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凤还巢
下午的晚些时候,香姨到老白坡找到了白金玉。并和白金玉一起到了白金玉家。白金玉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节,香姨会突然来访。不过,自己的未婚妻,不管啥时候到来,他都非常地高兴。毕竟,在乡村,都是封建的很,就是未婚男女,也不轻易见面,更别说谈情说爱了。
香姨一见白金玉,就开始和他唠叨不休。说他家里太脏,需要打扫。白金玉就依着香姨所说,来了个大扫除。在香姨的帮助下,他把几间屋子整理得规规矩矩,齐齐整整。经过一番打扫,那真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但香姨认为还不够。说白金玉的衣服有味儿,那明显都脏了,应该洗一洗了。白金玉怕香姨累着,劝她休息一下,可她却恼了。说他看不起她。你这样待我,当初为啥要选我?既然选中了我,我就是你的人。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我是没有了亲人。现在,俺爹俺妈俺大姑都不要我了,我是个天不收地不留的人啊!我狠心哪!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香姨说着这样毫无来由,颠三倒四的话,白金玉只得说,你有啥想不开的事,慢慢对我说。如今,谁跟你一心啊?也只有我了。香姨听白金玉这么说,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把正洗的衣服往地上一摔,便号啕大哭起来。这让白金玉非常为难,也非常无奈。她这是……他真的不明白,香姨为什么会这样。看她的情况,百分之百是得了精神病。
香姨哭了一阵子,抹了抹眼泪,又开始洗衣服。好像刚才她根本没有哭过。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她作了什么。
天渐渐地黑了,白金玉劝香姨,等明天再洗,休息一会儿。可她不停地对白金玉说着,说她耿家的过去,以及她死去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个信影无踪的群堂伯。
香姨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她正处于精神病初期。像她这么保守的一个人,年来节到,就是婆家上她家去邀请她,她也不会上白金玉家来。可是因为得了精神病,世俗的礼仪,以及她以前所受的教养和道德的约束,都不起作用了。甚至耻辱感也似乎消失了。可怜的女孩子呀!
白金玉和他爹妈都看出来了,已经和他们分家门、另家过的白金鼎和柳茹月也看出来了。邻居的几个妇女陪着香姨说话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商量着此事该怎么办。这主要看白金玉的了。此时,谁也说不出个决议案。这是一桩大事啊!拿主张的还得是白金玉本人。
当白金玉他妈劝香姨吃饭的时候,香姨一点也不想吃。只是喝了几口开水。她不吃任何东西,让白金玉一家更是揪心。
在香姨的潜意识里,只有白金玉是她最能信得过的人。因为她认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她可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他。而白金玉家,也才是她最放心的栖身之地。所以,当白金玉他俩共同铺好了床,白金玉劝她睡觉的时候,她就乖乖地躺在了床上。拉灭电灯之后,白金玉听着香姨的鼾声细细的响起,他却坐在床沿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是一个病人,她是一个无辜的姑娘,她是一个可怜的人!他们并没有结婚,甚至连“结婚”这两个字谁也没有提一提。她睡着了,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白金玉心里欣慰了一些。当他困意来临时,他就和衣躺在香姨旁边,很快就睡着了。
三姥爷耿崇德在白金玉家房后蹲了一夜,一盒子香烟都快吸完了。快天明的时候,他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才走向回家的路。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白金玉身上。
