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把手收回来,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孟天正”,又觉得不够尊重,便改口道:“你父亲还有你二哥就快回来了,大概用得着。”
孟清月原本低垂着的眉眼抬起来,一脸惊喜,音调也上升了:“真的吗?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薄闵看到她开心,神情越发宠溺:“嗯,是的。”
上一世他们打了足足三年,这一次只花了一年。
周薄闵原先送去的信里面写了他所知道的与南疆有关的战役,虽然极有可能引起孟天正的怀疑,但是为了孟清月,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上一世正是因为孟天正疾病缠身,为孟清月挑选人家时才会过于仓促,白白便宜了温澄洲那小子,光凭着“成亲后永不纳妾”这一条,便哄得孟家将她许配给他。
结果还不是纳了妾,还拿孟清月嫁过去三年无所出做借口明里暗里挤兑她。
这些场面,周薄闵现在想起来依旧气的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温澄洲抓起来狠狠打个半死。
对孟清月来说,家人最为重要,她不想让王氏知道他们替她定下的人家并非良配,所以孟清月处处忍气吞声,最后直接去了寺庙清修,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对周薄闵来说,能默默守护孟清月,才最重要,这一世他绝不会让温澄洲再靠近他分毫。
孟清月有些急切,她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那么,我父亲和二哥哥可曾受伤吗?伤的严重吗?”
周薄闵摇摇头,“有一些小伤,在战场上是最平常不过了,你不必太担心,那边好几个太医都是有真本事的。”
更何况洛神医在哪里,只要还有一点呼吸,她自然都救的回来。
孟清月放下心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眼尾向上微微翘起的模样风华天成,“我现在都想去秋水院告诉我母亲这件事了。”
可是不行,她一个闺阁女子知道的消息怎么可能比在朝堂任职的哥哥还多。
周薄闵摸摸她的头,“明日上朝的时候会有捷报,你哥哥会知道的。”
孟清月有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并不觉得排斥。
孟清月眉眼弯弯,眼里的光彩比月光还要吸引人,“那我寻个日子去买几件礼物送给父亲和二哥哥。”
周薄闵就在一边看着她极其温和的笑,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头疼?”
孟清月总是下意识的轻锁眉头,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孟清月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细心,她抚抚眉心,“有一点。”
她头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喜怒无常的性子嘛——突然便生起气来,哄都不知道怎么哄。
周薄闵皱着眉,“那你快躺下,我帮你按按。”
孟清月“啊”了一声,有点无措,“这不太好吧?”
上一次是她没有防备将他认成了夏木,这一次明目张胆地让督公帮她按摩也太说不过去了,着实嚣张。
周薄闵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这个时候的他就有点像人们所说的那个督公了,冷冷的带着点寒气。
孟清月一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见他冷下脸来立即钻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你按吧。”
周薄闵看着她的动作心头一阵柔软,他把被子的边边角角捂好,伸出手在孟清月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一边慢慢输着真气。
孟清月觉得太阳穴被周薄闵按的很舒服,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她声音带着点慵懒和甜腻:“督公大人,是第一次下厨吗?”
周薄闵手一顿,幸好孟清月是闭着眼睛,看不清自己的脸,他应了一声:“嗯。”
孟清月嘴角扬起来,唇色鲜艳如同染了胭脂:“真好吃,督公大人真厉害,都可以开这么一个铺子了。”
孟清月花式吹捧。
周薄闵还头一次被这样夸,傻兮兮地笑起来,还带着一点不可置信:“真的吗?”
孟清月小幅度地点点头:“对啊。”随后有些得意道:“我很少夸人的。”
周薄闵也语气轻柔,纵容她,“那能被孟小姐夸,我真是太荣幸了。”
孟清月即便闭着眼睛,也挡不住她的愉悦,睫毛翘起的弧度也很柔和。
周薄闵出声询问道:“不知道孟小姐要给孟……镇南王买什么?”
