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半下毒，礼尚往来
祁晋尚不知对面的女子有这般豪言壮志。
司马珺泄愤般从两只花灯里分别取出许愿纸，低头就着烛火开始写写画画。
烛芯爆了一个火花，微暗的灯火里司马珺的眼睫在脸上投出长长的阴影。
祁晋心中一动，强忍住了想要伸手戳一戳的冲动。
司马珺似乎还未消气，感受到祁晋的目光狠狠瞪回去一眼，只不过她时不时暼过来打量的目光让祁晋有些坐立难安，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
掀开轿帘跳车前司马珺还不忘拎走两只花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张许愿纸还留在桌上，画的是一个衣裳半解，被欺负得涕泗横流的人，偏偏又无意中流露出摄人心魂的风情，看那眉眼，是祁晋无疑了。
那旁边那个叉着腰形象高大的人物怕是司马珺了。
祁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未动，衣襟被司马珺揪得纷乱散开，加上昏暗烛火下脸上泛着的粉色，形象着实像被凌虐过的良家妇男……
祁晋目光扫过那张许愿纸，脑海中闪过司马珺落荒而逃之前粉面含春的模样微微翘起了嘴角，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整了整衣襟，面不改色地收起那张许愿纸，车里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车外的段琮偷偷泄了口气，夜风一吹，沾了冷汗的衣服冰凉彻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没想到司马小姐今夜居然还能活着出马车，果然是奇女子。
终于有个人能治住自家太子了。
说实话，段琮也不知道这油然而生的喜悦与自豪从何而来。
但是第二日段琮就听说那位奇女子十日内再不得踏出将军府半步。
不止段琮，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司马小姐被司马大将军关在府内静养，听说是因为落水病了，十日内不能见客，但实际如何便是众说纷纭了。
只有李子延知道，那天晚上司马珺被她爹满院子追着要打断她的腿，最后是她干嚎着抬出早逝的将军夫人才躲过一劫，司马将军看着她那张酷似亡妻的脸再也下不去手，只好把她关进祠堂闭门思过。
司马将军他，似乎很不赞同司马珺与太子殿下往来。
司马珺在府里老老实实待了两日，整日对着司马将军假哭卖惨，终于被允许回自己院子悔过。
“秋儿。”
屋子里是司马珺略微压低的声音，她的手中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你将这封信送到千梦楼后门放在房檐上，敲门时一长两短，会有人来收信，去的时候记得隐秘些。”
秋儿拧着眉有些苦恼，觉得小姐自从来了京城就越来越神秘了，但小姐说了，她在做的事情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只需要努力做好就可以了。
晚上照例陪司马将军吃完饭司马珺就回自己院子了，这日司马珺院子里的灯熄得比往常早。
秋儿躺在司马珺的床上装睡，司马珺早就从墙头翻出去了。
今日无星也无月，但为了保险起见司马珺还是戴了面纱。
一路十分谨慎，小心地躲过了各路巡逻兵。司马珺蹲在墙头上观察了许久，摸清了城门下巡逻兵的规律。
此时正好有一柱香的时间可以翻出去，司马珺正打算起身朝城外去，却又在顷刻间改变了方向，同时似不经意地朝左下方瞟过去一眼，一身青衣，手握折扇，那双眸子在微弱的灯火下熠熠生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司马珺心中一紧，这个李子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突然耳边衣裳猎猎，竟是李子延追上来了。
李子延纵身一跃跳到司马珺身后伸手来抓她手臂，司马珺侧身堪堪避过，心想，幸好出门时蒙了面纱，否则怕是要暴露了……
几个回合间二人在屋顶上过起招来，李子延这才发现，这个黑衣人竟是个女子，所使的招式虽简单，却干脆利落招招带着凌冽的气劲。
何时有个功夫如此厉害的女子他竟未曾见过？
李子延心念一动，突然换了攻势，竟是要去扯她的面纱！
一路往城西打去，那边多是院子，再缠斗下去司马珺怕对自己不利，慌乱间随便跳进了一家院子。
李子延看见黑衣女子仓促下躲进的那家院子，眸光轻闪，这京中是越来越有趣了。
