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鸡犬升天
过了不久，清水市委市政府关于金山中学学生集体中毒事件的处理文件，就正式下来了。
文件上说，经过市委市政府讨论决定免去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校长职务，任命孙子军为金山中学新校长。这个消息一下来，就立即让整个金山中学震惊！一方面，这里的人都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肯定是要受惩罚的，但他们不知道后果竟然是如此的严重；另一方面，这个孙子军，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初中毕业后到深圳打了几年工，然后就回镇上了。
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一直以来孙子军可都是个近似混混失的人物。到现在，人都二十七八了，就因为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玩牌来赌博，连个老婆都没娶上，整天就只知道游手好闲。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提拔当上了金山镇金山中学的新校长！这件事儿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所有人都想不通，但这孙子军手上有某省重点大学的本科学位证书，在金山中学就算有人说闲话，也拿他没办法，大家都看着他手上那些证书发傻，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是咋回事儿！
“孙子军前几天还在象以前一样，在赌博呢。一直以来，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很穷，也没什么钱，又没什么本事，怎么一下子就到这儿来当校长了？”
“难道清水市委市政府领导里面有他孙子军的亲戚不成？”
“没听说啊，也没听说他有当官的亲戚啊，论钱没钱，论关系没关系，他咋就当上金山中学的校长了呢？”
金山中学老师们都在校长室里议论纷纷，围着校长肖大鹏想问个清楚明白。
“还有他的名牌大学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又是那来的啊，他连高中都没读就去外面打工了，那来的大学文凭啊？”
“就算是买，也得好几万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
大家议论纷纷，心中都充满了种种疑问。所有的老师都在猜测着，议论着。只有金山中学老校长肖大鹏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闷闷不语的，象是在想些什么。
“肖校长，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时都是你话最多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啊，得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啊！我们这些老师可是和你一起走了10几年的老朋友啊，你若真走了，还真不习惯呢！”一个老师看着肖大鹏这样说。
其实，这个时候金山中学肖大鹏不是在想自己被撤职的问题，也不是在想新校长孙子军的问题，而是在急那4万校舍维修款的问题！自己上次不是送了6万么，都给了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啊，他说应该没问题的，到现在怎么来补这个资金漏洞肖大鹏都没头没脑，现在却被撤职了，这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行，我得去找孙富贵找个说法去！
想到这里，读书出身，又一直在学校呆着，思想单纯，头脑简单的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完全没有想到这些都是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的阴谋。肖大鹏把官场上的这些人看的太简单，全然不知这是镇委书记孙富贵设下的一个圈套。
金山中学原肖大鹏就象没看到那些老师在自己办公室一样，起身就匆匆地往外跑去，然后直奔金山镇镇政府。
“这肖校长今天怎么了，有点反常啊，大家说话他也不理，自己也一句话不说，他该不是想不通吧！”老师们猜测说。
当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跑到镇政府的时候，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正在办公室和自己的女秘书嘻嘻哈哈地调笑着，象是在故意调情。肖大鹏傻站在门口，半天见这镇委书记孙富贵没反应，也没停下来的意思，就故意“哼，哼！”地叫了两下子，吓的那女秘书身子一歪，扭着屁股往后看，以为是那个领导来了，不料高根鞋没穿好，一下子倒在了孙富贵的怀里。
“孙书记，你这人真坏，怎么这样啊，老是欺负人家！”那女的忍受不了就这样说。
“哈哈，逗你玩的嘛，何必当真呢！你先下去，我和肖校长谈点事！”
孙富贵看见了站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的肖大鹏，阅历丰富的他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几分，这次肖大鹏来找自己肯定是为上次那钱的事情。所以，孙富贵就吩咐秘书先下去一下。
这个女秘书就很听话地扭着腰，拉上门，出去了。
