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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牢天山屏障,攥紧边防拳头,让敌人伸进来的腿拔不出去

书名:西陲将星本章字数:5023

  

  杨勇不是纸上谈兵、坐而论道的将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部队,了解战场,了解边防,拿出搞活天山、独立作战、长期坚持的办法。

  做完方案解读、沙盘作业、图上研判等一系列功课,杨勇对新疆的仗怎么打心里有了底数,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打电话给李达副总参谋长,请他来新疆一同勘察地形。

  李达是我军历史上5次辅助过5位元帅的参谋长,也是任职参谋长时间最长的开国上将。李达长杨勇8岁,两人交谊深厚,是杨勇敬重的老大哥、好“参座”,同李达探讨军事问题,杨勇总能从中获益。这回杨勇电话相邀,李达满口答应,专程赴新疆与老战友合谋。

  6月底,杨勇同李达飞抵培什,与南疆军区领导研究了中苏、中印方向的战备工作和边防建设,在吐尔尕特山口视察了托云边防站。尔后乘车沿乌喀公路北上,看望沿途部队,勘察既设阵地和关隘要道。回到乌鲁木齐稍事休息,又飞抵伊犁,与北疆军区领导研究了中苏方向的战备工作和边防建设,勘察了霍尔果斯口岸的地形,尔后乘车沿乌伊公路返回,途中在几个设防要点,现场研究了阵地建设配套工程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南北疆勘察期间,两位老上将没少吃苦。库车的酷热更让他们备受煎熬。库车,古称龟兹,是西域重要的文明古国。因为地处塔什拉玛干大沙漠北沿,又是天山大峡谷的南部出口,冬天奇冷,夏天酷热,杨勇一行抵达库车时,地表温度接近70度。扑面而来的热风钻进密封不好的汽车,人像坐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热得喘不过气来。

  回到乌鲁木齐,赵德路对我说:“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库车不知新疆之热”说完又给我念他在库车写的顺口溜:"早晚打冷战,中午出大汗。羊肉膻味重,杏子能顶饭。”

  我觉得他的顺口溜很有特点,也顺口诌了几句:“天山雪未消,戈壁似火烧。寒暑欺人甚,老将受煎熬。”

  赵德路把我的顺口溜说给首长听,杨司令笑呵呵地说:“问问屈秘书,他这是表扬呢还是讽刺呢?不过从库车到干沟那几天,我们还真的当了一回‘奈温’将军!听说唐朝时吐鲁番有个胖知县,大热天是泡在水缸里审案子的。

  在天山南北勘察期间,杨勇同李达边看边议,反复征求部队领导和地方领导的意见,一路下来对搞活天山形成了共识:

  把1964年选定的由独山子到拜城的天山公路走向朝东靠一点,改为由独山子向库车贯通,并按3级路面设计,保证全天候通车。改线后的公路,既避免离边境太近,又便于战时部队与物资隐蔽机动。

  把1964年选定的由吐鲁番到库尔勒的南疆铁路依格尔方案,改为靠山近水的阿拉沟方案。改线后的铁路与新疆的小三线、军区后方基地和几条国防公路衔接,形成槁活天山、巩固国防、带动南疆经济建设发展的大动脉。

  7月16日,军区常委会议一致通过修筑天山公路与南疆铁路的设想和建议,并决定把修筑“两路”的建议报告中央。

  中央对新疆修筑“两路”十分重视。7月27日晚上,周恩来主持政治局会议讨论修筑“两路”的计划。听完杨勇汇报,周恩来笑着说:“果然不出所料,杨勇一到新疆就提出修建天山公路和南疆铁路,抓住了搞活天山的关键环节。这两条路拖了10年没有动,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经过讨论,政治局通过了修筑“两路”的计划。第二天,叶剑英受周恩来委托,召开军委办公会议,专题研究落实修筑“两路”的具体事项。

  《杨勇同志在新疆》一书的作者李增林透露,在7月28日的军委办公会议上,叶剑英再次强调:“杨勇同志昨天在政治局会议上谈了新疆情况,看来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今天主要谈谈部队整顿和作战准备问题。由于林彪的破坏干扰,新疆部队从思想、组织、装备等方面都要整顿,要整顿到能够打仗。作战准备也是多方面的,当前迫切的问题是交通问题,就是杨勇同志提出来的把贯通天山南北的那条公路搞通,把天山搞活。如果不活,南面顾不上北面,北面顾不上南面,东面也顾不上西面。战备工作,总是要根据作战需要来考虑。苏联在新疆西面有20个师的兵力,在伏龙芝一线还有6个还乡团。现在看,西面不能一般地看待了,领导要加强,工作要加强,所以才派杨勇同志去。杨勇同志在东北搞过,东北有一套作战体制,如何结合新疆情况把作战准备工作搞好,这是需要认真解决的。政治上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军事上没重点就没有战术。新疆作战准备在哪里?是一个巴掌伸出五个指头。”

