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雍州伐蛮
明薇换了男装,化做高骏身边随侍的小厮,与阿七一同随其左右,一路奔赴襄阳。
如今的雍州境内蛮族横行,流民肆意,最不太平,高骏此次平叛若成,那便也算大功一件。
一到襄阳,还未来得及安置妥当,高骏便召来了朱修之等将领议事。
“殿下舟车劳顿,来不及休息便召见我等人,不知可是有什么良策?”榻前一中年将领端起明薇方才斟好的酒水,自顾自的饮尽,甚是有几分傲慢道。
“自刘道产病故,近年来群蛮叛乱此起彼伏,雍州人心惶惶,实是让人头痛。”另一名将领也端起酒水,忿忿饮尽。
明薇和阿七方才退至殿外守着,便闻得阿七忿忿不平道:“这些个人岂有此理,竟不把我们殿下放在眼里。”
顺着阿七的目光,明薇瞅见坐在屋中的那几位中年将领,不由将手中托盘甩给阿七,轻瞥了他一眼道:“你看看座上几位,哪一位不是久经沙场历经生死的老将,殿下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养尊处优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真正要平叛他们自然是不会倚重殿下的。”
“那如你这么一说,咱们殿下岂不是处境艰难?”阿七闷闷的挠了挠头,望向明薇。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也是觉得在这个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小姑子身上偶有出现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深沉气质。
明薇没有再接话,只甚是无奈的看了眼殿中面容冷峻的少年,夺过阿七手中的酒壶,转身道:“我还是再去添些酒来吧。”
抵达襄阳也已多日,明薇虽未曾出去走走,可一路走来时所见的流民,以及少有人走动的街户,无不言诉着这其中异常紧张的氛围。
朱修之身为沙场老将,平叛多年未有结果,故这次高骏这束发的天家骄子的到来,在城中百姓看来,也不过是天家的逢场作戏,并不以为然。
然却不多日,便闻得城中沸腾,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大街上挤满了人。
宋离也携了明薇一同出了院门看热闹。
二人随众人的目光一同朝着城门处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整齐的脚步声越行越近,铿锵有力。
“阿薇,她们这是在看什么?”宋离忍不住询道。
明薇朝她一笑道:“是沈将军伐蛮凯旋回来了。”
“沈将军是什么时候去的?从未听闻啊。”
“沈将军在一入雍州境内时便得了殿下令,这才不过月余,就大获全胜。”
“哦,阿薇在殿前侍候,知道的甚细。”
隔着纱帽,宋离目光炯炯的望着身旁的少女,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喧闹声随着将士行近的铿锵步伐而渐渐平息,众人一时也不禁肃穆。
高骏出现在城门前,墨色广袖长袍,褒衣博带,少年老成,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难得眉目含笑的朝着军队走去。
刚入雍州境内,他便与沈庆分开了,这才打了那些与城内老将同样不以为然的蛮人一个措手不及。毕竟谁会想到这个一直平庸无为的不得宠皇子,会在人还未达襄阳便已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出兵了呢?
这一胜而归,且收降两万余人,襄阳城沸腾了,整个雍州境内振奋了,那些将领和百姓看待那天家少年郎的神色,也变了。
自沈庆归来,高骏却更是忙碌了,他房中进出的人也是更多了,每日辰时而入,一坐便是夜幕渐沉,戌时将过方才离去,接着高骏便开始处理公文,直至丑时将近方才能入睡,连累了明薇也是跟着每日里眼皮发沉。
又是戌时将过,众将军自塌几前起身告退,行至门外,见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厮,身形也是一晃一晃,似是随时将要栽倒在地一般,不由好笑的回头冲高骏笑道:“殿下这小厮的身形,也要拖去军中训练训练才是。哈哈哈哈……”
这声音浑厚中正,犹如洪钟在侧,惊得明薇一个激灵,瞬时清醒过来,那声音可不就是眼前的沈庆口中传出的嘛。
她不自觉的瞬时挺直了腰背,朝屋内的高骏望去,他幽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薇忙收回了视线,门口的那几位将军早已笑着扬长而去。
她心中微微懊恼,踌躇着终是进去屋内,诺诺道:“殿下……”
方才开口两个字,高骏便似是满不在意的打断她道:“无事了便下去休息吧,这有阿钰她们便可。”
他言语时目光甚至都未曾离开手中的公文,执笔的手一边在书写着什么,面容依旧冷峻。
明薇朝他塌几后身姿端正的两名婢女看了一眼,垂下了眸子行礼退了出去。
高骏近身侍候的两个婢女都是自王府带来的,二人都是自小便侍候高骏的,也很是得陈淑媛看重。虽然明薇做男儿打扮,可她们与阿七对明薇是女儿身都是知道的,却不知她檀家长房嫡女的身份。
也许是高骏早有将她随身带着的打算,所以便一直让她做了男儿装扮,这样日后混在军中会方便一些。
夜色深沉,透着刺骨的寒意,方才还睡意朦胧的她早已是意兴索然,如今让这夜半寒风一刮,更是头脑清醒,脑中不由浮现出方才离去的沈庆的脸。
此人出身寒门,却是不可多得的忠肝义胆,智勇双全的将帅之才,少时也是满腔抱负,却屡次碰壁,直到中年为高骏所赏识启用。他此次也算不负高骏提拔。
她记得后来高允拉拢其也未成,直至最后为高骏一路过关斩将,攻入皇城的,也是他。
至此,她不禁又想到了那些记忆……其实她哪里背叛过高允,即便他杀了她的族人,她恨,她怨,她向他发誓余生与他拒不相见,可却何曾勾结高骏,夺他江山?他终是信不过她。
摩挲着两臂,明薇不再去想,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行去,正欲推门而入,却见西侧阿离的屋中还亮着灯,房中传出小声的隐隐啜泣。
透过窗户口的缝隙望进去,烛火跳跃下宋离忽明忽暗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她无言的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捧在手中的那枚碧绿的环佩,那目光极尽温柔,极尽缱绻,也极尽酸楚。
那环佩是殷游家传信物,明薇记得自己自幼便缠着殷游索要,幼时他起初是厌恶,后来便也习惯了自己这般无赖,直至自己金钗之年,他方才允诺,待她及笈,便将之赠予。
谁曾料想在自己近笈笄时,他却要走了,而这枚环佩落到了阿离的手中。
她静静地望着房中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才转身回了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