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背着猪头找庙门
女儿吕畅秀的沉默,分明是对自己的反抗。老吕谦气得连连唉叹。他老婆在一边劝他说:“别给孩儿们上别,慢慢哄着来。小秀还小,有好些事儿她还都不明白。”
一听这话,老吕谦不乐意了,他瞪着眼质问老婆:“她小?她知道跟老白家的玉武瞎胡跑。这还小?要是大了,她能翻天?”
老吕谦的老婆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悄声说道:“我的爷呀!你小点声儿中不?咱妮儿清清白白的,你瞎胡沁啥哩?叫别人听见了,还怪好听哩?”
因为女儿吕畅秀的婚事,老吕谦把他那三个已经出门嫁婿的闺女都叫回来了,要她们姐妹们在一起,说道说道小秀的事儿。他自己已经拿不定主意了。
大闺女淑秀说:“爹呀,既然小秀跟白玉武有那层意思,这不就好办了?你托人给他捎信儿,叫他上咱家来提亲,那不就圆满了?”
老吕谦一听,火冒三丈,他说:“妮儿啊,你叫您爹我看成啥人儿了呀?你这分明是在说,咱这吕家就是下贱之人,拿着闺女去求他们。我背着猪头找不着庙门了?我硬往外聘哩?如果这样,庄上人会咋看?会咋说咱?虽然咱吕家在老白坡属于孤户,可也是百十年的老门老户。清末时候就扎根到老白坡了,这都多少年了,咱可不能做那自我抹价钱的事儿。这个人我真的丢不起啊!”
二闺女春秀说:“不中了就叫小秀直接跟白玉武说,这总是中吧?”
老吕谦气得直摇头,他说:“春秀啊春秀,你这不是支持小秀上外边瞎胡混嘛!你把他白玉武看成啥人了?他这是欺负咱吕家的啊!你还叫小秀去。我给你说,小秀!庄上的风言风语我都知道,以后,只许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咱家是没有电视是没有啥?你说!你见天黑了非要上别人家看电视。您妈扯半夜找不着你,你都上哪儿去了?以后你再不听话,我真敢打折你的腿。让派出所来抓我吧,我先把你的腿打断再说。作为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自尊自爱,你和白玉武那算啥?想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倒是央人来提亲呀?他来了没有?他央谁了?这是明显地不把咱吕家放在眼里。说的难听点儿,他是看不起您爹我呀!”
老吕谦的话激起了一家人的公愤。是啊,白玉武咋就不明事理呢?早晚是得走明路的啊!谁家有个闺女也不会叫她偷偷摸摸地跟别人好。那光明正大地多好啊!白玉武他哥白玉文还是多年的老师哩,他办事咋也恁差劲啊!他爹娘也不是那糊涂蛋。莫非真如她们的老父亲所说,白玉武压根就看不起他们吕家。白玉武跟小秀好,也只是想沾小秀的光,并没有想着以后过日子的事儿。
淑秀就问她爹:“那以后咋办咧?”
经过一家人的讨论,老吕谦终于有了主张,他这才说:“今儿黑我说这话,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就一个意思,谁来提亲我答应谁。但是,为了小秀,我等白玉武七天。七天过后他若不打发人来,小秀啊,我丑话给你说头里,你也别怪您爹我狠心。一个从根儿上就看不起我的人,到将来你们也过不了好日子。谁家娘老子也舍不得叫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
吕畅秀也明白,她爹句句说的都是大实话。虽然不是什么至理名言,但对她姊妹至少没有坏处。她心里是这么想,可就是过不去那个坷儿。虽然没有和白玉武确立什么关系,俩人至多是拉拉手,亲吻也有过一两次,但他们却像行走在钢丝上一样,总是谨小慎微,颤颤惊惊的。在白玉武心里,吕畅秀就是一块水晶,非得异常小心,才不至于破坏她那完美的形象。在没有确立关系之前,他尽量保持自己和对方的纯洁。如果以污浊之心去对待吕畅秀,那简直是在作孽,抑或说是在和自己过不去。而在吕畅秀心中,白玉武显得既遥远又贴切,在短时间内,俩人没有确立关系的时候,保持着各自的神秘,并非一件坏事。少女的贞操一旦失去,一切都完了。在较短时间内,斩断和白玉武的情缘,吕畅秀做不到,恐怕每一位有血有肉的人都做不到。再怎么说,感情这根无形的绳索,仿佛已经把他俩紧紧地捆缚在一起。也许总有一天有个人要挣脱这束缚,去追寻内心的自由。纵然她父亲说过,他等待白玉武七天,并且让家人们保守这一秘密。这就看白玉武的命运和造化了。但吕畅秀终究还是忍不住,在第四天的一个上午时分,在家里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笺,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说,派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把这封信送给了白玉武。
白玉武连看三遍吕畅秀写给他的信,读着读着,他那天生的傲性竟然占了上风,他认为,这明摆着是老吕谦在要挟他,在逼迫他。你急着让我带着厚礼去提亲,我偏偏不去。不能让你的如意算盘得逞。闺女是你的,这不假!她人是你的闺女,可她的心却是我的!还指出七天为限,这不是他高高在上,摆老岳父架子嘛!我就不理你个老丈人。人就怕走火入魔,你若往正常方向去考虑,或者找人商量商量,研究研究也好。一旦剑走偏锋,自我孤立,那么这个人会变得刚愎自用。你也不想想你是谁,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你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他都不考虑了。他把那封信撕得一条一条的,随手往空中一抛,细纸条落了一屋子一地。他在心里狠狠地说:“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吧!老吕谦,您妮儿早晚都会成为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