孙富贵啊，孙富贵，都说你是‘五毒’书记，吃、喝、嫖、赌、贪无所不精，我原先不相信，今天才是领教了，你果然是这样的货色！肖大鹏心想，脸上流露出一种知识分子对政府官员这类行径本能的憎恨！
肖大鹏，你放肆！你知道你这是在你和谁说话，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赌自己的钱，玩自己的女人，管你鸟事！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象是肖大鹏的表情上听到了他内心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然后也用一种能表达自己此时愤怒的表情回应！
“孙书记！俗话说：不要吃了奶就忘了娘。是你叫我给你送6万块钱，然后你保我没事的？现在你食言了是不是？当初你拿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再也不象以前那样温和地说话了，满眼全是愤怒不满。
“肖老大，这事情我已经尽力了，我也没保证说，你给了6万就一定能保住校长这个位置啊。本来没什么大事情的，市电视台播出的新闻，你也看了，报道的是很隐蔽吧，按照电视台的说法应该没事情的。可就怪镇上的一个大学生啊，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吃了豹子胆了，把那天的事情写给了《罗江日报》一个记者，那记者写了份内参给了州委州政府，州委卫书记看了很是恼火，亲自下的命令要严肃处理，市里这下没办法了，不是？不是我没帮你啊，惊动了州委一些领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上面说了，以后再找机会给你安排个位置！”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看了一眼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漫不经心地说。
“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是没得救了。孙书记，你就看在我现在这样落魄的份上，我再求你一件事儿，麻烦您行行好，帮帮我！”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一脸可怜地说。
“什么事情，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孙富贵应付性地说道。
“我的那6万也不说全部拿回来，给你留2万，你把那4万还给我吧，我是迫不得已啊！您不帮我，上面一查下来，我这辈子就完蛋了！”
肖大鹏想起那国家拨款修学校危房的8万，他挪用了4万，就害怕那一天会被查出来，那可是要坐牢的事儿啊！
“好你个肖老大，我可给你事先说明啊，你那点臭钱可不是给我的。上次都给你说清楚了，我不稀罕那点钱，我一个堂堂的金山镇镇委书记，还缺你那几万块钱吗？是你自己说给上面送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向上面要吧！”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很不满地说。
“孙富贵！你！你！钱明明是给你了，你这让我去找上面要，亏你说的出来，我那晓得你给没给上面，快给我，不给我今天就赖着不走了！”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急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哟？你肖大鹏一个中学校长，也不讲道理，耍起赖皮了是不？你马上给我滚，不要妨碍我办公，否则我马上打110说你妨碍公务！”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威胁性地说道。
“你叫吧，我就要看看你敢不敢！”肖大鹏也来劲儿了。
“喂，是镇派出所吗？我是孙富贵，你们马上来两个人来我办公室，这有个妨碍公务的，你们来处理一下！”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命令道。
接到镇委书记的电话，镇派出所的人接着就来了。两个警察二话没说就用手铐，带走了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派出所也真按照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的意思，要把肖大鹏关押两天。
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不明不白地被镇派出所关押，金山中学很多老师都有不满情绪。他们是很了解这个老校长的，肖大鹏为人朴实、厚道，一直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把老师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来对待。虽然他是金山中学的校长，很多时候，他比一些老师都辛苦。
为了帮助更多的孩子上学，他多次亲自下村到户去家访，了解贫困学生的实际情况，每一次都做好了详细的学生家庭情况记录。对这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他多次组织学校老师和这些学生结成帮扶对子，自己也亲自拿出钱来资助这些学生。还积极寻求社会爱心组织的帮助，尽自己最大努力解决贫困学生们上不起学的问题。在金山镇这十村八寨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记得住这个老校长，就是这样一位和蔼、慈祥、满是爱心的老人圆了他们的求学梦，让他们有书读，爱上了读书。
