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
纪然的突然生病,暂时缓解了李玉婷的离婚风波,可高德明这边出问题了,说起来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一把壶。
自从茶馆一别后,倪亚兰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也许是高德明承诺要送一把壶给她的原因吧,连续几天的时间,她都非常投入地做“鹿血壮骨酒”的广告文案,无论上班下班,在路上还是在家里,时刻按照高德明的要求苦思冥想地思考,同时査阅了很多国内外的经典广告语,经过一再斟酌,根据药酒的特点和功效,突然之间脑子里灵光一现,闪出了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剔骨抽风——剔除骨刺,抽出风湿!
在高德明看来,倪亚兰拿出的这套广告文案,可以用“无与伦比”来形容。他禁不住拍案叫绝,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包含了倪亚兰的全部智慧在其中,短小精桿,字字珠玑,深扣主题,直达要害,一步到位地向受众群体道出了这种药酒的用途,真可谓是一字千金。高德明仿佛已经看到出现在平面媒体上的效果,在深黑色背景下,以特大黑体标题标出四个大字一一剔骨抽风,从而形象地阐述了该药品的目标治疗群体。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高德明脑子里已经制定了一整套的运作方案,毕竟他在这个品种上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希望能通过运作“鹿血壮骨酒”来获取更高的回报。所以广告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布,发布的主要媒体是哪几家,前期开展怎样的促销活动,到后续跟进工作该如何保障,以及广告的投入和预期产出比、业务人员的销售业绩奖励等,一揽子事项必须要考虑周全,从而形成一套完整细致的预案。也就是说,从倪亚兰拿出了广告文案之时,就意味着“鹿血壮骨酒”的销售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要耐心等待具体的发布时间就可以了。
沉淀了这么久的一句广告语,被倪亚兰一句中的,高德明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可以放松一下了。然而倪亚兰却并没有放松,高德明亲口答应她,要送一把壶给她,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他却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好像压根就没说这回事一样,一脸坦然地进出办公室。可她偏偏却当了真,两眼几乎每天都在上班后的第一时间里盯着高德明手里提的物件,但是一周过去了,每天早晨她都满怀希望去上班,却只能面对一天接一天的失望。高德明的手里除了他自己的小手包外,再没有其他物品,这让她对高德明这个人感到失望,可这事又不好当面去找他要,心里就直犯嘀咕,现在的男人为什么都不靠谱呢?
实际上高德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当时在饭桌上拍着胸脯说过的话,回来看到放在橱里的那套壶后他就后悔了。当他回到家里,从橱柜里拿出杜占举送给他的那套壶时,心疼得他不由得抖了一下,说一千道一万,他实在不舍得把这壶拿出去送人。说起来,高德明很喜欢壶,看他从洗茶泡茶到养壶时那一整套熟练动作,不知道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玩壶高手,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他之所以喜欢壶是另有原因。实话实说,他对壶的了解程度充其量也就是个入门阶段,对壶的认知也仅限于这个程度。虽然他对紫砂还不怎么内行,但手上的这把壶是别人进贡给杜占举的,只不过杜占举又转手送给了他,仅从这层关系上来说,这把壶的品质就肯定错不了。
他手里拿着这把壶在灯下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好几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其又放回了原处。毕竟自己已经当着人家的面把话说出去了,想反悔都已经不可能了,脑子一转,干脆从外面花个百八十块钱胡乱买一把看上去还不错的壶送给倪亚兰了事。可谁知,偏偏赶上这几天事多,就把买壶这事给忘到了脑后,等见到倪亚兰那张脸从满怀希望到黯然失落的时候,才豁然想起,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故意不去看她那张掉下来的脸。尤其是当她拿出了这个广告文案时,高德明咬咬牙再次做出决定,不就是一把壶嘛,这回说什么也要把那套壶送给她,可是回到了家再看到那把壶,像割了他的心头肉似的疼,还是舍不得。如此,一天一天地就这么悄悄地溜过去了。
倪亚兰虽然对高德明的不讲信用很是失望,但并不点破,专门从免税店里买回了一条好烟送给高德明,只说是去一个朋友那里,刚好见到有这种烟,觉得包装挺好看,就给顺手拿了一条。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这么一来,更让高德明面子上挂不住了,尴尬地看着毫无表情的倪亚兰,心里却在捶胸顿足地暗自发誓,是男人就一定要说话算话!