跳进来之后司马珺才发现这件院子似乎颇为显贵，小径两旁摆满了各种名贵的花卉，廊下照明用的灯笼也不是平常富贵人家可以用的上的。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偷窥到厢房一角，墙壁上挂了一副巨大的画，画的是——凤鸣宫，并且一应摆设很是详尽，有意思。
可巧，此时小径尽头传来人声，司马珺只听个响儿就知道是安柳儿那个女人。
李子延那家伙守在城门口，今夜怕是不能出城了，但既然机缘巧合下来了这儿，总要给安柳儿送点儿礼物才不虚此行吧？司马珺心思电转，当下打定主意今夜顺手解决一下这个缠人的女人。
“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您没见着太子殿下，司马珺那个女人也见不着啊，她至今还在府里关着呢！想想就解气。她被禁足十日，只要您努力努力，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她几句坏话，等她出来了太子殿下怕是也不愿意再见她了。”
“是啊是啊，这京中的名门小姐们，论才情，论容貌，有哪个比得过小姐您？太子殿下总有一天会发现您的好的！”
“只可惜上次没淹死她，淹死了一了百了。”
两个婢女一唱一和把安柳儿哄得不那么生气了。
她今天居然又被太子殿下拒之门外了！
“小姐，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今年皇上肯定还是在宫中设宴，我们准备准备，届时一鸣惊人，太子殿下一定会被您吸引的。”
“那个司马珺只会舞刀弄枪，小姐，这是你把她踩在脚下最好的机会啊！”
主仆三人当着司马珺的面贬低着她越走越远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院子里还有个人。
司马珺瞠目结舌，却并不气恼，毕竟嘴皮子功夫而已。
司马珺趁着主仆三人没注意悄悄尾随了过去。
室内明亮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安柳儿精致的妆容，芙蓉面，柳叶眉，一袭鹅黄色长裙华贵不失娇俏，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
只可惜祁晋没见她，司马珺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两个婢女为安柳儿洗漱罢，似乎是折腾累了，安柳儿很快就睡下了，两个婢女在外厅守夜。
司马珺毫不费力地避开二人耳目绕进了安柳儿的寝房，借着柔柔的月光瞥见桌上一副未完成的画，看那手法分明与画凤鸣宫之人如出一辙。
想不到安柳儿目标还挺明确的，居然想做祁晋的后娘？只不过如今皇后娘娘稳坐凤位，身子康健，这行为与朝臣私藏龙袍无异啊。
一顿曲解，司马珺只当不知安柳儿对祁晋的心思。
思及此，手中粉末往床上一洒，不多时便听见四周的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宝贝们，陪安小姐好好玩玩儿。”
既然你嘲笑我十日不能出府，那我只好让你半月内不能见人才算得上礼尚往来。
得手后司马珺并不多留，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安府。她曾在边疆结识过一位蛊师，这召虫的药粉便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李子延守了半夜，没有再见到那个黑衣女子，人进了安府之后便凭空消失了，他倒不怕出什么乱子，只是对这个人要做什么好奇得紧。
第二日，安家大张旗鼓地要抓人，安小姐昨日夜里被歹人下了毒，安丞相誓要抓到此人严惩不贷。
消息传到李子延耳中的时候他一口茶喷出来，昨夜那个黑衣女子被他拦路之后居然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与安柳儿不对付的人多了去了，比如他自己就是一个，可是对方是个女子，且是个身手不俗的女子，那这个黑衣女子的身份……
一张清隽的脸出现在李子延的脑海里，女子的眉眼如大家描绘，却又在眉梢染上一点边塞寒冷的霜月，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腰边时常挂一条长鞭。
会是她吗？
而歹人司马珺在听到秋儿打探来的消息时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心地磕着瓜子看话本。
“小姐，将军让你去书房一趟。”
司马珺动作一僵，动作生硬地放下话本，她爹没有这么聪明吧？猜到了是她？
“碧儿啊，我爹，有没有说，让我去书房是什么事儿啊？”
碧儿神色严肃，让司马珺有些紧张。碧儿是府里的侍女总管，若非大事爹爹不会谴她来。
“将军书房里，似乎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