为了避免金山中学老师们闹事，金山镇委书记还特意地派人去金山中学传话，只说肖校长没什么大问题，在派出所是配合民警调查关于金山中学学生集体中毒的案子。过几天就能能放出来了，让老师们按正常的作息时间上班，不要耽误了正常的教学秩序，谁闹事后果谁自己承担。这样以来，老师们在不清楚实际情况的条件下，只有这样做了。毕竟还是孩子们的学习要紧，再慢慢看吧，如果政府要把肖校长怎么着，他们的力量毕竟很有限，也没什么权力，只有做好眼前的本职工作了。
夜已深。
铁窗外的月光透过树梢，稀稀疏疏地洒了进来。窗外依稀可见夜色下那些苍茫的山岚的影子，还有那一片片丛林的轮廓，只是在夜色的笼罩下，这些都亦如粉黛般，显得分外得朦胧。
金山中学校长肖大鹏现在心里感觉很酸很酸。这个时候他似乎才明白，这一切的后果都是镇委书记孙富贵布置好的陷阱。早在下村下寨做家访的时候，他就听到过一些老百姓中间很多关于孙富贵，吃、喝、嫖、赌、贪无所不精的传闻。但他都没怎么在意过，肖大鹏一直是个很喜欢清净的人，不喜欢与官场同政治等扯上什么关系，安安静静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这次，要不是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着想，他才不会去找金山镇镇委书记孙富贵求情。平时，读圣贤书出身，又一直教着圣贤书的肖大鹏，最恨的就是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趋炎附势和巴结。
不过，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现实可能会改变我们一直坚守的很多很多的东西。当我们所谓的信仰、恪守、原则等等，遭遇到某种不可逾越的障碍时，在无可奈何或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为了挽留一些目前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也会不情愿地去选择做违背自己良心和信仰的事情。
就如肖大鹏这个时候的选择一样，选择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太幼稚了，这样选择后的结果根本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所要得到的，并不是那么的完美。这样的选择，其实多半只是别人设下的一个圈套、一个局。选择过后，留给自己的，也只有悔意和痛恨，是自己在折磨着自己！
市长陈清政这些日子身体也不怎么好，市里先后发生了大大小小奇怪的事情让他感到很不安，脑子里总是理不出个头绪来，加上昼夜劳顿，他很是疲惫。市长陈清政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天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连市委组织部部长张义海也投靠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那一边了。
据市长陈清政的了解，这位市委组织部部长张义海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啊，这些异常的情况都出现的太突然了，可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市长陈清政时常想起以前和丁书记在一起共事时的情景，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那时侯，他这个市长和市委书记合作的是多么地有节拍啊，什么事情都一起商量，一起讨论做决定，市委、市政府里里外外的各项工作都是上行下效。机关里、老百姓那里，都几乎没一句怨言。可现在呢，自从这个市委副书记汪松瑶当上了市委代理书记后，什么事情都是汪松瑶他一个人的主意，哪还有人把他这个市长放在眼里，而且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还挺喜欢拉帮结派，事事独断专行。
照这样下去，刚刚好转的清水市经济增长势头可怎么得了，哪经得起他们这些人这样胡乱折腾，如果再这样下去，弄得老百姓衣食不安的话，闹起义都有可能！不行！我得去北京看看市委丁书记，向他汇报一下现在市里的一些情况，市委丁书记的经验丰富，虽说现在州委纪委的有关人员在调查他，但没有定案前，他毕竟还是清水市的市委书记。去下北京，一是去看看丁书记治疗的怎么样了；二是和他一起商议一下眼下的情形怎么办才好。
月上中天。
夜色不是很好，时而月光明朗，时而乌云走动，一半清晰，一般昏暗。
市长陈清政还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徘徊着，不是散步，而是这些日子完全没有睡意。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清水市已经完全不是个别人贪污腐败那么简单，很多事情看起来好象是风牛马不相及，但都发生的那么不自然。这些事件和事故，有很明显的策划、背后操纵的痕迹，而且是一个利益团体。
但问题是，这些事情牵连的领导太多，又是千丝万缕，而且这些人很是狡猾，好象早就知道市长陈清政下一步会怎么做似的，市长陈清政一时无法抓住他们的把柄。这些人都沉潜着，藏在暗处，一时半伙儿，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因为这些人一直在做着违背党纪国法的事情，有很多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得很小心，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看起来简直是滴水不漏。
第二天。
市长陈清政就给市委市政府办公室打了声招呼，说是身体自己不好要去北京会诊，几天后就回来。市政府的工作暂交给常务副市长杨坤主持。
“去北京会诊？陈市长这阵子也病了么？”