孟清月舒服的不想睁开眼睛,只轻轻回答道:“想给爹爹买一副山水画,给二哥哥买一把匕首,唔,那就大哥买几本书好了,还有……”
周薄闵垂下眼睛认真地听着,后面听见没声了抬头一看,才发觉孟清月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他拿着夜明珠往上抬了抬,孟清月的神色安宁,睫毛被光线打成一团阴影,原本娇憨又可人的眼睛闭着,容貌便骤然多出几分柔媚和惊艳来,这张脸已经在周薄闵心中刻画了无数遍,每一次看都让他挪不开步子,收不回视线。
这样青春的好颜色,这样绝艳的容貌,这样温婉的性子,她一定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儿郎。
周薄闵把她的床幔拉好,拎着小食盒如鬼魅一般轻飘飘落在地上,再乘着月色慢慢往督公府走去。
他思量着京城大大小小官员侯爷当中比较杰出的才俊,想来想去竟找不到一个,勉强只有尚书府的二公子,张若舟比较合适。
张若舟上有当婉妃的长姐,府中又有大嫂打理府中内务,母亲张氏同孟清月母亲又是闺中好友,而张若舟此人也颇为上进,为人聪慧,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大鸿胪寺卿的职位,行为也没有什么不端正的,说一句翩翩佳公子不为过。
孟清月若是嫁过去,必然不会为府中的庶务而劳累,因着婉妃和张夫人的照应,也不会让她立规矩和受欺负,张若舟瞧着也是个规规矩矩不浪荡的人。
更何况,有自己照看着,张若舟怎么敢对孟清月不好,要是他敢做什么宠妾灭妻的事,他就削他。
周薄闵回府后找来了宁明,“你把京城中的达到试婚年龄的、品行端正且家中无侍妾、身份尊贵、性格要温和内敛懂得疼人,家中关系简单没有那糟心事的,父母都是好相与的青年才俊都罗列出来,还有那尚书府的二公子张若舟你让黄大去查一下他。”
他一连列出那么多条件,气都不带喘的。
宁明木着一张脸点头,什么都没问就退出去了。内心却忧虑,害,这督公一天天的,下的任务越来越奇怪了,莫不是想相亲?
再过半个月不到,孟天正就要带着南疆下任祭祀凯旋回朝了,王氏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是开心,几日来逢人便笑,许了秋菊的亲事,连孟清月想出门一趟也应允了。
临出门前一日孟清月派人去问了许婉颜要不要同她一道出去看看,许婉颜是个喜清净的,谢过了她的好意,只说自己不出去了。
孟清月坐在奇异斋的雅间里,夏日一边帮她添茶一边惋惜道:“许小姐也忒安静了,难得有一次出府的机会呢。”
孟清月带着帷帽,神色淡淡的:“如今天气不好,出来一趟也受累,若不是为了爹爹和二哥哥,我也不乐意出门。”
夏日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
奇异斋老板领着几个伙计上来,手里都拿着好几盒东西,白色绒布上陈列着若干柄匕首,把把锋利异常,吹毛立断,旁边几人拿着的字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淡淡书香气扑面而来。
孟清月笑笑:“这匕首我不太懂,还得请老板选一把好的就是了,价格不必管,只装饰稍微华丽些。”
孟清泽是整个孟家穿的最骚气的一个,颜色之多彩就不比说了,图案总是要最繁复绚丽,各种珍贵稀奇的只管往上面添,单单拎出来,谁不说这种衣服难看,也亏的他容貌好,硬生生驾驭住了这样奇异的风格。
想起之前她二哥还企图为孟家仆从改造冬装,设计出了好几套衣服,不过都被母亲和仆从们否决了就是。
更要命的还是京城中有一部分人颇为欣赏孟清泽那独树一帜的审美取向,他穿过的衣服第二日便有了人模仿,坊间还称孟清泽为“神衣”,与“神医”重名。
这件事情被孟清泽知道以后,他只轻蔑地道:“形似神迥异,哗众取宠摆了。”众人被他的狂妄无礼惊到,竟一时更多追随者。
唯一让孟清月庆幸的就是,孟清泽尚未染指女子服饰,不然她真是会被他烦死。
老板笑的很开心,圆圆的包子脸莫名让人生出好感,“孟小姐开口,我自然会替小孟将军挑一把称手的兵器。”
孟清月点点头,挑完了字画后又出声询问道:“不知道这里的玉有没有麒麟样式的?”
老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若是孟小姐想要,我可派人做一件,小姐只管把样式送来即可,只不过这价格,您看……”
孟清月道:“无妨,我明日便送了图纸过来。”
孟清月又挑了一些女子爱用的饰品和几方砚台,付了银子让奇异斋的人送到孟府去,随后自己带着夏日和夏木去了陈先生家里。
京城的雪早就融干净了,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湿滑滑的,有一股水汽肆意弥漫的错觉。
夏木上前去敲了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门那边才传来动静,翠九露出半颗脑袋看着外面。
面前这个女子文文静静的,穿着水蓝色的短袄,头上两根银簪上的梅花栩栩如生,她淡淡一笑挪开恭敬地看向后面,翠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看到马车边上的那位女子。
白色的纱帘挡住了她的面容,但她周身的气韵却是少见的清贵,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身,她软软地微靠着夏日,那露在衣袖外面玉一样的手背白的让翠九晃了晃神——陈大家的手没有眼前这位小姐好看。
孟清月看了看面容还很稚嫩的翠九,柔声问道:“我是陈先生的学生,听闻先生病了,特来探望。”
翠九是知道陈小姐正在教镇南王府上孟小姐的弹琴的,闻言一听赶紧把门打开,“孟小姐安好。”
孟清月走了进去却发现这个院子荒芜的可怜,叶子堆了一层,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