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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胡耀邦牵红线,鲁方走进谭友林的窑洞

书名:铁血将军旷世情本章字数:7398

  

  谭友林同鲁方的结合,是偶然中的必然。

  眼看奔30岁的人了,谭友林还没有找到女朋友,邓大姐、邵式平、陈赓几个人着实着急起来。大家合计,请中央领导帮忙,解决谭友林这个“老大难”问题。

  延安时期的上下级关系朴素单纯。谭友林所在党支部的委员们,个个都是杨家岭、王家坪中央领导同志窑洞里的常客。

  1944年春节期间邵式平到叶剑英那里拜年,闲聊中谈到谭友林还没找到对象。邵式平说:“党校的‘鸟儿’都有主了,大家从外边介绍的女青年不是党员,谭友林不干,看看‘参座’能不能帮个忙?”

  邵式平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是“拜年”、“闲聊”,其实是为谭友林的事情专门找叶剑英的。

  邵式平说完,叶剑英不由得笑了:“这个谭友林有点教条了,不是党员就不能当老婆了?很多老同志找的女青年也不是党员嘛,先结婚后入党也可以噢!”叶剑英想了片刻说,“这事交给胡耀邦办,他是总政组织部部长,认识的女青年多,应该能解决谭友林的问题。不过也得给谭友林做工作,可不能把是不是党员作为找老婆的先决条件。”说完,当着邵式平的面给胡耀邦打电话。电话那边,胡耀邦一听要为谭友林找对象,立马表示完成任务。

  胡耀邦同谭友林是老朋友。早在141年秋,经毛泽东批准,军委任命杨勇为军事高干队队长,谭友林为党支部书记。

  命令一下来,谭友林沉不住气了。四年前在保安红大当学习小组长,他就没少操心,还被当时的教育长罗瑞卿剋了一顿。现在高干队的人数比四年前翻了几番,其中几条能打仗的“倔驴”还真是惹不起,他谭友林无论如何不能当这个党支部书记。

  命令是军委下的,找谁好呢?

  谭友林忽然想到,杨勇和胡耀邦是表兄弟,胡耀邦是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的主管副部长,想托杨勇找胡耀邦把他的支部书记免了,另选同志担任。

  杨勇很喜欢谭友林的厚道率直,相信两人一定能唱好“将相和”。后来见谭友林出于真诚,想把更多时间用在学习上,便向胡耀邦反映了谭友林的想法。胡耀邦让杨勇给谭友林带话,高干队的队长、党支部书记是毛主席拍板,军委讨论任命的,他胡耀邦也得服从。

  没过多久,胡耀邦上门看望杨勇和谭友林,告诉了他们俩的任命过程,还特意说明支部书记就是政委,因为没有正式编制,才设了支部书记这个职务。谭友林向胡耀邦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怕支部书记当不好,学习任务也完成不好,到时候不好向同志们交代,还会让大家对军委有看法。

  谭友林的坦荡胸怀和责任意识,给胡耀邦和杨勇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也是他们三人的友谊在几十年风风雨雨中不减反增的一段插曲。

  杨勇和谭友林没有辜负军委的期望,他俩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全体学员严格律己,刻苦学习。虽然在敌伪势力的经济封锁下,陕甘宁边区面临生存的困难,但经过长征的高干队学员,没有被困难挡住。他们吃着小米饭,喝着南瓜汤,照样精神饱满,生龙活虎。在努力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的同时,还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开展生产自救。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多次表扬,高干队为延安的机关、部队和学校做出了好样子。

  在军事高干队那些日子,谭友林经常同杨勇到胡耀邦那里玩。军事高干队并入中央党校后,几个人见面少了,但友情依旧。胡耀邦知道谭友林一表人才,又是经过长征的年轻将领,物色对象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经过两轮筛选,延安外国语学校的鲁方成为最后锁定的目标。

  鲁方当时的名字叫姜汝芳,父亲姜怀早年毕业于同济大学机器制造专业,是国民党汉阳兵工厂挑大梁的工程师。武汉沦陷后,姜怀陪女儿到重庆读书。姜怀与周恩来的秘书徐冰既是亲戚又是同学,通过徐冰引见,逐渐和周恩来有了交往。姜怀赞成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对蒋介石政府消极抗日的态度很是反感,是一位爱国亲共的开明人士。姜怀经常带着鲁方看望周恩来和邓颖超夫妇,深为周恩来的人格魅力和时政见解所折服,多次向周恩来表示,有意到延安发挥专长,为八路军造枪造炮。

