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火狐
第二日天未亮司马珺就被折腾起来，秋儿拿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在司马珺头上比划了半天，“小姐，这样太美了。”
司马珺睁着朦胧的睡眼，“秋儿，我是去狩猎的不是去比美的。”
取下秋儿给她挑的发簪，司马珺随手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白玉响铃簪，“就这个。”
秋儿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不情愿，“要是相府的安小姐也去，小姐被比下来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司马珺当下被气得瞌睡醒了大半，“你的意思是我要靠这些花枝招展的首饰打扮之后才比安柳儿漂亮？”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就戴这个！”
好一番折腾以后已经有丫鬟端着早膳进来了，边吃着早膳司马珺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向秋儿确认了一遍，“昨夜让人传的消息传到了没？”
秋儿再三保证绝不会出错，司马珺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到了城门口，发现安柳儿这女人真的在，秋儿别是个乌鸦嘴吧，司马珺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安柳儿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头上一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眉间一点朱砂，依然是戴了薄薄的面纱，打扮得花枝招展，虽有面纱却并不损美貌，在一众人里格外的扎眼。
只是，她这样真的是去打猎的？
司马珺视线刚从安柳儿身上挪开，一声十分热情的招呼在耳边响起。
视线顺着声音挪过去，青衣白玉，李子延在晨辉里笑得光风霁月。
见到李子延司马珺当下又想起给云笛写信一事来，马鞭一抽，马儿轻快地跑上前去。
定康王、九门提督于睿、刑部尚书林古，还有大小几个副将文官，司马珺一一见礼问好，回身看过去，还有包括以李子延、陈隽为首的一群年轻人。司马珺皱眉，这么多人，爹爹不像是这种爱凑热闹的人啊，而且这些人聚在一起，不怕皇上忌惮怀疑么？
疑惑刚起，司马珺就看见祁玄骑着马出现在眼前，她就说怎么这么大阵仗。
祁玄一到，众人纷纷行礼，司马珺混在人群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道虚伪。
到了鸣月山司马珺才恍然，要不怎么说祁玄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召集一群人来狩猎呢，整座山被禁卫军给围起来了，说是为了保障这群人的安危，实际上就是监视啊，相当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不过这些都不是司马珺关心的问题，只要不把将军府牵扯进去，她绝大多数时候比较随性的。
进了山，几位长辈便与这边的年轻人分了开来，等他们一走，氛围才算是真正活跃起来，除了司马珺，这群人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在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谁？相处起来自然是十分热络的。
只有司马珺则始终一副厌厌的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外人只当是她觉得自己不合群。
祁玄打马到她身侧，“不如司马小姐与玄一队？”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主动的关怀总是能打动人的，尤其是一个不合群的姑娘，祁玄算盘打得啪啪响，谁知司马珺并不领情。
她是想打猎，但是却不想跟他一起。
李子延与众人聊得正酣，眼珠一转看见祁玄与司马珺单独在一处，那双平日里总是笑意盎然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暗光，无人能窥见他在想些什么。
“原来三皇子与司马小姐在这儿，害我一通好找。”
心下正不耐烦祁玄，现下看见李子延司马珺只觉得无比顺眼，连带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不少。
注意到司马珺这微妙的变化，祁玄眸光一沉，李子延却是高兴，嘴角一翘，眉眼轻轻舒展开来，笑得光风霁月。一时间司马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眼睛里似乎有闪烁的星光，煞是好看。
司马珺向来知道李子延是好看的，和田白玉，流泽无暇，可是今日觉得他尤其好看。
又是一个祸害小姑娘的，司马珺心道。
“上次赛马还未比完，不如今日继续？”
“好啊。”
司马珺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不用在这儿敷衍祁玄做什么都好，况且李子延这人并不讨厌，至少目前来说司马珺更愿意和李子延去赛马。
