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国与她
秦征来到祖父那边，见祖父正拿着书坐在小炕上看着。
“回来了？”听到脚步声，祖父并未抬头，而是继续盯着手上的书瞧，“惹你娘生气了？”
秦征用沉默回答了祖父。
祖父翻着书页，“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父亲不是去你娘那里了么？有你父亲呢。”
见他还是没说话，祖父道：“还是为了婚事？”
秦征将头一低，“是。”
祖父不只是了解父亲，还了解他。
祖父依然没有抬头，“要我帮你？”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是秦征从抱过来后直至现在，第一次听到。
那年，他还不及一张桌子高时，离开母亲的怀抱，脸上泪痕未干。乳娘抱着他，却被眼前的男人指责道：“让他自己站着。”
他胆怯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想哭又不敢。
满府里谁见了他都是喜欢的，谁都会夸他一句，似乎只有眼前的男人不喜欢他。
他们说这是他的祖父，他不敢唤一声，站在那男人面前，好像疾风暴雨打落的叶子，孤立无援。
“此后你就要和我一起住着，”男人说道，“你不能再去找你母亲，也没人会带你去找母亲。”
他吓得连哭都硬生生忍回去了。
男人板直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小的他，“乳母也不会跟着你，此后你的事你自己去做。要记得，秦家长子，担的是整个家族。没人帮得了你，能真正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帮他，长公主府中到处是下人，他怎么就没人帮了？那时候，他又不提问，不敢说话，他只知道害怕。
男人忽然吼了一声，“可记得了？！”
他的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小声回道：“记得了……”
男人却是又吼一声，“大点声，秦家的长子没了气势那还了得了？！”
他连眼泪都不敢流了，大起声音来，“记得了。”
“再大声。”
他觉得男人是故意为难他，他已经很大声了，但是那男人却并不满意，于是他学着男人的样子吼起来，“记得了！”
男人这才满意。
而他，泪水流了一整脸……
阳光照进堂屋中，落在祖父面前的小几上。
祖父盘着腿，坐在小炕上，手上捧着书。虽还是那个人，身板却没有当年那样挺拔了。在光亮落到小几上时，他的白发就那样闪着光刺痛了秦征的双眼。
当年的凛若冰霜也没了寒冷的味道，现在看来，还有些凄凉。他的祖父啊，没了当年的气势了。
祖父是老了……
只是，今天一句“要我帮你”，却像触及到秦征的底线，秦征将头微抬起来，“暂时不能劳动您，我想再试试。”
祖父这才将头抬起来，他把手上的书放下来，“只怕并不容易。”
“我知道。”秦征扬了扬嘴角，“太容易得到的，也不那么珍贵了，我倒喜欢这份不容易。”
祖父扬眉看他，好一会儿，将目光再次投到面前的书上，“那就自己去试试吧，若是碰了钉子，需要我帮你时，你就找我。”
“好。”秦征答道。
“祖父。”他唤了声，祖父照旧盯着书，“还有事？”
秦征嗫嚅着嘴唇，好半晌没说出话来。待祖父将目光重新转向他时，秦征却把头低下，“没事了祖父。”
老人没问他要说什么，指尖又翻去一页，“没事就回去吧，大理寺并不得闲。只是你娘那里，你还要多些包容，到底是我对不住她。”
秦征有些发急，“祖父您没有！”
老人摆了下手，“回去吧。”
秦征从祖父房里退出去。
……
皇上要见秦征是两日之后的事了，没进宫，秦征猜到大概是自己母亲受了委屈去找娘家人诉苦。
可是皇上见到他时，一字不提亲事，而是对他道：“宾州有起命案，按照呈上来的奏折看，和巴特教有关。”
宾州，是与鞑靼相临的一州，据传，那里民风彪悍，没个几日就会出现斗殴之事，死人受伤在那里极为常见。
皇上把奏折向秦征递了下，秦征连忙上前接过来，他展开细看。
上面写着分尸和没膝盖的事，确实像是巴特教的手段。只是现在巴特教的大护法虽死了，但是教主这个人他们还没有一点线索。
“陛下的意思是？”
皇上望着秦征，“我想让你去查查这个巴特教，毕竟你才办了桩巴特教的案子。离得鞑靼近，也许能查到一些巴特教中我朝不知晓的事。他们即能将手伸到皇宫里了，就不能小看了去。”
皇上说着，皱了下眉头，“这个巴特教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他们又要如何行动，我们都不知道。这就是我让你去的目的。”
秦征跪了下来，将奏折高举过头顶，“为臣定不负圣意。”
皇上伸手接过奏折，“起来吧。”
待秦征站起身时，皇上又道：“只是去这次，你也要多加小心些。”
“是！”
“你需要多少帮手？”
秦征想了想，“臣只要带上大理寺的几名高手就可以。”
皇上皱起眉来，“就只要几人？那里可是宾州。”
秦征将身子一躬，“臣请此次归来，圣上能准了臣与巡捕齐氏的婚事。”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征，“你就这么有信心你办得好这个差事？”
秦征慢慢将头抬起，“陛下，若是为她，臣愿奋力搏一搏。”
皇上定定的望着秦征，“你就不怕朕认为你儿女情长了？”
这话极重，如此年轻的臣子嘴上提的都是一个女子，连办差事都是以她为目的。到底给人不能信重之感。
“你可知道，若是旁人一定不会在朕面前提到一个女人的，他们提的大抵都是忠心于朕。”
秦征依然躬着身，“臣虽年轻，但是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目标。家、国与她，哪个都是臣惦记的，臣虽心中有她，却也深知，若是国不能安，家便不在，家不在，她亦不能安。为国也是为家，同样是为她，臣知晓轻重。”
目的如此纯粹，为国也为她。
“好一个国不能安，她亦不能安。”皇上缓缓说道，“果然是你祖父教出的。好，朕可以答应你。”
秦征再次跪下，“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