  周恩来和邓颖超都很喜欢鲁方,邓颖超还把鲁方认作干女儿。鲁方成为周公馆的常客,邓颖超有机会就给她讲革命故事,讲青年学生去延安后的成长情况,延安成为鲁方向往的革命圣地。

  1940年10月,由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介绍,姜怀父女随同周恩来到达延安。中央组织部分配鲁方进入延安女子大学学习。“女大”撤销后,鲁方先后转入延安大学俄文系、中央军委俄文学校、延安外国语学校专修俄语,是延安外国语学校俄语合唱队的台柱子。

  谭友林起初一听鲁方是1942年6月入党的,同意两人先见面谈一谈,后来听说鲁方是中央培养的俄语翻译,便犹豫不决了,再后来又听说鲁方是邓颖超的干女儿,索性打起了退堂鼓。

  邓颖超没料到胡耀邦会把鲁方介绍给谭友林。鲁方已经20出头了,眼看着由黄毛丫头出落成眉清目秀的大姑娘,邓颖超也琢磨着给干女儿找个合适的男朋友。这两年有人倒是介绍过两个小伙子,但都被鲁方婉拒了。现在机会找上门了,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邓颖超很想把这桩婚事撮合成。

  邓颖超得知谭友林有思想顾虑,便私下问鲁方:“党校一部的谭友林你认识吗?”

  “谭友林?”鲁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让我想一想。”不到一分钟鲁方便说:“嗯,认识,还在大礼堂跳过舞呢。他跳舞节奏感强,好多女同学都愿意跟他跳。”

  邓颖超趁热打铁:看来你对谭友林印象挺好。他不光舞跳得好,长征时就是二方面军的师政委,是贺老总和任弼时手下的年轻将领。”

  邓颖超把“贺老总、任弼时”的名字加重语气说给鲁方听。

  邓妈妈一席话,听得鲁方云遮雾罩,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正要问清原由,只听邓颖超接着说:“既然认识,又印象不错,何不交个朋友呢?”邓颖超亮出了底牌,鲁方的脸绯红。

  鲁方弄清了邓妈妈向她介绍谭友林的用意,有些羞涩地说:“跟那么大的官交朋友,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呢?”鲁方的话有点意思了。

  “谈谈看嘛!说不定谭友林还真是我未来的干女婿呢。”邓颖超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干女儿。

  鲁方搂着邓颖超撒娇地说:“那我可得仔细考察了!”

  邓颖超把鲁方的态度告诉谭友林,谭友林将信将疑,感谢之余,还是下不了决心。邓颖超笑着说:你谭友林好大的出息,30岁谈恋爱还躲躲闪闪!再这么扭捏下去,当光棍可别后悔呀!”

  罗瑞卿这时也在中央党校一部学习,听说谭友林同鲁方谈对象有顾虑,晚饭后直奔谭友林的窑洞,一进门就说:“星期六晚饭后,你哪儿也不准去,我让人把鲁方接过来,谈不成你别睡觉!”两句话一扔,转身走了。罗瑞卿嘴巴受过伤,说话时“咬牙切齿”,谭友林本来对这位老领导就有忌惮,现在听他上门“面谕”,哪里还敢马虎,硬着头皮连连称是。

  延安的周末,是党校学员最惬意的时候。结过婚的男男女女,忙着找地方恩爱去了。没结婚的男男女女,或在沟沟壑壑中谈情说爱,或在窑洞里埋头读书,或到礼堂参加文化活动。温馨和谐的生活,驱散了陕北高原的春寒,早早解冻的延河水,卷着浪花欢快地流着。

  谭友林把窑洞整理好,把胡子刮干净,穿上刘少奇在豫东时送给他的皮夹克,更显得精神焕发,英姿勃勃。按说谭友林应当主动去找鲁方,但鲁方不同意。鲁方觉得谭友林是老干部,还是自己去中央党校找谭友林好。两人还没正式见面,谭友林先被鲁方感动了。

  窑洞窗户纸已被警卫员换过,晚霞把窗户涂抹得五颜六色。陕北高原的空旷,展现出大自然的原始野性,落日的辉煌被扩散得漫无边际。

  谭友林心中热浪升腾,惴惴不安。他影影绰绰记得在哪里见过鲁方,但又印象不深。一想到自己读书不多、出身贫寒,现在却要和从小在城市长大、又懂俄文又说俄语的姑娘搞对象,总觉得底气不足。他坐卧不宁地在窑洞里外转悠,琢磨着见面要说的第一句话,手心里居然渗出汗来。这种事对谭友林来说,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

  “首长,来了,来了!谭友林兀自想着,警卫员在门外喊起来了。谭友林跨出窑洞一看,邵式平陪着一个女青年正向他走来。邵式平见谭友林收拾得挺利索,张口就开玩笑:“哈哈,小老弟,你今天还真像个新郎官的样子!