倪亚兰从他的办公室退出去后过了好长时间,高德明才伸出手,表情有些鬼祟地将这条烟拿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犹豫了一会儿,果断地撕开了包_。这个时候倪亚兰在外屋装作倒水的样子,像是不经意地从门缝里看到高德明从拆烟到点燃的全部过程。只见他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着眼,两腿伸得很直,那个姿势看上去不怎么好看,却显得极为放松和惬意。
看到这一切,她心里禁不住暗暗好笑,男人是不是天生都带了这么一股孩子气呢?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来说,对于已进不惑之年的吸烟男人,就不要指望他在这个年龄还能主动地戒烟。就像高德明,即便是吸烟的姿势,早已成了一种风格,而且吸烟也已习惯于某一种固有的姿态。无论是从对香烟品牌的认定、拆开烟盒的方式,还是到每天的数量,都刻板地成了一个规律,什么时候必须吸烟,什么时间一般不吸,都像一道程序一样输入到了他的生命中。而四十多岁的男人,理智有时候就像吸烟,只是叼在嘴上,却并不为之心动,因为这个年龄的人,该遇到的人和该经历的事都已经成了昨天的一个脚印,只有一个具体的影子,因而缺失了曾经的激动。如同手上这支烟,抽的时候是分明的,不抽的时候沉寂,抽与不抽之间又很飘忽。
从另一方面来说,四十岁的男人似乎才开始真正懂得生活,这也是女人们所说“极品”的一个主要原因。因为从三十九岁到四十岁之间,看似只有短短的一年,可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对男人而言从心理到形象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只有跨过了四十岁的门檻,他们才会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淘气的大男孩,而真切地感到自己已经长大了,所考虑的,更多的是责任和压力。于是开始学着如何去享受生活,品茶、读书成了这个年龄的重要选择,而在事业方面也就显得更加稳重,不轻易地表露自己的态度,毕竟已经到了输不起的年龄,所以就尽量地用品茶的方式来思考,用读书来充实自己。
倪亚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天的高德明,下班之前先离开了单位,回家吃过了晚饭,又习惯性地独自来到楼上,沏一壶茶,依然将第一泡茶汤淋在老壶和养在茶洗里的茶宠上,再拿过茶巾仔细地将老壶壶身的茶汤擦净。人类自有史以来,所进行的一切创造发明实质上都是为了生命得到最高享受,包括茶壶也不例外。在高德明看来,这把老壶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盛水的容器的范畴,而是像面对一个人,满含着难以启齿的牵挂和对家庭的矛盾与纠结,眼前的茶,反倒成了摆设,只是一杯带着颜色和味道的水罢了。
说起来,茶虽然也是水,但并不像水,因为水太清淡,根本无法打动人;也不像酒,酒太浓烈,喝过以后往往使人现出本性。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太生疏便“淡如水”,就像过往的客人,来到门前所讨要的往往只是一口水;若到了喝酒的份上,那就是亲人和朋友或者是有些目的了。酒桌上任是什么话都可以开口,什么事都可以办得成的,而唯独茶,始终表现得中规中矩,既有浓郁的茶香,又离不开水的元素,更何况手里把玩着这把足以令人心动的老壶,让他身在原地而心早已飞远。
关于他对这把老壶的钟爱与垂青,就连对他已经非常了解了的李素琴都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对这把壶如此钟爱?即便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不至于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般的思念程度吧?对此,她也曾产生过怀疑,可转念一想,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把茶壶,总不至于小气到去吃一把茶壶的醋吧?
