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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四合，门立仁带着失望至极的心情和刘江走进了三河火车站。

　　到了仿古街，刘江是当仁不让，拽上小姐就进了包房。就在那一刻，门立仁才清醒，他的如意算盘并不如意。刘江在包房里他怎么进？刘江脱的再光，衣服也只能是房间里，这与他何干？

　　没有办法，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花上钱让刘江买了一个乐。好在都是冤大头杜明海花销，否则，门立仁真有用脑袋撞墙的感觉。

　　到了候车室，刘江是身心俱疲，酒色之气刮骨伤身，他躲在长椅上两眼一合就传出了鼾声。他的这副形象立刻又构起了门立仁的幻想，他面对刘江吹起了悠扬的口哨，他使用这催眠曲，想让刘江进入梦想，然后他再下手。

　　一曲意味深长的小调“妹妹你坐船头”，刘江鼾声更烈。门立仁琢磨起从那儿下手，他的羽绒服扣得紧紧的，想用手指弹开他的衣扣，门立仁还没有那个本事。虽然他是钥匙，什么锁难不住他，可解开这个扣子，又不惊动刘江，有点难。

　　正在他思索如何下手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门哥！”

　　声音绵长，悦耳，含糖量很高，门立仁猛抬头，四目相对，他发现了白雪。这让他一刹那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别说，萍水相逢无非一夜情，门立仁却觉得自己喜欢上了白雪。这女人不但是漂亮，而且，皮滑如油，媚若无骨。身体软的像条蛇，缠起来无尽无休。尽管门立仁浪迹社会，早已经不是什么处子，可他对于白雪属实升起了眷恋之情。尤其是这一刻，当白雪漆黑的瞳仁里是他的形像时，他转眼之间就心花怒放了。

　　“啊、啊，白雪，你怎么在这儿？”门立仁喜出望外就有些语无伦次。

　　如此同时，叶高已经发现了刘江，他在后面扯了一下白雪的衣角。白雪当然也发现了刘江，可是目前她的眼里只有门立仁。

　　“门哥，我和叶高想回吉阳，你上哪儿？”白雪如实说。

　　“好啊，我们一道。”说着话，门立仁上前伸手就揽向她的腰。白雪一点儿也不反对，两个人身子一矮就坐到了一起。那景象让叶高心中暗暗吃惊，百思而难解。

　　有了白雪，还有叶高个小兔崽子的两双鸡眼，门立仁一时还真难动邪念。一直到了半夜时分，直达吉阳的火车进站，刘江伸了一个懒腰，大乎乎地坐起。

　　“哎呀、睡得好。”这些人肉粗皮厚，喝点酒，血一活，大红脸上没有了青淤，一切恢复了正常。刘江大叫一声，像起床一样从长椅上蹦了下来。

　　睁开眼睛，看到了白雪和叶高，他的心陡然一紧，毕竟是不光明。虽然马兰是他老婆，可这手段还是让他气短。于是，他非常客气地问道：“你们在这儿？马兰呢？”

　　叶高没说话，白雪不好意思，她回答：“啊、啊，马姐叫我们回吉阳。”

　　白雪也是灵机一动，被叶高的眼色示意，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马兰上哈尔滨的事。

　　看到大江子出现在这儿，而且和门立仁在一起，叶高从心里认定，盗窃金佛非刘江莫属。从这开始，他一声不吱，一双鸡眼默默地观察刘江。

　　白雪见到门立仁好像忘记了她们的主要任务，刘江拿没拿她们的金佛似乎并不重要了。可刘江见到她们两人，心中难免有鬼，眼睛躲避叶高，口中喊着：“车进站了，上车、上车。”

　　几个人检票后，鱼贯上车。这趟车是进山的车，半夜时分人比较少。大江子占了一个靠窗的座，叶高紧贴着他，白雪和门立仁跑到过道的另一边占了一个二人座。

　　有叶高在身边，刘江格外精神，他不能不防。有句话叫：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刘江虽然是个贼，偷东西是职业，可这金佛拿的毕竟亏心。一群女人带一个孩子，大男人家事情做的有点损！即使刘江这样的脸皮也难免尴尬，尤其是叶高的一对鸡眼，什么表情没有的就在他的身上转。一时间，真有鬼来了的感觉。

