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燕妃娘娘正了正身形,语气很轻佻:“不知道镇南王府的孟姑娘是哪位?”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孟清月放下筷子,舒了一口气,果然来了。
她给了王氏和许婉颜一个安抚的眼神,整理了仪容到大殿中央从容跪下,“臣女孟清月,拜见燕妃娘娘,恭祝燕妃娘娘长乐无极。”
大殿另一边的孟清山握紧了杯子,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这燕妃娘娘,着实欺人太甚了些。本是江南一位富商之女,如今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便变得不饶人了。
燕妃娘娘扶着座椅把手,神情越发慵懒,“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本宫听说你大言不惭说自己比安乐公主更美?”
孟清月内心总算明白了五公主颠倒黑白的手段跟谁学的,原来是燕妃啊。
“公主天人之姿,臣女万万不敢与公主争辉。”不管怎么说,还是保命要紧,孟清月说完这句话才敢慢慢抬头,也未直视燕妃,只是半垂着眼眸,装作自己很乖巧的样子。
五公主全程看着孟清月动作,一眼也不错开,如今瞧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目,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燕妃看清楚孟清月的长相,不由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美,也知道安乐美,第一眼看去谁敢说不惊艳,宫中要的就是她这样的容貌,一面便让皇上能够记住。
但有一句话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孟清月从骨子里头透露出的那种温婉又细润的气质是很吸引人的,再加上她五官的确精致又不张扬,肌肤细腻又透亮,同她是不一样的美。
她的容貌若看久了是很容易生厌的,远不如第一面,但孟清月却如雪天冬梅那样不动声色又妥帖地开着,妩媚有之,淡雅有之,高洁亦有之,第一面便让人心动,且愈见愈欢喜。
燕妃顿时握住了自己的手心,婉妃不也是凭借着自己独特的温婉气质赢得了皇上的欢心吗?面前的这名女子容貌比起自己也不逞多让,倒是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婉妃,不,甚至会比婉妃爬得更高,因为这孟清月还年轻。
燕妃扬起笑,“果然是青春好颜色,怪不得如此乖张。”
孟清月可不是随意揉捏的柿子,她淡淡地反驳道:“燕妃娘娘怕是误会臣女了。孟家家训有之,德行宽裕守之以恭,是皇上也曾称赞过的好家风,臣女一向牢记于心万万不敢违背的。”
燕妃娘娘顿时噎住,说不是就承认自己深居后宫误听谣言,对皇上有微词,说是就代表自己认了她的说法。
燕妃重重放下酒杯,“倒是个口齿伶俐的,本宫知道你舞技出众,不若跳支舞来为本宫助兴吧?就当作是给本宫的寿辰贺礼了。”
哪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学的不是琴棋书画,待人接物。
舞技出众?她可不知道自己舞技好在哪里,
而且这随便的语气,这轻佻的言辞,仿佛是在随便喊一个舞姬,
孟清月看今天燕妃一定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表演了,如果能稍微换一个文雅一点的就好了。
“臣女的琴艺其实比琴技更好,不如臣女弹奏一曲《阳春白雪》?”孟清月柔柔地开口。
燕妃也很温柔地开口:“可是本宫不想听琴。”
孟清月:“……”
旁边的婉妃娘娘说话了:“这位孟小姐我是知道的,师承陈大家,她弹的一曲《高山流水》连陈大家也挑不出错的,本宫倒是很想听一听。”
一旁的安乐公主冷哼一声,道:“婉妃娘娘想听是婉妃娘娘的事,今日是我母亲的寿宴,自然是要听我母妃的,我母妃想看她跳舞,她必然得跳。”
婉妃娘娘不是她这样一个小辈可以顶撞的,她淡淡朝燕妃娘娘扫了一眼,”燕妃娘娘可真把安乐教导的极好。“
燕妃再次噎住。
平乐郡主可就等着安乐公主说话呢,“安乐”是她原本的封号,是她父亲逍遥王亲自进宫给她要的封号!
却硬生生给燕妃夺过去了,这口气她咽不下去,所以和安乐公主常常不对付。
平乐郡主冷冷地嘲讽道,“公主的尊卑学到哪里去了。婉妃娘娘说话你也敢插嘴?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民间规矩,还敢让镇南王府的小姐献舞?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脸面。”
孟清月:哇塞,平乐郡主威武,牛批!
