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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成了寡妇,未结婚的寡妇。也许结婚那是一种形式,因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门立仁的孩子。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她们的爱情也是那么的不一样。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甚至也没有什么牵肠挂肚,仅仅是冲动,一时的冲动带起了一段炽热的情感经历。也可能这不算爱情,可她肚子里的爱情结晶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白雪痛哭流涕,站在看守所的接见室,她蓬头垢面一点儿也不像个美妇。
接起电话,门立仁怯懦的声音:“白雪,等我!”
他被判了三年,漫长的刑期在等待他,此刻的白雪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嗯,我知道。”白雪很乖,像个好女人。
“咱爹已经给咱买了房子,你就在那儿住,将咱们的孩子生下来。”门立仁也像个好爹。
眼泪已经从白雪那好看的眼睛里滚了下来,她嘱咐道:“你别管这些了,孩子我肯定要照顾,你好好的,争取早一点回来。”
就这样,门立仁消逝于她的视野,守门独居就成了白雪的生活。
再说马兰,她和于小鱼在哈尔滨安顿下来,一时间难以和叶高联系。因此,当大江子烧过头七,她们还没有任何消息。为人之妻,马兰也算太失职了。
也难怪,哈尔滨毕竟太大,人在其中无非大海中的一个水滴。那时也没有什么手机,两个人感情不好,谁也不打算联系谁,终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她联系上叶高,从叶高那儿知道了这个噩耗,她还是滴下了伤心的泪水。
叶高还告诉她,金佛在他这儿。
哈尔滨她似乎呆惯了,虽然没找到史俊山,她也没有走的意思。
终于,玉哥那儿有了消息,发现了史俊山。金佛已经在叶高手中,再找史俊山还有必要吗?马兰不仅犹豫。
但是,很多事都是命运。你想见的时候见不到,你不想见的时候他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正谓有人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丘林商场一楼:玻璃栏柜晶莹透明,宝石、钻石、黄金首饰闪发着诱人的光泽。大厅里人来攘往,摩肩接踵,都市的商场几乎是人满为患。
于小鱼穿着一套浅蓝色的工作服,脸上捂着一个特大号的口罩,手中还拿着一把拖布。人群走过,她会在雪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再拖一回。
她的不远外是马兰,马兰还是云髻高挽,两侧一副巨大的翡翠耳环,衬出她红晕的脸庞。一件黄色蝙蝠衫,一条黑色超短裤,肉色丝袜下是一双红色高跟皮鞋。更为高级的是雪白的手臂上,挂着一款仿制的“范思哲”。徐娘半老的马兰,打扮起来比那些腰缠万贯的贵妇可也差不哪儿去,怪不得有人说,如果把这人都放到澡堂子里,赤身裸体将分不清人的贵贱高低。
当然,此刻于小鱼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而马兰是一个逛商场的贵妇。两个人保持着某种距离,在人流中非常稳健地靠向那装有首饰的栏柜。
艺高人胆大啊!
大白天,人流如潮的商场里,于小鱼和马兰要虎口拔牙,她们的目标就是栏柜里的钻石项链。
只见于小鱼沿着那个铝合金栏柜转了半圈,她的眼睛已经盯好了一条白金镶钻的项链。那条项链装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那盒子打开放在玻璃的下面,一条日光灯照的它通体华贵无比。玻璃柜上有一道锁,那锁也同样精致。白亮的锁身,严密的封口,绝对的锁中精品。
没有人注意于小鱼,柜台中的营业员在接待另一个方向的顾客,真是良机啊!马兰举起手来,中指在头部轻轻一动,细微的动作没有惊动任何人,可这一动作让靠近栏柜的于小鱼立刻伏身透明的玻璃之上。
于小鱼的腰肢竟然是十分柔软,仿佛像一条蛇一样,紧紧贴住了柜台坚硬的棱角。一只手像海星柔软的触手,没有骨头只有肉。
但是,动作却如电光石火,她的两个手指夹着一个U形的铜丝,疾如闪电塞进了锁孔。
那边,营业员打发了一个顾客回头转过。就在这时,马兰适时出现,她开口叫道:“喂,小姐,你好!请将这款戒指拿给我看一下。”
营业员的头转了一半,马兰柔和动人的声音让她重新回到原地。
时间是公允的,它一步也不会停,而且会掩没一切。
不过也就是一会儿,谁也说不清是几秒钟,一切恢复了平静。只不过,玻璃栏柜中两条钻石项链不翼而飞。当然,营业员还在和马兰谈论戒指的事,其它人还在欣赏商场的豪华,体验中央空调的感觉,没有人注意到玻璃下面变空的首饰盒。而于小鱼已经像鱼儿一样游进人群,回归大海。并且,她在卫生间里换下了清洁工的服装,崭新的于小鱼出现在马兰一侧。她的一只手在马兰的腰间轻轻一按,意思非常清楚。
马兰的大眼睛像两块黑宝石,那宝石的一角已经映到了于小鱼的身手,她的心中是暗暗喝彩。
其实,在丘林公司涌动的人潮中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浪花,这浪花迅速的就平息了。营业员暂时还没有发现丢失了重要物品,马兰接过于小鱼塞在她兜里的“货”,拔动脚步向营业大厅外的玻璃门走去。
突然,马兰的背后传来一声低喝:“站住!千手兰花难道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
空气是透明的,阳光是明亮的,迈出商场大门的马兰她不想回头。谁的地盘?笑话!千千兰花手走遍天下,吃遍天下,何曾想过谁的地盘?
