曹荣已经成了雕塑的一部分，他一点儿也不动，因为，这可怕的寂静中稍微一动就会有声音，这声音就会暴露他的位置。

　　朱恒三也没动，他爬在灌木丛中非常的不自在。匆忙中他也没有分辨，不知道这是一堆什么样的灌木丛，竟然有刺，这刺让他活动受限。因此，在庄戈转身离开后，他并没有行动，甚至也和曹荣一样一动不动地伏在哪儿。

　　庄戈的气势让他有些莫名的害怕，这个庄戈平常看文文静静，一个银行的干部。没想到胆量不小。好半天，朱恒三才回过神来，他想起刘玉的话，他开始悄悄地如虾一样的后退。他后退的方法很特别，紧紧地贴着地面，手脚并用向后退去。这种后退的方法很难看，可是这漆黑的夜晚没人观赏。而这种后退的方法却很实用，那些带刺的灌木扎不着他，也没有声响。站起后，他移步向后走去。后面有一条铺在树丛中的青石路，那路通向公园的另一个大门。

　　曹荣尽量捕捉寂静中的异常，但是，许久也没有发现。也许，这种等待是耐力的比拼，可曹荣是最没有耐力的。朱恒三站起的时候，他也走出雕塑的石座，朱恒三走向青石小道，曹荣也走向公园的柏油路。

　　他走到喷泉的前面，在那块石头下面拿出那个纸袋，沉甸甸的钞票还在。

　　这曹荣也有曹荣的想法，他上前拿出纸袋，如果歹徒就在左近，他如何沉得住气？可曹荣拿出纸袋，在灯光下特意拿出钞票看了一番，竟然是没有丝毫动静。

　　曹荣难免是大失所望，这歹徒有点二啊？

　　曹荣收拾好钞票，回头走出公园，等候的庄戈迎上前来。

　　“怎么样？兄弟！”

　　曹荣摇头，开口道：“他妈的这叫什么劫匪？我拿钱映他，他都不见踪影，估计是他妈的害怕了吧！”

　　庄戈心中一沉，他和曹荣的看法不同，他潜意识中感觉这是劫匪的试探。劫匪试探他一是报不报警，二是能不能拿出钱来，总之是一次预演。那么，更严重的后果还在后面。

　　这可怎么办？本来很冷静的庄戈有点紧张，毕竟李萍还在劫匪的手中。如果这出大戏仅仅是开幕，结果会如何？常言道：旁观者清，当事者昏。身处事件漩涡中心的庄戈自然逃不出这规律，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行，还是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样的事。”庄戈说。

　　“真有意思，亏得你还是个特种兵。这样的蟊贼，我们哥们要是抓不出来岂不让人笑话？”曹荣到是气壮如牛。

　　“可这蟊贼在哪儿呢？”庄戈逼问曹荣。

　　这一急到让曹荣想起了一件事，史娜接完电话曾经嘟囊了一句：“两千元钱就想让我帮她跑路，做梦！”

　　曹荣明白“跑路”是一句道上的行话，意思是犯了事赶紧逃跑的意思。他也懂这道上的规矩，做完案的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脱离现场，逃跑避风是常识。那么，是谁要跑路呢？事情仅仅是巧合吗？

　　“放心，大哥，这件事让我来查一查，他们不会太远的。”曹荣突然这么说，庄戈也没放在心上，他似乎自言自语。

　　“他们这次没有来，估计还会给我打电话的。这样吧！这期间你就住在我那儿，我们两在一起，有什么事反应也能快一点。”

　　庄戈的提议让曹荣始料不及，可也算情理之中。曹荣想起史娜，这个女人还在家中等他，他如何能答应庄戈？

　　“别，你回去等电话，我去给你查一查。我们兵分两路，效率能高一点。我的电话随时开机，有事我们联系。”曹荣说的也在理。

　　庄戈听曹荣这么说也就不坚持，两个人一面商量，一面转到大街上准备搭车。

　　朱恒三对于立江的地形也不是太熟悉，他从公园的另一个门出来，三转、两转也转到这条街上扬手搭车。

　　下半夜，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亮着灯的出租车来回穿行。很快的，朱恒三拦住了一辆车，就在他低腰钻进汽车的刹那曹荣发现了他。

　　曹荣感到奇怪：朱恒三怎么在这里？突然间，他想起在庄戈的客厅里发现过刘玉，在立江桥头遭遇朱恒三。他的心里马上对朱恒三起了疑心，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当时并没有和庄戈说出这必中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