燕妃娘娘是商人之女,这是被世家所看不起的,安乐公主也最讨厌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
孟清月不动声色地笑笑,总算没白费她费一番周折让平乐郡主知道。
端阳候府的王娉袅也为孟清月出声,“的确,没有贵门之女起舞逗趣的道理,实在是不合理数。”
燕妃越听越气,左右她不过想让孟清月为她表演,弹琴也无妨,“既然如此,那便把琴给孟小姐拿上来。”
八岁的六皇子找到了机会,小跑到殿中与孟清月并排跪下,软乎乎的开口道:“儿臣近日新学了一套拳法,想配着琴音表演给燕妃娘娘看,不知道燕妃娘娘愿不愿意给儿臣这个机会?”
独奏和为皇子伴奏,这里面的感情色彩就不一样了。
燕妃娘娘盯着孟清月,没想到她把一切都安排的极好,是她小瞧了她。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婉妃,“妹妹真是教出来一个好儿子啊。”
婉妃小口尝着桂花酿,“安乐公主才是世间少有的真性情。”
燕妃娘娘听出她的挖苦,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婉妃娘娘背地里翻了一个白眼,谁怕谁啊,要不要来打一架?
孟清月感激地看了一眼六皇子,六皇子圆滚滚的眼睛弯了一弯,端的是天真可爱。
两个人刚起身便又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孟清月又跪了回去,早知道应该为自己做一副护膝的,她为父亲、大哥、二哥做了好几副,连督公她都想到了,硬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要跪得那么久,是她失策了。
皇上正当壮年,象征天子身份的金黄色的纹龙盘踞在他身上,衬得身姿挺拔,神圣不可侵犯。
而后面跟着的周薄闵就随意很多,他今日穿着的是便服,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头发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固定,腰间配了一块麒麟样式的玉佩,素白的手间拿了一把折扇随意地把玩,干净爽利的就仿佛是隔壁家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但他微微低眉的冷峻让谁也不敢轻视他。
孟清月不知道怎么的,在所有人都低头屏气凝神的时候,她却抬头看了周薄闵一眼,周薄闵也朝着她看过来,两个人正正好对视,他眼里的疏离放纵消失不见,带着三分温柔七分笑意看着孟清月,倒让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皇上看见中间跪着的两人,向婉妃娘娘询问道:“启承怎么跪着?旁边的女子又是谁?”
婉妃微微一笑,“那小姑娘是镇南王府的小姐。启承想给燕妃姐姐表演他刚学的拳法,孟小姐为他配乐,皇上可要看一看吗?”
信口胡诹谁不会啊,她这三言两语可把孟清月捧到天上去了,燕妃娘娘咬碎了一口银牙,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
还不等皇上回话,周薄闵便淡淡地开口,“小孩子的拳法有什么好看的?本督早年倒是听说燕妃娘娘可做掌上舞。”
周薄闵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油腔滑调,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就不会不明白。
孟清月低着头,看似恭敬又柔顺,实则嘴角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周薄闵是个惯会气人的,他语气是再轻佻恶俗不过了。
好像是,故意替她报仇。
燕妃顿时皱起眉,下意识地去看皇上的脸色,暼见他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心里把周薄闵骂了个遍。
早些年是可以掌上舞没错,但是她生了安乐以后早就不复当年轻盈了,如何能够掌上舞?
皇上点点头,很温和地对燕妃说:“朕的确好久未曾见你跳舞了。”
燕妃娘娘心里在抓狂,表面上装得优雅,她从容起身,娇俏地看皇上一眼,眼尾带着情丝,“皇上想看,臣妾哪有不依的。”
旁边的婉妃娘娘被她的做作恶心到,又喝了一口桂花酿止吐。
周薄闵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又落到跪着的孟清月身上,他原先已经回府了,一个燕妃还不足以他来,他来就是无形中给燕妃面子,他才不给这个一大把年纪了还装妩媚的老女人造势。
可是中途又想到镇南王府必定会去,这样郑重的场合她们不能不去,便立即去求见了皇上,把人哄骗了过来。想着若是出事了,他可以替她担着。
不过看情形她自己倒是处理的很好,自己不管也无碍。
他嘴角的笑很得意,她一直都是极聪慧的。
作者肥音有话说:
周薄闵很得意,自己的小夫人太聪明了,他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