马兰的两条腿很美,柔和的曲线,小巧灵魂的腿腕。肉色丝袜光洁而微微闪亮,两个脚踝微微凸起,超高跟的皮鞋顶出女性的柔媚。她一刻也没停她的双腿,一双高跟鞋踩的门前的大理石台阶“咔咔”作响,节奏一点儿不乱。
可是,这双腿下到最低一节台阶背后的一声尖叫停止了她的运行。
尖叫发自于小鱼。
于小鱼将首饰交给了马兰,看马兰离开了营业大厅,她很高兴。她突然有了想再看一看的想法,于是,她回头想看一下丢失项链的营业员的神色。可是,她回头之际没有发现营业员的惊慌,发现的是两名保安在人丛中急如星火的抢来。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中该绝。这丘林公司的保安中有一个人曾经在黄庭荣的狼队中干过,也算得上是行家里手,他发现了于小鱼。当时只是一丝的犹豫,马兰带走了项链。可是,随即这位保安想起了他今日的身份,想起了他今日的职责。于是,他一声狂喊,带领一个同行向于小鱼扑来。
于小鱼发现了两名保安,发现两名保安是对着她而来,她首先惊慌。俗话言道:做贼心虚!于小鱼也不例外,她慌张中掉头想跑,可光滑的大理石让她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的她险些摔倒。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可这足够了,两名保安上前扭住她的手腕。就是这个时候,于小鱼自然地发出一声惊叫。
惊叫声像一条鞭子,抽得马兰浑身一颤,并且抽动了她的每一条神经,她那有条不紊的步伐立刻如疾风骤雨般灵动起来。
令马兰想不到的是,那个保安既然是行家里手,他如何能不发现马兰?只听他在后边大叫一声:“快、快快,抓住前面那个穿黄色蝙蝠衫的!”
这简直是又抽了一鞭,马兰仿佛是一匹快马,人影成了一个黑影迅速地扎进人丛中。丘林公司门前是哈尔滨绝对的闹市,男女老少波翻浪涌。眼看着马兰就像一条狡猾的鳝鱼,转眼之间就要消逝在这人浪中。可那名保安竟然穿过浪谷,探手抓向马兰。
狭路相逢,马兰怎么可轻易掉脚?她一只手在兜里,那里面是一个包有石灰的纸包。此刻,她抓住纸包回头一扬,那一包纸灰就要招呼那名保安。
保安绝对不是傻瓜,出身贼中当然明白贼的技俩,抓向马兰的手伸在前面,而另一只手早早就掩住自己的面部。这种攻防兼备的招数,意在防范特殊情况的出现。当他一眼发现马兰的手从手提兜里拿出,他就如闪电一样躲到一个人的背后。因此,当马兰一包打出,烟雾腾起之际,保安没有了。人群中立刻又是一阵骚动,阳光下迷雾飞起,人们四散而逃。
保安还要再追,有人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说:“兄弟,得饶人处切饶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见面,也算有缘在前。”
保安回头,一张俊郎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保安正要说话,他能试出自己手心里被那个人已经塞进了硬硬的纸板,估计是钞票,保安不能不犹豫。这一经犹豫,史俊山抓住这千金难买的时间,跨前一步抓住马兰就跑。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关键时刻史俊山出现了。
这个时候,马兰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双高跟鞋被她双脚一踢不知飞到何处。半个身体的重量贴在史俊山身上,两个人是如飞而去。
也是亏得那个保安,拿到史俊山的钞票脚底下自然无力。他不追再也没人来找马兰的麻烦,她和史俊山跳上了一辆出租车。难过的是于小鱼,此刻,她已经被商场的保安一顿耳光打的晕头转向。披头散发的于小鱼成了千夫所指,不仅是保安,进商场的顾客也是异口同声:“该不多,是贼就得打。”
还是有人打了110,警察适时赶到,于小鱼才免了进一步被打。她被锁上手铐押上了囚车,当晚,她进入了刑警队的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