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们来到车站,坐无轨电车直奔联营。那时候,联营是最大的商业广场,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屯老二进城,先到饭馆儿,后到联营。屯老二就是指的贫下中农。
我们进了联营,我觉得眼花缭乱,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进联营。于涛也直发蒙,可能也是第一次来,高光好像来过,但也不太熟。
高梅早就想甩掉我们,不一会儿,我哥和高梅就没影了。我们三个臭小子谁也没带钱,在里面瞎转悠了一阵儿,觉得没意思,就都出来了。
“真没意思,咱们去大沙坑洗澡吧。”高光扫兴地说。
“行!”于涛一提大沙坑,就来精神头儿。
我们仨一起上了无轨电车。在车上,高光掏出丰收牌香烟递给我和于涛一人一根,我们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知道,车上的人拿我们当小流氓了,我甚至有点自豪,颇有些豪踞街头、顾盼自雄的倜傥劲儿。其实,我们离流氓的标准远去了,撑死算问题少年或坏孩子。
高光甚至用口哨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车上的人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们,我们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高光,大尿壶,你动过没?”于涛斜着眼睛问。
“你想我会闲着吗?”高光龇着牙说。
“得了吧,净吹牛逼!”我嘲讽地说。
其实,我也弄不清周丽萍为什么愿意和高光在一起,也许是这小子长得太帅了。因为高光随他妈,他妈就长得忒漂亮了。我一想到高光他妈,就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内心充满了冲动。
快到车站了,我心里有点儿发慌。
“哎,我兜里没带钱,你们呢?”我紧张地问。
“我也没带。”高光满不在乎地说。
“坏了,我也没带。”于涛也慌了神儿。
“那可怎么办?”我焦急地问。
“看我的!”高光诡谲地说。
我们仨正在议论着,售票员走了过来。
“你们仨买票没?”
“我买我买。”高光主动搭话说。
他假装在兜里摸钱,一边摸一边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坏了,大姐,我钱被偷了!”
“骗人,我看你们仨就像小偷。”售票员不客气地说。
“大姐,你怎么说话呢?”于涛有些急了。
“我这么说话怎么的?你们一上车,我就盯着你们呢,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东西。”售票员阴风阳气地说。
这时,车到站了,高光噌地下了车。
“别跟她废话,快跑!”高光一边喊一边跑。
我和于涛也像猴子似的蹿下车去。
“别跑,抓小偷啊!”售票员气急败坏地喊。
我们仨下了车没命地跑,高光这小子贼鬼,往无轨电车相反的方向跑,因为无轨电车不能掉头追。我和于涛没注意,跟在高光后面拼命跑。
突然,有个人从于涛对面迎面骑车飞驰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一把把戴在于涛头上的军帽抢走了。
当时,在我们心中,军帽被抢,就相当于现在的奔驰车被盗一样。于涛本能地转身就去追,我也本能地跟着于涛去追。
“操你妈,把军帽还给我!”于涛一边追一边骂。
他边跑边拔出我们在铁轨上特制的小匕首,我见于涛拔出了匕首,便从腰间拽出枪刺递给他。
“于涛,拿这个扎他。”我气喘吁吁地说。
于涛想都没想,夺过枪刺,嗖地就向抢军帽的人扔去,结果枪刺刀把砸在抢军帽那个人的头上,枪刺掉在了地上。
那小子一看于涛下狠手,气急败坏地跳下自行车,从地上捡起枪刺向于涛追来,于涛见那人拿着枪刺追来了,站在原地愣住了。
我见大事不好,大喊:“于涛,快跑!”
于涛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转身刚要跑,那人已到于涛身后,他一刀刺下去,正好扎在于涛后腰上,于涛大叫一声,倒在血泊里。
那人扎完于涛,二话没说转身就跑,他骑上自行车,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于涛捂着后腰疼得嗷嗷直叫。
这时,高光也跑了过来。
“二林子,谁扎的?”他焦急地问。
“抢军帽的。”我扶着于涛说。
“人呢?”高光又问。
“跑了。”我不耐烦地说。
“快送于涛去医院吧!”高光喊道。
正好附近有一家区级医院,我背着于涛,高光扶着,我们跑进医院时身无分文,但那时的医院讲救死扶伤,不像现在的医院,没钱就得等死。
医生把于涛推进手术室,我和高光赶紧给于涛他爸他妈打电话。很快,于涛他爸他妈就赶来了,于涛有两个哥哥于峰和于洋都当兵了,于涛是老儿子,也是于涛他爸他妈最心疼的。
于涛他爸见自己的儿子被扎成了这个样子,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抢军帽扎伤自己儿子的人缉拿归案。
后来,我哥和高梅也赶来了,于涛被扎坏了一个肾,得住很长时间院。于涛他妈哭得跟泪人似的。大家忙了一个晚上,陆续散去。
临离开医院时,高光小声对我说:“二林子,咱们得为于涛报仇!”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具体怎么报仇心里并没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