鸟儿们的啼鸣,宣告着黑夜过尽,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白金玉是被香姨摇醒的。她说,天都已经明了,可不能睡懒觉。白金玉歉意地笑了笑,连忙起床。迎接白金玉的不是动听而优美的鸟鸣,灿烂而绚丽的早晨,而是香姨的喋喋不休。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说一阵子,哭一阵子。不过,她所说的,从来超不出她的认知范围。因为知识和视野的局限,也就是她的亲戚,邻居,少小时的同学、伙伴,大姑,二姑,大舅,二舅,大妗子,二妗子,姑家老表,姨家老表,有使用的,没使用的,全往外说。不论对方愿意不愿意听,她只管先说为快。白金玉只是劝慰她,一边和他爹妈商量,尽快送香姨去精神病医院,越耽误一天,她就会更加严重。可他们家又没有那么多钱,必需得借一部分。又不知道得多少钱才能医治好香姨的病,多准备一些还是好的。
白金玉把洗脸水端到香姨面前,并且把一个崭新的绿色香皂盒打开,里边放着一块粉红色的香皂。这都是白金玉昨天特地为香姨买的。香姨洗罢脸,要求白金玉帮她梳一下头。白金玉处处听从着香姨,生怕一不小心,又会惹得她大哭。白金玉一下一下地为香姨梳着头,他发现,香姨的头发梢都变黃了,而且还分了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香姨还在继续说着话。她想到了她的妹妹。她说,她的父亲为了要儿子,当她的四妹才出生三天后,她爹就把四妹送了人。她说她爹是一个最狠心的人。说着说着,香姨就生气了。她说,以后再也不听爹的话,他们总是在指挥她干这干那。当白金玉阻止香姨不要再往下说时,香姨内心已经充满了悲愤,她便又放声痛哭起来。
艰难而让人忧戚的白天终于过去了。夜晚的降临,也没有让白金玉的心平静下来。一整天,香姨都是在时哭时笑,不停地诉说中渡过的。晚上,好不容易哄孩子似的把香姨哄睡,可没过多久,香姨又从睡梦中哭醒。这一哭,又刹不住车了。她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情绪,有多大的气力,就用多大的气力哭。仿佛她在充分利用她的自由。虽然在这寂静的晚上,她的哭声能传出好远,可她一点也不在乎。纵使白金玉一再提醒她,这样不但会影响到邻居们休息,还会招致别人的议论。香姨如果能想到这一点,考虑到这一层的话,也许她也就没病了。哭足哭够的时候,她才接过白金玉早已捧在手中的茶水,她也不喝,喝到嘴里,只是漱一漱口,便又吐了出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她才又朦朦胧胧地睡去。
电灯下,白金玉注视着睡着的香姨,一丝口水,从香姨的口角缓慢地流淌出来。白金玉用柔软的卫生纸,轻轻的为她擦拭。之后,关上电灯,独自坐在床头。黑暗中,他摸索到香姨的手,并紧紧地握住。好像在向她传递柔柔的情感。虽然香姨就躺在他的床上,她对他完全没有一点避讳。可她是在病中啊!他把香姨这可怜的女孩子视作自己的亲妹妹。是的,白金玉已经26岁了,香姨也已经23岁了。他们都是成年人。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伤害了香姨,他白金玉于心不忍。他不想作这乘人之危的事情。如今,整个老白坡村,还有花叶岗的人,都知道香姨自己到白金玉家,和白金玉住在了一起。如果,在这个时候和香姨发生肌肤之亲,他自己良心都会感到不安。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把自己交给贪婪的性欲。他是高中生,在村庄上来说,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他知道法律和道德的界限,他更清楚在这个时候,不论他和香姨发生什么,决不会有一个人出来指责他。就是在背地里,也不会有人说他作得不对。但他觉得,如果做了,就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香姨。在白金玉眼里,香姨就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他不敢,也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玷污她。他要替她保持她的操守,他要为她保证她的贞节。
三姥爷耿崇德又在白金玉家屋后蹲守了一夜。也许他希望发生一些事情,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他爱女心切,目前又爱莫能助。这一夜,三姥爷耿崇德又想了很多很多,他不明白他的准女婿白金玉是怎么想的,又不便去问。有好多事情,当岳父的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为了女儿,他已经熬了两夜没睡觉了。每每听到女儿的哭声,他的心就会揪起来。他知道,女儿是痛苦的。因为病情在身。但白金玉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呢?他是当邪病找斩鬼的法官王瞎话呢?还是当神经病上南阳或驻马店的大医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