　　这种紧张和尴尬，使他微闭双眼，神经抽紧，高度关注自己胸前的金佛，总让那儿沉甸甸的他才放心。

　　这叫话不投机半句多，本来叶高和刘江语言交流就差，此刻，各怀心腹事，自然什么话也不说。

　　门立仁和白雪正相反，他们聊到高兴处，哈哈大笑起来。

　　天寒地冻，火车午夜运行，车轮子每到一个钢轨的连续处就会发出“咣当”的巨响。这巨响非常的有规律，连续的震动就如催眠曲一样。车厢里放着暖气，逐渐的困倦来袭，刘江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

　　真没办法，人的体力有限。又是酒又是色的，门立仁的一番心机还是让刘江无法招架。尽管他的心里是想抵御这困倦，可时间久了，意志和神经拼搏的结局还是让他进入了一种状态。那状态是心里想拼命的清醒，眼皮却在无情的打架。

　　他瞥了一眼叶高，奇怪了，这个小崽子一点儿倦意也没有。坐在那儿，腰板笔直，真像一个清晨要打鸣的公鸡，余光罩着刘江。一时间，莫名其妙的，他对这个老婆的弟子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他再一次紧紧的裹紧了身体，像头猪一样，向窗子拱了拱，合上了眼皮。是的，拉链很紧，胸口很敏感。就是马兰在这儿，她也无法拿走，何况叶高？

　　想到这儿，他的神经有此放松。

　　火车在前行，他的思绪如波涛般起伏。也许，这就叫心怀鬼胎吧！

　　叶高的胸腔里全是气愤，从在火车站见到刘江的刹那时起，这气愤之情就在叶高的心中荡漾。凭什么？这个刘江多次的不劳而获。

　　叶高第一次体验到，叫人偷的感觉是那么不爽。当然，他自己还没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的脑袋就是在旋转，怎么从刘江那儿将金佛拿回？用强力？显然不行，他不是大江子的对手。和他谈，可白雪已经是心有旁骛，难成合力。他一个孩子，能说什么？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偷回来！

　　他判断这金佛肯定在刘江身上，很可能就是他羽绒服的里面衣袋里，从刘江的动作中叶高这样认定。

　　看他那样，猪一样拱在窗户上，左面的胳膊还用力的向里挟了挟。

　　可要想偷回来，得有机会啊！这机会哪儿来呢？叶高投眼窗外，寒冷使车窗上全是各种图案的窗花，依稀可见的都是黑黝黝的大山。

　　突然，火车钻进了一个山洞，蒸汽机车排出的烟雾从车厢的门缝里挤进，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许多沉睡的旅客睁开了眼睛，有的还在拼命的咳嗽。让叶高血脉贲张的是，门立仁和白雪在那个座上，竟然是两张嘴合在了一起，利用火车钻进山洞的刹那两个人吻上了。

　　真是见鬼！

　　出了长长的山洞，火车靠在一个站上。这是进山的一个大站，尽管是下半夜上车的人仍然不算少。一行人挤进车厢，半昏半睡的刘江突然站起喊道：“哎呀、大哥！来、来来。”

　　大江子一声喊，两个人走过。

　　当先一个，大冷的天，光头，皮衣。腋下如公务人员一样，挟了一个漂亮的手兜。他长眉入鬓，目光如电，坚硬的下颏，线条清晰的嘴巴，毫无表情的脸庞，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这外面的一具人体冰块。

　　后面的一个，一样的光头，一样的皮衣，但他的兜子较大是斜挎在肩上的。他是短眉、星眼，嘴巴不大，下颏稍尖。他没有那么冰冷，先开口说道：“哈，这不是大江子吗？这儿碰上了？”

　　刘江非常恭谨，他拉着前面的一个，让出靠窗的座来“程哥，坐在这儿！广超，你跟着程哥？”