当然,个中原委也只有高德明自己知道,只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一边擦拭着老壶,两眼却不由自主地盯在摆在橱里的新壶上,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显然是内心还在做激烈的斗争。直到他喝完了最后一杯茶,将杯子里的水根淋在茶宠上,依次将杯子、公道杯都擦了一遍,这才慢慢地起身,走到橱子前,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那套壶拿出来放到一边,以便明天早上直接拿走。
第二天一大早,高德明还没有起床呢,家里的电话就响了。在厨房里忙活早餐的李素琴急忙跑出来接起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要找高德明,便大呼小叫地对着卧室喊道:“高德明,找你的。”
还没睡醒的高德明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还不耐烦地骂骂咧咧道:“谁这么讨厌,大清早打哪门子电话!”说着走到厅里接起电话。电话是一个大学同学打过来的,开口就笑骂道:“妈的二驼,找你小子可真不容易,我这都接连打了好71天了,就是找不着你,还以为你小子回火星了呢!”
高德明一听是同学的声音,立刻就来了精神,抱着电话就兴奋地叫唤:“老干姜,妈的你小子还活着呀?最近怎么样,赶紧给我说说。”同学之间一旦聊起来,话就没完没了。老干姜在电话里告诉高德明,全班几个同学强烈要求组织同学聚会,问高德明有没有时间参加。高德-明连声答应说去去去,那个兴奋劲让他忘乎所以,连李素琴站在身后好长时间,他都没有发现。
电话挂上后,李素琴才不阴不阳地说:“高德明,就是要去见你那个初恋情人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高德明一下子就被她给戳到了软肋,显得很不自信,底气不足地说:“我说你这人有劲没劲?什么事只要到你嘴里就一准的变味儿。一大清早就找事,还没吃饭哪,就撑着了?”
李素琴撇了撇嘴,醋意十足地道:“哟!到底是要去觐见梦中情人哪,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哦。你高德明现在牛啊,晚上睡觉靠着一个,梦里还想着另一个。高总,民女奉劝一句,野花虽香,说不定有毒,你可千万别走火人魔喔!”
“嘁!”高德明白了她一眼,进了卫生间。
高德明拎着那套壶到了公司,什么话也没说就放到了倪亚兰的办公桌上,只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要去上海出差,把所有需要做的事都交代给了她后,又把家里都给安排停妥,就乘下午的飞机到上海去参加同学聚会去了。临进安检的时候,李素琴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专门打电话过来给他约法三章:一、不准关手机,以便随时接受查岗;二、不准和其他女人有过于亲密的行为,尤其是不能和那个初恋情人单独来往;三、聚会结束后必须立即往回赶,不得延误。高德明表情很纠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全部都答应。
高德明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政治经济系,在临近五角场的邯郸路220号这个校园里,高德明待了四年。四年,对于高德明这个平淡无奇的人来说,除了邯郸路和国定路的几个大门外,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可以让他激动起来的事情,唯一还留有很深印象的,就是当年他对文丽的单相思,整日地在心里默诵王维的那首相思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么多年来,文丽始终是他心里一个抹不掉挥不去的影子,牢牢地盘踞在他心灵深处,从来没有动摇过。想到这里的时候,高德明的脸烧得燥热。
现在回想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没有电脑,没有手机MP3也没有PSP,生活枯燥单调得出奇,晚上闲得无聊,几个同学就凑在一起,坐55路公共汽车从五角场到外滩去看上海人“乳马路”。那时的上海外滩是年轻人“白相”的好地方,一棵树下往往能站上好几对小情侣在互相啃嘴。这引起了情窦初开的大学生们的无限兴趣,吃完了晚饭,就赶到外滩看“西洋景”,然后回到寝室把各自的所见所闻再互相传播,这成了他们无限寂寞中的一件乐事。