市长陈清政刚走，市委秘书长刘喜就马上打电话，把市长的动向告诉了正在外面和私营老板谈如何做生意的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
“我看昨天还没有啊，好好的。”市委秘书长刘喜分析说。
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回到市委后，端着一杯秘书泡好的茶，望着办公室里悬挂的，一张市委市政府全体领导班子的合影，心想这陈市长去北京会诊肯定是个幌子，借口去看望市委书记丁世杰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市电视台记者孙甜甜通过与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的那点破事儿，很自然的为自己的哥哥找了份好差事。这下可好了，多年来藏在她心中的愧疚感终于可以慢慢地消失了。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报恩方式，对孙甜甜来说也是有苦衷的。
其实，这电视台记者孙甜甜和孙子军并不是什么亲兄妹。到现在，孙甜甜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出生的那年头，国家正好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对超生的家庭管的很严，所以社会上有很多很多的弃婴存在，一些父母无能力抚养自己的孩子或者是怕政府罚款，就在孩子出生时候把他们抛弃在人多的地方，听天由命，命好的话这个孩子就会被别人收养。这孙甜甜就是孙子军的母亲在赶集的路上拣回来的弃婴，但孙子军一家人并没有嫌弃她，虽然为了抚养她，一家人也紧巴巴地受了很多苦，但也都没有怨言。
尤其是这孙子军，很喜欢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妹妹。小时侯有伙伴欺负孙甜甜，孙子军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为妹妹遮风挡雨，这些让孙甜甜很感动。虽然自己的亲生父母把自己抛弃了，但孙子军一家人都把自己当做亲人一样，从来没有另眼看她，让她在不幸的身世中同样地享受到了家的温暖。
上了学后，孙子军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好，对读书也没多大兴趣。初中快要毕业的那年，孙子军的父亲为了挣钱抚养这两个孩子读书，在煤矿里打工时候出了点事故，孙子军的父亲腿部受伤严重，最后成了半个残疾人。家庭日常生活开支，父亲治病的钱已经很让母亲为难了，还加上两个孩子读书，家庭很是拮据。
已经长大成人且很懂事明理的孙甜甜，每次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的痛苦表情；看到母亲为了这个家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劳累和辛苦，内心里很是愧疚。孙甜甜曾多次哭着对父母说，他们为她付出的太多了，她也不想读书了，想撤学回家来帮母亲干活儿，照顾父亲。可每次都被深明大义的父母反驳回去了，他们希望她好好的读书，上高中，读大学，不管要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只要学习好，能读上大学，出来找到一个好工作就是给他们最好的报答，也是给他们争气。
这两个老人一辈子都不认识几个字，受尽了没文化不识字的苦，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两兄妹身上，希望下一代能出一个读书人。可孙甜甜的哥哥孙子军，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好，也无心求学，加上家庭经济不好，多方面都需要钱，中考失败后就不想上学了，就走上了打工之路，靠打工给家里挣钱，为妹妹挣学费。
这样以来，孙甜甜心里就更愧疚了。这样的一个家，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成长付出了那么多，她却无法报答。所以在学习上孙甜甜一直都很刻苦，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很顺利的考上了重点高中，上了重点大学，毕业了在一次网络招聘会上也很顺利地被清水市电视台看中，就到清水市电视台做了一名记者。
工作后孙甜甜也想早点赚钱报答父母，报答哥哥的养育之恩，可刚开始工作，工资也不是很高。哥哥在外面打工混了几年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性情大变，和原来相比，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孙子军越来越异常地消沉，慢慢地走向了堕落。而父母呢，年纪越来越大了，需要人照顾。这些，孙甜甜都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的出现，以及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市委代理书记汪松瑶就能帮助自己完成多年的心愿，给哥哥安排这么好的工作，虽然自己把青春、把贞操都给搭上了，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孙甜甜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哥哥和父母过上好日子，这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了自己多年的心愿，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