  谭友林满脸涨红,还没答话,鲁方已经开口了:“首长好!

  “什么‘手掌'‘脚掌’的,男朋友!你是他的女朋友,他是你的男朋友,以后不准叫首长,就叫谭友林!

  谭友林急忙接上话:“我可不是首长,邵大哥才是首长呢!

  借着说话的机会,谭友林一看,原来他认识鲁方,两人还在一起跳过舞呢。这才笑着说:“我们见过面,还一起跳过舞!

  鲁方也笑了:“还跳过不止一次呢,我们女同学都说你的舞跳得好。”

  邵式平一看这架势,高兴地说:嗬,原来早就是朋友了!我还在这儿瞎忙活!说完从兜里拿出一页纸,上面写着“愿为朋友”四个字。邵式平拧开水笔,把纸和笔递到鲁方手里,让她把名字写在上面。

  鲁方一时莫名其妙:“交朋友还要签字吗?”

  “要!你们这不是一般朋友,是订婚!”鲁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上,羞得低下头不敢看人。

  邵式平调侃地说:“你这签名可是一字千金,事关终身啊!你要不签我可就找陈赓去了!”

  鲁方一听要找陈赓,故意噘着嘴说:“人家没有说不签嘛!”

  邵式平一听,抓着鲁方的手,让她在纸上写下了名字。随后谭友林也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邵式平看到两人一见如故,心里十分高兴,举着签过名的纸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们签了字,我算没有白跑腿。现在我可以向大媒人罗瑞卿、胡耀邦交差了。”说完从桌子上抓了一把花生,像扭秧歌一样笑着出了窑洞。

  人们常说,爱情是人最本真的属性,恋爱是可以无师自通的,谭友林和鲁方也不例外。

  邵式平走后,先是短暂的沉默。谭友林怕鲁方受凉,又见一时无话可说,便从靠里面的衣钩上拿下棉大衣让鲁方披着。鲁方本来就性格开朗,想到刚才邵式平竟逼着她签字,便笑着说:“谢谢你!看来你这个人还是知冷知热的,可让我签字的那张‘卖身契'是你们下的套吧?”谭友林嘿嘿地笑了。

  话一开头,两人都不拘谨了。从春节联欢说到唱歌跳舞,从中央党校说到外国语学校,话题越说越多,交流越来越自然,不知不觉中四个多小时过去了。

  两人由浅入深的交谈,彼此印象都很不错。谭友林觉得鲁方眉目清秀,知书达礼;鲁方觉得谭友林俊朗英武,历练有成,双方心中都迸发出火花。谭友林见时辰晚了,不无惋惜地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鲁方也没推辞。

  谭友林把鲁方送到延安外国语学校,看着鲁方进了自己的窑洞,才依依不舍地返身向回走去。他们商定,第二天到城里几个地方转转。

  皓月悬空,天幕朗朗。道路两旁的土崖上,窑洞中的点点灯光,照在纵横错落的窗户上,与天上的星星遥相对应,浑然一体。谭友林大步流星地走路,心里却在告慰邱云:“鲁方好多地方和你相似,我从鲁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回到党校,谭友林洗漱完毕,躺到炕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仔细回味鲁方路上说过的话:爱情能升华人生。只有经历真挚热烈的爱情,人才能走向成熟。”他没有全想明白,过了一会儿才带着问号进入梦乡。

  正在谈恋爱的谭友林和鲁方,都怕陈赓看见他们俩。延安人都知道,陈赓要让谁出丑,你躲都躲不开。哪知第二天两人从城里回来,半路上居然与陈赓碰了个正着。陈赓从马上跳下来打哈哈:谁给你俩办的速成班,这一搭手就掰不开了。咱们党有纪律规定,先斩后奏是要背处分的啊!”说完仰面大笑,攀鞍上马,绝尘而去。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考虑到谭友林是年轻的老干部,大家又老拿他俩开玩笑,鲁方建议还是早点结婚好。

