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姑娘

　　“那边怎么样？”想到这里，他从书桌旁起身，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那个爱哭鬼。

　　自从她爹爹去世，她几乎是从早哭到晚，甚至是在睡梦中也在哭。

　　只是小姑娘明明难受得紧，却在身边人在之际强装开心，怕再有人为她担心。

　　想着她哭肿的眼皮覆盖住那双会说话的，动人的美眸，原本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庞难得的耷拉下来，他便不忍心了。

　　虽然在她身边放了人，不会被不相干的人打扰，而且现在时间特殊，做什么都得谨慎小心。

　　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想着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

　　“郡主这两天情绪稍微平静点了。”贺兰提着她也头疼，想不到嚣张跋扈的郡主，现在变得这么能哭。

　　虽然乐昭被皇上下旨贬为庶人，可是贺兰知道自己跟着的人有多大的能耐，所以对于乐昭他没有丝毫怠慢。

　　顾钰一听，皱着的眉头轻轻松开，拿过一旁的墨色披风穿上，准备向外走。

　　“殿下，这两日雪太大了，很多山路都堵了，马匹跑在路上，太危险了，要不过两天再去？”贺兰看着他准备出去，不由得出声劝道。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京城的难民刚刚安顿好，周围的山路都封了，行走起来都非常凶险，更何况骑着马匹。

　　“无事，你不用随我来了，你准备准备收网，让人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摆出去，尾巴处理干净点。”他说完不等贺兰回答便朝着马棚走去。

　　他知道现在不能被人留下丝毫把柄，可是想着小姑娘的样子，他根本什么事都不能做下去。

　　而这天腊月见乐昭心情不错，便哄着她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还叫王叔削了胡萝卜待会给她们当鼻子。

　　乐昭这段时间浑浑噩噩，她知道让腊月和王叔操碎了心，便点头答应了。

　　其实想开了就好，她没有了家，没有了爹爹，对于和她一起长大的腊月来说，更何尝不是失了家呢。

　　腊月是从小被自己的父亲卖到丞相府的，原本是想将她卖去勾栏场所，当时娘亲出门时刚好遇见，觉得她可怜，便给了他父亲20两银子换了腊月，把她放在乐昭身边，还暗中叫人跟去看看她家是否困难。

　　结果听下人回话，她父亲拿着银子就去了赌坊，那种场所哪有什么干净的，没过多久就输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腊月的娘亲也早就被他卖给一个路过京城的商户做小妾了，而他常年被人堵着要银两，整日东躲西藏的。

　　腊月刚进丞相府的时候，瘦的不成人样，身上全是伤痕，整个人怯怯的，就怕做错事被打。

　　府里的人见她可怜，也没安排她干重活，乐昭也甚是喜欢她，每日醒来就要找她，和她一起玩。

　　养了一段时间，她才开朗些了，身子也不像刚来那般瘦弱。

　　王叔是孤寡老人，年轻的时候，家里太穷，定了好几次亲，都被拒了，时间久了他就淡下了心思，后来投身丞相府中，丞相府人口单薄，也好相处，几十年下来，他早就把这个地当家了。

　　乐昭想到这些，再看看身边担忧自己的两个人，就然后在腊月的收拾下，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活像个肉丸子。

　　“小姐，今年冬天您生了好几次病，得多捂捂，不然寒气容易入体。”腊月还是如往常一般叨叨，让她心情不由得更好了，爹爹，您看，笑笑好好的呢。

　　两人在不大的院子里堆起了雪人，王叔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她们。

　　直到天色将晚雪人才完成，最后乐昭看了看，跑回屋里去拿了胭脂和画笔，给雪人上了红色的嘴唇，还细细的画了花钿，竟显得生动多了。

　　这几日腊月为了让她显得气色好点，便每日给她画了不同样式的花钿，有时候是一朵梅花，有时候是简单的一个红点，有时候是一个水滴。

　　今日便是画了梅花样，看起来她的确气色好多了。

　　如今她欢喜的将雪人也画得和她一般，然后又调皮的走到腊月身边，做似要帮她画上。

　　腊月求之不得，这么多天，小姐好不容易才高兴一点，就算将她画成个猪头，她也开心。

　　乐昭揪着一张脸，皱着眉头，提着笔为难着，她不像腊月那么会画，想了想最终画了个简单的水滴样式，不算很细致，但是也说不上难看。

　　然后乐昭笑意吟吟的看着腊月照完镜子，夸她手巧，转头拿着画笔去追王叔，说今日要同一个装扮，才算一家人。

　　王叔一把年纪，哪里能随她，转身便往厨房走去，嘴里叨叨着该准备膳食了，腊月不依，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起来。

　　顾钰到的时候就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女孩披着纯白色的狐狸毛披风，里面穿了同色的绣花小袄，梳着时下流行的流云髻，站在雪人旁边细细的笑着。

　　等他走近，乐昭才发觉他的到来，回过来来看着他，慢慢的说着，“你来了。”

