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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阳之所以叫吉阳,是因为一条河。吉阳河顺长白山天池而下,在崇山峻岭中如骏马般奔腾喧嚣,到吉阳镇它安静的绕城而过,给吉阳围上了一条漂亮的玉带。
吉阳如河,人生如河,刘江被杀,刘广超被抓都是这河中的浪花。浪花一起,眩眼夺目,无数人饭余酒后拿此作为谈资。但河水在流淌,浪花随即落下,时间会抹平一切。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两个流氓作出的惊世之举,可有人不会忘。
两年后,叶高拿出了那尊金佛。他用干净的抹布擦净本来就无尘的佛像,大肚弥勒佛永远是喜笑颜开,仿佛这世间一切事都不值得他去烦恼。
叶高找出香来,点燃后放到佛像前虔诚地合掌念道:“阿弥托佛,弟子叶高再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人为你而死,有人为你而入狱,有人为你而成婚,有人为你而离异。弟子愚钝,不知这是为什么?我佛先知可否指点一、二?”
大肚弥勒佛,潇洒端坐,笑而不答。
叶高又长高了一块,肩膀向外延伸,无论从面积和体积他都是一个成年的小伙子。面相没有多大改变,还是公鸡一样的头颅,公鸡一样长相。生活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以偷为业,鲜有掉脚,社会上也踩出了一号谓:野猫。意思他像猫一样轻灵,一样悄无声息,但他是野的,无家可归。
一个人生活,吃饱了狗都喂了,饭店里出,宾馆里进。虽然并不安静,可也潇洒无忌。雪白的衬衣从来不洗,床头放上一沓,脏了无非一扔。袜子脏了就换,床下一箱。名牌腰带,名牌皮鞋,名牌手表,叶高很有档次。
今天他拿出这尊金佛自然有他的深意,他再一次双手合十,低声说道:“我姐要结婚了,我没有钱为她办嫁妆,我只能卖了你,以后有缘再见吧!”
叶高拜完之后,将金佛装到一个准备好的小盒里,外面传来脚步声,白雪来了。
两年没见,白雪腰腹微微隆起,人也稍感发福,眉眼之间挂着淡淡的忧愁。但这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容颜,如蜡的皮肤,如漆的瞳仁,红珠的红唇,鲜花般的脸庞。
自古红颜薄命,白雪也然。
“姐,你来了,我正要找你,咱们两个去把这个卖了。你我做个证见,将来师傅面前也算个交待。”叶高直言。
“要我说还是算了吧!马姐早晚也要回来,等她回来再说吧!”白雪推辞。
“不行,时间不等人,你好不容易结一次婚,我们不能两手空空。”叶高主意已定。
叶高双手捧着盒子,两个人搭车来到一处金店。金店老板长得像个虾米,两头尖,中间弯,鼻梁上一个老花镜。
接过叶高的盒子,他打开后只扫了一眼就说道:“你想卖多少钱?”
叶高鸡眼无情,鼻子哼了一下说:“我这是花了近十万买的,你说卖多少?”
老板笑了,他合上盒盖轻轻推过:“小伙子,我的店小,收不了,你到其它的店去看看吧!”然后,他就回身坐下再也不理叶高。
叶高免不了心头恼怒,他捧起金佛口中说:“我就不信了,我有货还怕换不到钱?”
带着白雪他走了三家金店,还是一个年轻一点的告诉他:“兄弟,你这是18K金,不值钱。”
18K?叶高那儿懂?但此“佛”属“假”,他已经明白。
刹那间,叶高感到无比沮丧。哪儿来这么多假货?假货之假让师傅夫妻反目,让刘江饮恨黄泉。此刻,师姐大婚在即,这个假货断了自己的某种希望,他懊悔地对白雪说:“咋办?咱们弄了一个假货!”
白雪更没主意,她瞪着好看的眼睛说:“要不,找我当家的商量一下。”
白雪的话让叶高憋了一口气,那气好半天没上来,他一跺脚:“走!”
两个人回到叶高的家,一个租来的小屋。面对黄灿灿的佛像,两个人是面面相觑。看出叶高的意思,白雪再也不提当家的事。为什么?叶高对她的这个所谓当家的很有“感冒”,叶高和她说过多次:“钥匙不是个东西,他不爱你,你跟他没有幸福。”
但这些,已经阻止不上白雪要嫁给门立仁了,特别是她肚子里那个活动的小东西更是结论。
“你说怎么是个假的呢?”万般懊丧的叶高,仿佛是自言自语。
白雪也很沮丧,在她的心中这也是一笔财富。好像银行里的一笔款子,曾经让她心中暖洋洋的。现在,这笔财富突然间鸡飞蛋打,她如何不沮丧?
刘江头七,天寒地冻,没有人给他烧纸。叶高招唤白雪,二人到了刘江的坟头点燃了十刀烧纸。粗糙的劣质纸说是阴间的钱,点火烧净就是送给了死人,他有了这钱在阴间就会通行无阻。
叶高用一根树枝拨弄烧纸,以便它烧的干净。嘴里喃喃有词道:“姐夫,你就是该死了。你说你偷什么不好,你敢偷佛,老天能不惩罚你吗?什么东西都该得的你得,不该你得的,你不要得。记住,在那边再也不能贪得无厌了。”
一番话让白雪听不下去,她拽了一下叶高的衣角:“兄弟,别那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和你师傅夫妻一场。”
叶高不说话了,他有点想马兰,也更同情马兰。山高水远,大江子死的突然,一时间也联系不上她。
叶高眼睛望向远方,他和白雪说:“白姐,我要告诉你,那尊金佛在我这儿。跟师傅一场,我不能允许金佛落到他人手中。”
叶高的话让白雪大吃一惊,她一时无语。
“这是你、我的绝对秘密,不准和钥匙说。等师傅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办。”
白雪信守了这个秘密,她和谁也没说,即使是和门立仁情投意合之际。
现在呢?什么秘密?什么财富?什么款子?还有吗?
白雪和叶高四目相对,内心都是无比空虚。
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喊道:“嫂子!”
声音刚落一个没有脖子,脑袋似乎直接长在肩膀上的人闯进屋子里。他平眉,平眼,直鼻,平嘴。总之,他的脸上就是横和竖,经纬分明。
他叫门立风,门立仁堂弟。在社会上也有一号,谓:鬼头风。什么意思?除了他的头型之外,是说他像鬼一样总在黑夜出现。作为盗墓贼,门立风说不是鬼可也差不多,打交道的以死人居多。
每到谁家死人,他都会以帮忙的名义去转。发现有钱的人家给死人戴块表,挂个戒指项链什么的,他就会在夜半三更出现在墓地。一柄超硬的钢锹,掘开坟墓,一柄钢钎,撬开棺材。然后,他会用一根专用的绳套,一头套住死人的脖子,一头挂在自己脑袋的下方。这样,一挺腰,死人就会站起,他双手在死人身上搜索。
死难财也是财,鬼头风就是发死难财的贼。
“嫂子,不好了,我哥被雷子抓起来了。”
“啊,怎么回事?”叶高和白雪异口同声。
“别提了,他上拐角楼去“砸窑”,被人回家堵在屋里,抓现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