  经中共中央批准,谭友林与鲁方把结婚的时间定在1944年3月18日。

  延安的春天,暖风拂面,紫燕穿柳,抗日战争的捷报从长城内外、大江南北频频飞向宝塔山下。

  黄土高原上的坡地梯田,正被青苗绿草染成一块一块的柔锦软缎,蓝天上的白云悠悠飘浮,荒坡上的牛羊慢慢移动。延安的祥和温馨让人陶醉。

  清凉山上,鲁方和谭友林沐浴春光,手挽手地坐着,眼前的春色让她俩流连忘返,心头的喜悦在脸上洋溢。明天就要结婚了,谭友林和鲁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周恩来从红军一到陕北就认识了谭友林。当时受贺龙、任弼时、关向应之托,还在自己窑洞里亲自看着马海德医生为谭友林治伤,“娃娃政委”的大号,也是周恩来叫出来的。知道鲁方和谭友林谈恋爱,周恩来非常高兴,认为两人是天作之合,直夸鲁方有眼力。周恩来还表示,结婚那天他要去党校,和大家一起喝喜酒。

  听说两人结婚没地方住,周恩来和邓颖超腾出一间自己住的窑洞,给谭友林和鲁方作新房。可是给新婚夫妇送礼物的事情,却把周恩来和邓颖超难住了。

  多年处在国民党严密封锁下的延安,绝大部分日用品靠陕甘宁边区军民自己生产,一下子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夫妇俩翻箱倒柜,才找到一块二尺见方的红绸布。于是,邓颖超磨墨,周恩来援笔,饱含深情地在红绸布上写下了珍贵的贺词:

  谭友林姜汝芳

  新婚之喜丨同心同德丨互敬互爱!

  周恩来邓颖超1944年3月

  得知周恩来要参加谭友林婚礼的消息,主持党校工作的彭真很高兴,特别交代有关同志:“谭友林同志是红军长征时的师政委,是年轻的高级干部,30岁才结婚,我们要破格把他的喜事办热闹一点!”他嘱咐党校食堂的管理人员,尽一切可能为谭友林置办两桌酒席。

  中央党校是延安“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先进单位之一,学员自己开荒种菜,喂猪养鸡,挖窖酿酒,逢年过节还能加菜会餐。谭友林本来人缘就好,彭真又作了个别交代,办事的同志很认真。两桌酒席上的菜肴虽是党校自己生产的,但经厨师们用心加工,还真是五颜六色,堪称丰盛。

  结婚这天,周恩来因政治局开会没赶上,罗瑞卿、陈赓有事脱不开身,彭真、邓颖超、孔原、陈奇涵、郭洪涛等人,把20多把椅子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家把酒庆贺,尽欢而散。这天晚上,杨家岭中央礼堂正好举办舞会,谭友林和鲁方收拾利索,高高兴兴地去中央大礼堂“蹭舞”去了。“蹭舞”,是中央党校学员们的自我调侃,因为他们是不请自去的。

  大礼堂内,耀眼的汽灯咝咝地响着,悠扬的舞曲在礼堂内回荡,一些急于过瘾的舞迷,已经迫不及待地跳起来了。

  谭友林同鲁方走进礼堂,忙着接受人们的祝贺,还没顾上跳舞,毛泽东和几位领导人的身影在礼堂门口出现了。江青和几位女青年在后面跟着,有说有笑,看不出矜持拿捏的样子。毛泽东刚一落座,孔原便把谭友林和鲁方叫过来,向毛泽东介绍说:主席,谭友林今天新婚大喜,他们俩要给你鞠躬!”

  毛泽东一听乐了,笑着说:讨堂客,大喜!大喜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你这个‘孔夫子’临时出题目,我毛泽东答不上来呀!”说完转过头招呼江青:江青同志,谭友林今天是新郎官!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喜!你与他跳个舞,我与新娘子跳个舞,以表示祝贺之情吧!”毛泽东对老同志的关爱和幽默,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在欢快的乐曲中把舞会推向高潮。

  江青微微笑着,与谭友林十指轻扣,在一支西洋舞曲中悠闲地跳着,时不时地询问一些谭友林和鲁方的情况。

  在舞曲中身心放松的毛泽东,瞟了几眼江青和谭友林的舞姿,脸上露着笑容,低头对鲁方说:“这个谭友林,舞也跳得好嘛!”鲁方幸福地笑了。

  谭友林的俊朗面孔和潇洒舞姿,在江青脑子里打下烙印。舞会上婀娜飘逸的江青,找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心生好感的舞伴谭友林,为长于表演的延安第一夫人充当了一次合格的配角。