　　她皮肤很白，肤色如玉，眼尾微勾，额头的红色给她添了一丝绮丽，此刻就这样看着他，让他心里一暖。

　　“今天堆了雪人？和你一样好看。”他把她搂进怀里，摸了摸她手上的温度，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拥着她进房。

　　腊月和王叔见状，也没上前打扰他们，这段时间两人旁观着，三殿下是真的看上了他家小姐，他家小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虽然那是皇家，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在这个女子如浮萍的年代，没有一个男人，他家小姐不知道得遇到多少事。

　　而三殿下不介意自家小姐的戴罪之身，偷偷把他们安置在这里，虽然是一个普通小院，可是他们从丞相府出来的，谁都能看出里面物件，无一不精美，再看看虽然院里只有他们三人，可是王叔却知道，这周围的便衣护卫可是不少。

　　如今是多事之秋，他这番举动也给了他们不少便利，不在担心被居心叵测的人找上门，也不担心独居的小姐被人上门欺辱。

　　而腊月想得更少了，在知道那封信是余文凯哄骗小姐放进去的，而余大人亲自带人搜查丞相府后，她早就在心里把他们记恨上了。

　　她一直觉得余家人很假，只是为了巴结小姐，平日里才对小姐爱护有加的，可是没想到余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丞相府刚出事后，翻脸就不认人。

　　还好还有三皇子肯收留她们，而听王叔说，三皇子小时候的确对小姐爱护有加，如果两人最后能终成眷属，她是再开心不过了。

　　待顾钰把她拥进房后，乐昭便想把披风解开，腊月给她穿得太多了，一到加了炉火的室内，便觉得笨拙了。

　　“先别脱了，在外面玩得挺久的吧，先缓一会再脱，不然待会受凉。”顾钰接过她的披风放在一旁的屏风边，见她还在继续脱，出口阻止着。

　　听下面的人说，小姑娘入冬以来，几次寒风入体，高烧不断，他记得刚回京的时候，远远看她，小脸还偏圆，可是这一遭下来，不仅身上瘦了一圈，就连下巴也尖了。

　　“我穿太多了……”她皱着眉头坐在一旁的贵妃塌上，抬眼看看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此时为寒冬，他仅着锦服，而自己则被一件件的，包裹成个粽子一般圆滚滚的。

　　乐昭见了，便觉得自己穿的太多了，两人就像不在同一个季节里一般。

　　沉香澶木造成的贵妃榻，上面让人铺了软软的垫子，最上面盖着白虎皮套，她整个人倚在上面，看起来娇娇软软。

　　“你身子不好，多穿点才行。”顾钰抬眼，看着小姑娘一脸懊恼样子，不禁勾起嘴角。

　　“你哪里弄的这么多皮毛啊？”京城什么都繁华，就是少皮毛，很多贵人为了求得上好的皮毛，不惜花高价从商贩那边买得，可是皮毛这东西本就难得，更何况完整无暇的了。

　　但是从她们搬进来后，她就发现，三殿下好像特别钟爱皮毛，刚回京送给自己的见面礼是狐狸毛做的披风，她从府中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几样贴身的东西，却不想这里什么都有，而这别院里为自己准备的衣服，也大多是上好的兔毛和狐狸毛做的。

　　就连踏上，贵妃椅上，都布置了完整的白虎毛，想也不想他得费了多大的劲才弄得。

　　“皮毛保暖，所以就猎得有些多。”他低头笑笑，如今是大雪天，这些皮毛帮小姑娘御寒，效果是最好的了。

　　只是还有一个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姑娘从小对毛茸茸的东西，格外的偏爱，时间久了，他便记在心里了。

　　女孩谁不爱这些东西，她记得她小时候有一件兔子毛做的小披风，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她爹爹为官清廉，从不收百姓一丝一毫，就连他的俸禄，除了简单的衣食住行，大多都会攒着自己修路，或者是捐给穷人。

　　她从小用的东西都说不上精美，很多贵家小姐还暗地里笑话她，只是她也不在乎这些。

　　那小披风是她娘亲花了好大的功夫从商人那边得来的，自己都没舍得做围脖，全部给她拿来做披风了。

　　只是后来，她长高了，披风便不能穿了，每年冬天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仔细的收起来。

　　她爹爹见了，还建议她让人改成围脖，还可以继续用，只是她想着这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便不忍心改动一分一毫。

　　而现在她拥有了这么多的皮毛，而且还都是难得一见的，她内心当然喜爱。

　　他们此时在正屋，是用来吃饭和接待客人的地方，顾钰当时没给乐昭准备太大的院子，没在这里放太多的人。

　　他想着让住小一点，装饰得温馨一些，让她亲近的人多陪陪她，尽量让她早点走出来。

　　如今看来，效果挺好。

　　他虽然是没经常来这边，但是担心小姑娘害怕，更担心她忘了自己，便每日叫人传着信，有时候说些事，更多的是叫她好好照顾自己，不能糟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