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德明对本班的上海女生文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用一句俗语说,他这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且他也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只要见了文丽,他全身就受不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希望自己随时都能看到文丽的身影。可是俩人一打照面,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剧,呼吸也变得不均匀了,如同做了贼似的不敢正眼去和她对视,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梦到文丽和他在一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青葱时代的情感躁动把他搞得神魂颠倒不知所措,并致使他有了第一次梦遗,以至于这次梦遗在多年以后影响到了他和李素琴之间的性生活方式。每次他都始终如一地严格按照梦中的程式一步一步进行,仿佛一旦在动作上发生了变化,他就不会做了一样。
这种青春的萌动折磨了他好长时间,作为外地人的高德明当然知道上海人的排外思想,因为上海人把上海以外的人全部都称为“乡温”,就是“乡下人”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根本没有一个相交点存在。可是对于高德明来说,这就算是他的初恋了,那种感觉像犯了病一样,只要脑子里闪过文丽这个名字,便会不自觉地面红耳赤“心慌神移”,心里明明希望在某一个拐角处能和文丽不期而遇,可是多少次的不期而遇却又都是擦肩而过,最多也不过一笑了之。最终的结果是,在无限的思念中无不遗憾地结束了四年的学业,甚至连向她表白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虽然已经结婚很多年了,高德明还是念念不忘文丽。文丽的音容笑貌始终没有在他的记忆中消失过。无论是谁,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文丽的名字,他仍然还会像过去一样,感觉自己的心在抨抨乱跳。一直到了一年前,高德明到上海出差,通过其他同学找到了文丽的联系电话,在经过了两天两夜的痛苦思考后,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硬着头皮拨通了文丽的电话,两人才有机会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屈指算来,这一次相见,已经隔了十几年,在这十多年的岁月长河里,两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高德明断断续续地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文丽的结果并不是很好,已经在几年前就离了婚,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单独生活。
当高德明借着酒劲婉转地对文丽说出了自己在大学里一直都暗恋她时,文丽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很淡定地笑笑,然后说了一句“谢谢”。仅这一个“谢”字,就把高德明好不容易才聚拢到一起的自信给击了个丢盔卸甲,他感觉自己很失败,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而自己却在两眼内写满了“囵”字,恨不能找个地缝给钻进去。然而,就在他垂头丧气地即将离开上海时,文丽却声色不露地亲自开车把他送到了机场,在他惆怅地就要离开时,文丽忽然从后排座位上拿出了一个很旧的小木箱递给他,只淡淡地说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让他回去以后再打开看。
这就是那把让他珍爱无比的每天都要把弄的茶壶的来历。起初他并没有太当回事,直到遇到了一位懂壶的朋友向他说了这把壶有多么珍贵以后,他仿佛才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原来文丽对他竟然如此深沉!于是,他喜欢上了茶,也喜欢上了壶。
但是这一切他在李素琴跟前却没敢吐露半个字,只含含糊糊地说这壶是从古玩市场淘来的。幸亏李素琴对这样的事不是很在意,所以也没有深究。至此,高德明就有了每天都要看一眼这把老壶的习惯。在他的心目中,只要抱起了茶壶,就如同抱起了文丽一样,那么轻柔,那么温暖。
不知道这次见面的结果会是如何,高德明的心骤然抽搐了一下。飞机正在下降,从舷窗往下看,地面的建筑已清晰可见,极像是一块块插满各种电子元件的巨大电路板,把整个城市连接成了一大片。他目不转睛地俯视,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心里在默默地念叨:上海,我回来看你了!