  一曲跳完,谭友林礼貌地点点头,知趣地离开了。他看到好几个人正等着邀请江青跳舞呢。

  谭友林的婚礼为延安婚礼史涂抹了一笔浓墨重彩。中央党校的学员们调侃,杨家岭大礼堂的舞会,变成了谭友林的婚庆舞会。

  舞会在兴犹未尽的欢笑声中结束了。谭友林夫妇在周恩来夫妇腾出的窑洞中,度过了他们甜蜜的新婚之夜。

  谭友林与鲁方都是低调人,办喜事没有张扬,洞房又在周恩来和邓颖超腾出的窑洞里,延安熟人知道他俩结婚的不多。可中央大礼堂一场舞跳下来,麻烦事大了,熟人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他俩的脸上了。

  那天谭友林刚踏进党校门,就被一帮学员围住了。这个要糖吃,那个要烟抽,嘴里还骂骂咧咧。有的挖苦谭友林鬼鬼祟祟谈恋爱,偷偷摸摸找老婆;有的埋怨谭友林太抠门,大家连口喜酒都沾不上。鲁方那边的女同学更是不依不饶,说鲁方当了谭友林的“俘虏”,非要拉帮结伙到党校找谭友林讨说法。有几个女同学还表示,要好好设计,把谭友林的窑洞布置成洞房,让他俩当着大伙的面拜堂成亲。谭友林和鲁方陷在真诚友谊的旋涡里爬不出来。

  最后,还是邵式平支招,才给一对新人解了围。邵式平告诉谭友林和鲁方,三五九旅在延安开了一家馆子,让郭鹏去说一声,把闹着喝喜酒、吃喜糖的人招呼到一起,好好热闹热闹,让大家都沾沾你们新婚的喜气。

  郭鹏长征时在红二军团红六师当师长,到延安后在三五九旅当副旅长,又是党校同学,同谭友林是十多年的战友。郭鹏本来对谭友林不声不响结婚就有牢骚,现在两口子找上门来,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两天之后的星期天,谭友林和鲁方约了三十几个同学,到三五九旅的饭馆吃喜酒。

  所谓喜酒,其实和党校过年加菜的水平不相上下。没有时下的生猛海鲜,珍馐佳肴;也没有可口可乐,陈年老窖,都是当地的农家菜,南泥湾的玉米酒。只是正面墙上用红纸剪了一个硕大的囍字,显得蓬荜生辉,很是好看。饭馆把四张方桌合在一起,桌子中间插着女同学采来的一大束野花。糖果、红枣、核桃、瓜子和延安生产的香烟,堆放在野花的周围。整个餐厅五颜六色,喜气洋洋。

  客人尚未到齐,郭鹏还没来得及致词,只听伙计喊了一声:“菜上齐了!”话刚出口,男人们便大吃二喝起来,气得女同学连声嘲笑:俗不可耐!俗不可耐!简直是从丐帮跑出来的饿死鬼!”男学员哪管这些小资情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自顾自地吃着喝着抽着。十几个女同学看着男人们不可理喻,也不管不顾地跟着吃起来了。

  “容易醉人红袖酒,最难名世白衣诗。”一帮没有军衔的将军们经不住女学员劝酒,连吃带罚,好几个人喝得舌头发硬,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一下女学员乐了,有几个还从口袋掏出口琴,吹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被拽着跳舞的男学员东倒西歪,手忙脚乱。大家在兴高采烈中,不知不觉把话题扯到那场舞会上,羡慕谭友林夫妇竟然有机会陪着毛主席夫妇翩翩起舞。

  20多年后,当愉快的回忆像掌心里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流漏干净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已经脱胎为“红都女皇”的第一夫人,在政治野心的驱使下,终于露出了浄狞残暴的本性,成为中国历史上独步古今的迫害狂。谭友林做梦也没想到,他在杨家岭礼堂牵过的那只纤纤细手,竟然变成了一只虐杀忠良的魔爪。

  谭友林和鲁方终生痛心的是,周恩来与邓颖超夫妇写给他们的红绸布贺词,也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不知去向。

  早晨的延安,高天流云,朝曦初照。酣睡一夜的苍鹰,披霞振翅,正在盘旋峁塬,鸟瞰大地,搜寻梦中追逐的目标。春天把壮丽奉献给延安,延安把笑容绽放给春天。谭友林和鲁方在幸福的陶醉中度过蜜月,幸福用特有的方式回报他们的爱情。

  鲁方怀孕了。

  谭友林掩饰不住的喜悦,随时都挂在嘴角上。这时他还没有体会到,历史无心造成的巧合,有时会让人深深地陷在悲喜交错的重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