　　叶高立刻明白了，前面的叫程东，吉阳大名鼎鼎的大哥大。如果说吉阳镇上有大、小王，那么，程东就是大王。其它的如刘江、门立仁之流，充其量在他那一块地段上可以立个“棍”，根本算不上什么王，也就是个小二之类。因此，刘江毕恭毕敬。

　　他还明白，后面的叫广超，程东的跟班。

　　这社会上混，大、小驴马也有级别，也有三、六、九等。至于怎么分的等级，叶高还弄不太明白。大概是第一条件是拳头硬吧？看程东的架势，走起路来都和螃蟹似的，坐在刘江让出的座来还是一点儿笑容也没有。

　　“江子，你干什么？是不是到火车上干活来了？”程东开口也很冷，似乎要将刘江扒光了般地问道。

　　“不是，不是，到三河办了点事。”刘江急忙说。

　　“操、你能办个什么事？”程东一点儿也不给面子，说出话来还是像刘江的那把火药枪似的。奇怪，大江子一点儿也没脾气，只是傻笑。

　　也巧，一个推车过来，身穿白衣的餐车服务员喊道：“啤酒、白酒，香肠、烤鸡来。”

　　大江子一点儿也不推辞，他上前捡货。不一会，小桌上摆满了酒菜。

　　“大哥，遇到大哥真不容易，天寒地冻的喝一点儿。”刘江不理门立仁，好像也不太理那个叫广超的，一门的奉承程东。

　　程东非常地敏感，他说：“广超是我的老铁，也是你哥。”

　　几个人坐下来开喝，叶高立刻站起，他手把酒瓶给几个人倒酒。

　　“这小弟很机灵啊？谁啊？”程东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刘江。

　　刘江本来也没想将叶高介绍给程东，程东如此问，他一时还想不起如何回答。到是叶高，抢先说道：“大哥，我是江哥的小弟。在吉阳镇混，我早就知道大哥的号子。今天认识大哥真是荣幸，以后在吉阳镇有什么事咳嗽一声，兄弟鞍前马后一定办好。”

　　听叶高这么说，大江子也没有办法沉默，他说：“是！是我媳妇的一个徒弟，以后请程哥多多关照。”

　　原来如此，程东鼻子里“哼”了一声。

　　有了白雪，门立仁忙活自己的，刘江忙活着和程东套近乎。只有叶高在殷勤的服务，他频频倒酒，站立服务。刘江看叶高如此，心里很是受用。毕竟在程东面前他也有了点面子，社会上混没有小弟，当什么大哥？刘江始终认为在吉阳镇自己是一路“诸侯”，虽然比不上程东，也得算“大驴马”一个。

　　他对叶高吆五喝六，叶高诺诺连声，刘江满意极了。

　　酒多了，人就大意。

　　喝上刘江的酒，程东也免不了夸奖他两句：“大江子在三角钱也是立棍的，社会上有号。”

　　“还是程哥，大名如雷贯耳，吉阳小地方谁不得给点面子？”刘江立刻反捧过去。

　　对面的广超，刘江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知道，这小子原来是扒手出身，是个小“驴马”。如果没有程东在，刘江可能眼珠都不会转过去。

　　这样一来，相对就有点冷落广超。那广超也是不甘示弱，他让叶高给他倒上一大杯，举杯向刘江：“江哥，早就知道你在三角钱，今天和程哥与你认识也算荣幸。来，小弟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着话，足有三两的一大杯广超一口饮进。

　　这一来，刘江有点为难。那边程东说：“广超是我最好的小弟，这面子你得给。”

　　不免、刘江也是一口喝干。然后，他倒过杯来向广超那儿控了控，果然是一滴没剩。

　　眼巴巴的叶高终于盼来了机会，酒精的浓度不是瞎写在那儿，喝到胃里它会发热，甚至腾起火焰。一大杯52度原浆，让大江子奈不住这燥热，他脱下了羽绒服。但他谁也没给，一屁股坐在身下。

　　可是，百密一疏，他总有起来的时候。叶高动作疾若闪电，早已经用一小瓶北京二锅头换下了那尊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