  在总理和叶帅的全力支持下,“两路”上马的准备工作加快进行。

  1974年4月24日,毛泽东批准国务院、中央军委《关于加快天山公路建设的命令》。军委工程兵4工区受命后,13000多名官兵于当月从湖北宜昌出发移师新疆独山子,8月中旬即吹响了天山公路的施工号角。

  天山公路和南疆铁路施工之际,批林批孔运动如火如荼。

  杨勇顶着巨大的压力,一面应对"四人帮”的干扰破坏,一面不断为筑路部队排忧解难。在任凭风浪起,施工不间断的思想指导下,施工部队没有安排专门时间搞运动。在远离批林批孔喧嚣的施工现场,只有机器的轰鸣声与山岩的爆裂声。

  1975年4月11日,杨勇专程到独山子慰问施工部队。看着满脸疲惫的几位师职干部,滴酒不沾的杨勇端起酒杯说:“这条国防公路一头连着中南海,一头连着独山子。你们要动员干部克服困难,下死决心把这条路打通,打不通你们走不了。”之后杨勇又两次去施工现场办公,帮助部队解决施工中的器材保障和生活保障问题。

  1977年6月29日,杨勇调任副总参谋长之前,在谭友林和幸元林两位副司令陪同下,最后一次登上天山公路施工现场。在海拔3400米的冰达坂隧道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杨勇,同30多位官兵握手合影,依依惜别。他向大家表示,举行通车典礼时一定要来看望部队,凭吊烈士。

  1983年8月,全长562.97公里的独库公路竣工。168名官兵为此献出生命,几千人在施工中受伤致残。有人形容这是一条用杨勇的心血和烈士躯体铺垫的公路。路是卧倒的碑,碑是竖起的路。

  独库公路成为贯通天山南北的绿色通道。它像一条动脉大血管,流经千山万壑,向沿途千家万户输入源源不断的致富血液。独库公路成为开发天山、经营天山、搞活天山的黄金纽带。

  在杨勇的催促下,同天山公路齐头并进的南疆铁路,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开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1973年10月,铁5师先头部队抵达新疆设营。1974年至1975年,铁5师、铁6师和铁4师的两个团约30000兵力相继进疆,加上自治区铁路工程局的5个团和生产建设兵团配属的4个团,施工力量最多时将近七八万之众。

  经过10年鏖战,吐鲁番至库尔勒全长476.4公里的南疆铁路一期工程,在268名烈士的英灵护佑下竣工,1984年8月全线通车。

  吐库铁路像一条蜿蜒的巨龙,穿过天山峡谷沟壑,跨越亘古戈壁荒漠,打开了南疆地区通向现代化的大门。当火车汽笛第一次在库尔勒上空轰鸣时,相识与不相识的人抱成一团,施工将士和各族群众的喜泪在笑声歌声欢呼声中挥洒飞扬。

  “两路”工程的先后启动,吹响了加快战场建设的号角。涣散人心的派性越来越臭,在准备打仗的氛围中形不成气候。但是,一些领导干部对新疆独立作战、长期坚持情绪悲观。有的不愿意把家属子女接到新疆工作,有的寻找借口要求调回内地部队,还有的把家属子女从新疆迁回原籍安置。

  杨勇决定,从自己做起,把家属接到新疆。杨勇被解禁以后,夫人林彬也从宁夏“五•七”干校回到北京,被重新安排在国务院财贸办工作。杨勇把新疆人心不稳定,领导干部家属不愿到新疆的情况同林彬讲了以后,林彬二话没说,提前辞职,把家搬到新疆。

  杨勇是个喜怒不轻易上脸的人,但部队准备打仗的信心不足,让他深感忧虑。特别是北疆地区的边防一线部队,连能够坚守的像样阵地和工事都没有构筑,把守卫边防的任务仅仅说成是“通风报信”。

  吉木乃县城后撤之后,沿边好几个县城也要求后迁。据《杨勇同志在新疆》一书披露:“边境重镇塔城根本没有打算坚守。这个地方既无警也无备,连观察警戒都没有。据说前任司令曾告诉杜拉塔边防站:‘有了事,你们只要从河边跑回来就是胜利’”。在打起仗能跑回来就是胜利的思想引导下,一些边防站不是练打练守,而是练撤练逃。克孜乌雍克边防站演习后撤时,马疾人慌,战士竟然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

  野战部队的临战训练也不落实。有个师进疆6年多,除炮兵团训练了几个科目外,其他团因“三支两军”和国防施工,一直没有搞过训练,连以下演练战术课目时,居然找不到几个合格的教员。

  8月下旬,杨勇与徐国贤研究认为,军区亟须召开边防会议,把准备打仗的思想和工作落实到边防一线部队。为了给边防会议作准备,杨勇指示钟光国,在北疆主要方向选一两个边防站,因地制宜落实准备打仗的要求,构筑以碉堡为支撑点的环形防御阵地,以战壕为掩护的机动野战工事,指导官兵练打、练藏、练生存、练机动,摸索出经验后在军区边防会议上推广。