在虹桥机场的出站口,高德明远远地就看到了在前面高高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复旦大学政治经济系世经专业89级同学回家!”高德明的心头一热,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接站处,心情激动地和几个已经先来的老同学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是啊,将近二十年了,毕业时候还都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是今天一见面却都已经年过四十跨入了中年人的行列。这么漫长的岁月里谁没有一肚子的故事?谁又都是那么顺顺利利?二年级的一次的同学大聚会,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来描述这种同学之间的情谊,或许只有眼泪才是表达的最好方式。
聚会是在四川北路的一家酒店里进行的,他们的一个同学现在是这家酒店的董事长。进了门之后,需要先到前台去登记,然后再根据自己的名字领取住房卡。
高德明进了酒店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文丽,看上去文丽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和前几年的那次匆匆一见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能看出有所变化的,就是因为发型的变化而显得更加成熟和稳重了。
他的心仍然是抑制不住地枰评乱跳,这几年虽然天天抚摸着那把茶壶,可一旦见到了真人还是感到说不出的紧张。文丽倒是落落大方地走
过来,脸上凝聚着亲切的笑容握着他的手,依然是一口上海软语问道:“德明,一路辛苦了。长远勿见,我老想念侬个,今朝见到侬我交关开心。”高德明握住她的手,像一阵电流突然传遍全身,脑子一时出现了短路,眼看着文丽却有些语吃,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文丽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语气很平和地对高德明说:“到这边来坐坐吧。”高德明表情显得异常凌乱,肢体很机械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习惯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文丽递过去。文丽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微笑冲他摆摆手,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又把香烟装进口袋,而另一只手却打着了打火机,这才发现嘴上并没有叼烟。
文丽柔声地说:“上次你过生日,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顺手从家里拿了一把老茶壶,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高德明赶紧说:“喜欢喜欢,那是一把明代的项真壶,非常好,我一直珍藏在我的书橱里,别人都不许动。”
“是不是呀?没想到你也对壶情有独钟呀?这么说我送给你还送对了。”文丽惊讶地说,“不瞒你说,梅调鼎是我外婆的外公,关于这把壶的来历,还是很有故事的。这个梅调鼎虽说学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却是很洋务的一个人,当年他追我外婆的外婆时,知道未来媳妇喜欢茶,就淘来了这把项真壶,又专门订制了这么一个外包装,然后题写了秦观的词,作为定情物送给了她。”
高德明无意中看了文丽一眼,发现她在说定情物的时候,两颊泛起了一抹红晕,然后感叹地说道:“那实在是太珍贵了,不过我一直保存得很好,任何人都不许碰。”
文丽矜持地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只要你喜欢就行。”她说完,偷偷地瞄了一眼高德明,又很快地低下头,把话题一转,忽然问起了他的生意:“药品生意现在好不好做?”
高德明苦笑了一声道:“现在的生意都不怎么好做,尤其是药品这一块,不像前几年那么好做了,主要是竞争太激烈了,搞不好就砸在手里。所以,忙忙碌碌一年下来,也不过就是混个吃喝。”
文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是啊,不光是你这
一块,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刚才不提药品我都把一个事给忘了,你这一提我才想起来。你做药品,应该对生产厂家和医药公司都很熟吧?是这样,我这边一个朋友在西班牙,也是做你们这一行的,据说做得挺大,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都有分号,上个礼拜刚离开上海回去。她临走的时候还托我给打听一件事,就是要咱们国内生产的感冒药,而且数量很大,不知道你能术能搞到?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机会吧!”高德明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文丽的脸道:“真的呀?感冒药好说,国内的所有厂子基本上都生产。你的这个朋友要哪个广家的?价格是多少?我回去就给她打听这事。”
文丽眨了眨眼道:“她临走的时候也就那么一说,我怎么知道还分得这么多。你别急,晚些时候我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她到底要的是哪一种。还有,如果她那边真的想要的话,得让她把款给打过来,至少也得给一部分订金吧。我这是给老同学帮忙呢,搞不好再让你吃了亏,我这面子上都不好看!”
高德明万分感激,两只手抱在胸前直给文丽作揖道:“谢谢,谢谢!到底是老同学,有什么好事还都想着我!”
文丽用眼角快速地扫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就低下头,小声地说:“好像不仅仅是老同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