“今日在猎场，何不比狩猎？”
祁玄似乎察觉不出司马珺对他的敷衍，听到二人对话轻笑了一声，眼睛里含着柔柔的情意看向司马珺，那模样竟似乎是在宠溺纵容……心仪的姑娘？
司马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早先便听闻司马姐姐一手好箭术，百发百中，我要和司马姐姐一组！”
这细细的声音，花枝招展的身影，司马珺是打心底里佩服安柳儿。她这幅模样竟似是忘了昨日在太子府门前两人的针锋相对，也忘了之前的种种矛盾，摆出了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在场三个人，就有两个不待见安柳儿，司马珺没回话，李子延这只笑面虎也难得没有对着人笑脸迎上去，却也并不表现出厌烦的神情，一双眼睛温温然地不知在看什么。
倒是祁玄笑着开了口，“安小姐与司马小姐两个女子总是不大安全的，不如我们便四人一队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话倒是接得挺快，司马珺心中腹诽，又想起司马将军的叮嘱，不能惹事，当下没说话，即便心中再不耐烦祁玄，他毕竟是三皇子，早先便佛了他几次面子，如今姑且忍一忍吧。
转身一抽马鞭，顺势扯了一下李子延的缰绳，二人便飞奔出去了，留下祁玄与安柳儿二人还在原地楞了一下。
等到距离拉远了，李子延才乐了，笑着对司马珺道，“你不喜安柳儿？巧了，我也是，我打小就不喜欢她。”
这回司马珺倒没冷落李子延，“我喜欢祁晋，她对祁晋图谋不轨，我能喜欢她？”
司马珺这话问得理所当然，李子延一下子被她这直爽毫不避讳的态度逗乐，心中对司马珺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转过眼去看她，司马珺今天戴了一只白玉响铃簪，一颗珍珠抹额，也许是白玉莹润，衬得女子眉目柔和了不少，不似前些时候的冰冷疏离。
想起前些日子的赛马，李子延自然而然又想起当时对她的怀疑来，她到底是不是那夜的黑衣人？
这件事情就像一支羽毛一直在心上扫，急于想要知道答案，痒痒的。
李子延向来是个话多的，且风度怡然，司马珺也无意排斥他，一路来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一来二去，司马珺已经从心底里对李子延生出几分好感来，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
当然，司马珺并不太愿意承认其实是因为李子延答应等狩猎后带她去翠西湖烤鱼。
进山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司马珺与李子延各自猎了几只野兔、獐子，司马珺下手皆留了情，只射中兔子腿让它逃不了，李子延有样学样，难得的是李子延猎到了一只狐狸。
不过那狐狸的毛色杂，并不太好看，司马珺瞧了一眼随口道，“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边疆猎沙狐，它们背上的毛是浅银灰色或红灰色的，漂亮极了。边疆到了晚上，月亮出来，巨大的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月光照在地上，满地都是霜白，站在城墙上喝酒赏月，耳边只有狂风，快意极了。京城是见不到这样的好景象的。”
平直的叙述，偏偏李子延似乎从司马珺的描述里看见了无垠的大漠。
明月皎皎，狂风呼啸。
也就是在此刻，司马珺眉梢那一点似边塞霜月染成的疏离才更加惊艳起来。
李子延不受控制地点点头，“好，若有幸我定要去边塞看看这壮阔的风景。”
自小在边塞长大，其实边塞给司马珺的归属感更强，此时得到李子延的肯定，司马珺忍不住高兴起来，心道，李子延不但长得好看，还挺上道的。
祁玄因被安柳儿拖累，只能远远的跟在司马珺二人身后，司马珺突然觉得安柳儿其实也不算那么讨人厌了，至少她能帮她拖住另一个不喜欢的人，祁玄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即便他伪装得再柔情款款也像一条毒蛇吐信。
忽然，一道火红的身影蹿过去，是一只火狐！司马珺精神一凛，立即朝那个方向追过去。
但那火狐极狡猾，左蹿右跳，速度极快，显然是对这个林子很熟悉。
司马珺跟着那火狐渐渐甩开了祁玄二人，李子延担心她的安危，紧紧跟在其后。
眼看又一箭落空被它逃了去，司马珺急唤李子延帮忙，两个人追着火狐跑了近一刻钟也没能抓住它。
那火狐跑着跑着居然绕了一圈又往林子外面跑，也不知道祁玄和安柳儿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或许也能能在前方拦一拦……
司马珺还没想完，一只羽箭带着破风之势朝火狐方向射去，司马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逃窜的红色身影便停了下来，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敢动了，倒是只识时务的狐狸。
最妙的是那支箭并没有使火狐致命，而是射在它的腿上，将它钉在了旁边一棵树上。
“好！”
司马珺忍不住高喝一声，赞叹之情不言而喻，顺着那箭来的方向看过去，男子笔挺的坐在马背上，穿一件玄青鹤纹的劲装，腰间系着银灰色的腰封，身上再无一处装饰，却依然明明如月，令人挪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