  军区要在边防站选试点的消息一传出,部队争先恐后、不甘落后的士气被激活了。一线边防站之间形成了你追我赶的阵地建设局面。杨勇高兴地对钟光国说:“你抓的点不要松手,点亮一盏灯,照亮一大片。我们要通过典型效应把全区边防部队的阵地建设搞坚固,让敌人伸进来的腿拔不出去。”

  在年底召开的军区边防会议上,几个阵地建设先进单位介绍了经验,杨勇重点讲了作战问题。杨勇强调:“我们要准备在极其艰苦和无后援的条件下独立作战,要多拖住一些敌人,拖得越多越久越好。这样才能使主战场的日子好过一些,才能对战争的胜利多做一些贡献。”杨勇特别要求:“要把边防站建成战斗堡垒。构筑能打、能藏、能生活、能机动的配套工事。还要修路、架线,把边防的交通、通讯搞通。这样打起仗来边防站才能顶一阵子,真正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赢得时间等待支援。”对加快建设二线预备队,提高机动增援一线边防部队的能力,杨勇也提出了明确要求。

  在参加北疆军区小组讨论时,杨勇针对领导班子不团结的问题说:“中小打不会在东北、华北,而是在新疆。新疆是全国的主要方向,北疆是新疆的主要方向,你们的责任很重!伊犁、塔城要靠你们指挥,你们不团结怎么办?你们班子要从大局着想,不要把个人问题看得过重。谁挑起派性,谁就是犯罪。”杨勇一记重锤,敲醒了北疆军区领导,会议之后再也没有人纠缠个人恩怨了。

  在边防会议精神推动下,一线部队迅速掀起了构筑工事、建设阵地、准备打仗的热潮。军区党委及时向军委报告了会议情况,并向总参建议,给边防增加9000名员额充实一线连队;把准备撤销的生产建设兵团现役部队,列入军区部队序列作为预备队,配置在边境后方的适当地域,增强边防部队的坚守能力和防御弹性。

  杨勇在勘察地形期间还了解到,军事训练是全区部队的软肋,有的部队依照教材也不会组织训练,闹出照着葫芦画不了瓢的笑话。

  当时的部队中,参加过1964年大比武的训练尖子,虽然多数当了基层干部,但在“突出政治”的高压下,没有人敢站出来抓训练。训练场上看不到部队的虎气雄风,演习场上看不到战士的阳刚血性。代之而起的是没完没了的斗私批修会议,花拳绣腿式的课目表演。

  为了尽快恢复部队正规的训练秩序和训练内容,开完边防会议,杨勇让鲁泉选一个建制团蹲点,指导部队严格按照教材进行训练,在人和武器的全程结合中,完成从单兵到团一级的全部训练课目,为来年军区训练会议摸索经验,提供示范。

  从1974年开始,杨勇嘴上也讲批林批孔,但实际工作中却把主要精力放在加强训练、落实战备上。1月召开军区训练工作会议,4月勘察天山腹地,9月组织实兵实弹打敌集群坦克研究性演习,10月召开民兵工作会议,11月安排军区机关野营拉练,年底召开军区工程会议。“四人帮”操控的批林批孔运动,实际上成了强化训练、准备打仗的插曲。

  转入1975年,军区部队经过整顿,面貌焕然一新。然而好景不长。1976年1月周恩来逝世不久,“批判邓小平、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浊浪席卷全国。杨勇冷眼观潮,在军区常委会上强调:“毛主席、周总理派我来当司令,是准备打仗的,一旦让人家打个措手不及,我们就是千古罪人!搞运动也得准备打仗,部队只能进行正面教育,军事训练、战备工作,一天也不能松懈。”

  杨勇明白,在当时的形势下,“硬顶”是不行的,“软磨”也不能露出破绽。于是杨勇把毛主席“要准备打仗”的话当作尚方宝剑,与"四人帮”斗智斗法。杨勇倚“剑”司职:1月中旬召开民兵工作会议,5月上旬视察北疆部队和独库公路,5月中旬至6月中旬与自治区联合召开边防工作会议,同时在巴音沟驻军某部,搞了38天师以上干部战役集训,主要研究独山子方向的防御作战问题。6月下旬到9月底,组织部队举行原子武器条件下加强师的进攻演习。直到“四人帮”被粉碎,杨勇一直用准备打仗对抗反击右倾翻案风。杨勇的对抗有理有节,无懈可击。

  杨勇依托天山,独立作战,长期作战的决心,顶住压力,排除干扰,准备打仗的胆识,推动军地联手行动,逐渐筑牢了天山屏障,攥紧了边防“拳头”,为新疆未来反侵略战争的准备工作奠定了扎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