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租车在张清的引导下开到了一家卡拉OK房,其实它仅仅是一处没有规模的私家小店,店主大概是一个音乐发烧友,也经营着旧电器,歌厅在二楼,音响倒是一流的美国进口货。张清对它熟悉,称它是所见过的最好音响效果,不过是因为它距离她曾经呆过的歌舞厅只有十几步路远,,规模,装修排场与城里几家出名的歌城是没法比的。
文成不知怎么老觉得口渴,可是楼上除了一个女人在摆弄音响外再没别的人服务,他便借着酒劲,靠在沙发中一次又一次地叫张清替她倒茶喝,她都一次次做好了。没有唱得几曲,彩霞也上了楼来,同张清躲在角落里谈得很亲密。文成一脸的不高兴,但只有投影幕上画面微弱的光亮,谁也看不出来。
待彩霞走后,文成把张清叫到自己的身边,问她怎么同彩霞联系上的。张清满怀的委屈,解释说他们下车的时候彩霞就在歌舞厅的门口,看见他们了,趁吃夜宵的时候溜过来的,她是没有和彩霞联系的,这不,仅仅一会儿就回去了么。
文成相信了她的话,告诫她决不可以再踏进那种地方一步。他握住张清的手,同她合唱了一曲《知心爱人》。周师傅显得比较拘束,很少点歌。文成头晕晕的,喝过了酒,嗓子也觉得涩涩的,尤其是高音区便苍白无力,甚至跑调,便也失去了唱歌的兴头,躺在沙发中不肯起来。两个女孩子就放肆起来,一人抱住一个话筒不放手。
时尚的孙燕姿在文成看来本来就是不太听得懂的,更被两个兴头正浓的年轻女人唱得一塌糊涂,词和调都杂乱不清,“呕哑嘲喳难为听”,他认为张清本不该如此的,或者是合唱中受到王茜的干扰所致吧。
文成只看得见张清的一个剪影,她的右腿好象在打着节奏,就是这个随着音乐抖动着的剪影,兀立在他面前,张扬而自得,完全忽视了两个男人的存在。文成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落感觉,张清,她那样陌生,来自于一个生疏的世界,捉摸不透而不能掌握,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同这样一个陌生人扯上了关系,他是在漆黑一团的影院里看着别人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他越来越难受,不仅仅是醉酒的原因。他叫住张清,提醒她注意时间,王茜靠近了荧幕,惊叹说“已经过一点了。”大家都说该回去了。文成结了帐,下楼的时候差点被楼梯上的地毯绊住摔倒,自言自语说酒喝多了点,张清回他说“你没喝多少”。庆幸的是虽是雨和深夜,还好招出租车,他们先送了两人回去,才开到宾馆。
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张清的脸又和冬夜一样的阴沉,仿佛变色龙一样根据环境改变着体色。文成知道明天一回去,肯定有忙不完的活,两天没有回家,又正在组织演唱会的要紧时刻,能不被陈局骂就行了,至于怎么面对妻子,他懒得去想。明天,以后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似乎,这就是最后一夜了。
“这段时间比较忙,我一时可能不会来看你,你一个人自己注意点,需要钱的话我给你打到卡上。”睡在被窝里,张清背对着文成,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只得忧心忡忡说。
“卡掉了。”
“掉了,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我没有注意,以为是一张废的电话IC卡,就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文成很气愤,觉得她始终对自己没有半点珍惜的情意,便唠唠叨叨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张清不耐烦了,冷笑道:“卡上又没有钱,你急什么。”
文成无言以答。他又想反正她也是有朋友可以帮忙的,应个小急借点少数钱想来没问题。但是,她冷漠的态度使他觉得倍受委屈,他扳住她的肩膀想让她翻过身来,好向她软语温存地作一番解释和安慰。她坚持不动,冷冷的说:“别闹了,明天我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去找工作。”
他的手放在少女柔软的酥胸上,静了一会儿,他突然一阵心血涌动,从后面抱住她,生生的要将她扳过来。她痛苦的呻吟起来,手撑住他的脸拼命往旁推。文成感到她的指甲刺入皮肤,划破了他的脸,就像一柄锋利的刀从他的心上深深的而且是慢慢的拉过,慢得让他感觉得到每到一处肌肤在裂开。
“你干什么?”他嚷道。张清可能也觉察到了,她转过身来,见了他,吓得一时无语。文成虽然觉得右脸颊一阵刺痛,但更从她的脸色上感到事态的严重。他甚至感到湿漉漉的渗出了血来,他不敢去摸,问道:“流血了吗?”
“没——有。”
“把镜子给我!”
张清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从桌上拿过了她刚用过的小方镜。文成仔细端详,右脸颊上一道又长,又宽,又深的伤痕,他手一摸,便满手深红的血。这时疼痛更加明显起来。文成惊呆了。张清怯怯的替他拿过来一叠纸巾。文成沾了一张,又沾一张,还是有血。这时,他心中的痛楚,犹如万箭穿心。明天怎么见人?突然他怒气勃发,狠狠地一耳光甩过去。张清举手想挡住,但是在他巨大的愤怒面前犹如缚鸡之力,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到她的脸上。
她如青蛙一样跳下床去,然后吓住了,一动也不动,然而文成却气得呆坐在床上,稍过片刻才怒斥起她,完全忘记了这时是深更半夜,他毫无顾忌的声音会传得很远。张清一直不敢搭腔,只在他怒气难平的中间低声解释过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过一阵子之后文成开始平静一点。
她只穿了短裤,光脚站在地板上。在荧光灯的照射下,她白皙修长的双腿显出青白色,给人冷浸浸的感觉。他又不忍心了,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上来吧,别凉了。”她这才敢上床躺下。
文成摇头感叹:“你怎么这么狠心?”她不答,蜷在他的怀里,只嘤嘤的哭。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又觉得她应该向他诚恳的,柔情的,甚至应该是痛悔的,表达她的歉疚才对。不知不觉时间在过去,渐渐地,倦意一阵阵袭来,他们都昏昏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