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宴会前夕
九日时光弹指即逝,转瞬便到了宴请太傅的时日,这期间无人来欺凌她,穆槐倒也乐得自在。
穆家对此次极为看重,其实政事方面没有必要让妻妾出席,但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显得隆重。连一贯不舍得在别人身上花钱的苏惠昭,都下令要着力布置。
忆秋斋的妆饰实在有限,仅凭这些可怜的饰物,画不出什么倾国倾城的妆容来。
可穆槐前世特地学过妆点之术,这点短缺自然难不住她。
臻首娥眉,双眸剪水,身着一袭杏色长裙,得体又端庄。
连诗云都瞧着愣住,目光不敢挪开,赞道:“从前都不知小姐有这般本事,这打扮可不逊于其他大小姐!”
那一向木讷的花盈,眸子中都有了些许光彩。大概是想起什么了吧。
眼下太傅人还未至,宴会不曾开始,穆槐便在偏院等候。若没有意外,今天定会出许多精彩的戏吧。
今日她有一点不高兴,因为身旁还有穆若娴。但幸好离自己远些,还在交代着下人什么事情,终于不用和她唇枪舌剑了。
她忆起可能发生的事,眸光微沉。正思考时,便听见外头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就说三妹生得也楚楚可人,他们还不曾信。半年未见,三妹出落地越发水灵了!”
进来的男子二十余岁,身着墨青官服,腰间别一玉佩,方脸阔额,相貌堂堂,眉眼间和原主有几分相似。
穆槐难得地展露笑容,眼前的人不是来害自己的。
男子的笑容真诚而纯粹。
长子穆习,性格仁厚,办事干练,入朝为官没几年,便谋到了四品礼部官员的职位,竟比现下的穆严还要高。这回也是帮太傅解决了公文上的难题,他才会来此造访。
不如说,穆家现下仅有的一点风光,全靠穆习撑着。
穆槐略有动容,在这府中,除了诗云,也唯有他真正照拂原主了。
可惜,他的照拂,不过是一视同仁的关照。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穆习便坐在他身旁,提及十日前发生的事。
“槐儿,听说你前几日险些被冤枉,好在事后自证了清白,没惊着你吧?”
他是家中第一子,极得穆严重视,幼时便被倾力送进优等学堂。也幸好这样,才没被穆家乌烟瘴气的家风所扰。
但也使他看不清家中的真正面貌。男女眼中的家庭,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只是误会。受惊的也不是我。”话中暗含深意。
而方才还在嘱咐下人的穆若娴,听见兄长的声音,立刻偏过头来打趣。
“哥哥,妹妹打扮地清秀不少,可别将我忘了。”久别重逢的欣喜,掩藏了语气中的不满。
虽是责怪穆槐更爱打扮了,但好哥哥可无暇多想。
“原来二妹也在。从前找槐儿闲话的人不多,看来你的境遇当真是好转了。”
穆习的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欣喜。
而穆槐只是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在他眼里,后宅间所有人的算计都是小打小闹,不论谁都是骨肉情深的亲眷。
“是啊,毕竟不能一直做软柿子。”茶中映出穆槐的倒影,而一闪即逝的情绪,也不曾被穆习瞧在眼里。
穆习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欣然,他上次进府已是半年前,三妹的性子沉稳了许多。
穆若娴今日也好好妆点了一番,她似乎格外喜欢雪青色,姿态蹁跹,袅娜娉婷。
“都是托兄长的福,穆家才有机会接见大人。”穆若娴莞然微笑,“妹妹有一个法子,也好让太傅对咱们的印象好些。”
穆习专注地听着她的话,显得饶有兴趣:“什么法子?”
“太傅及他的子女是最喜欢吟风弄月的,我们穆家此次也应投其所好才是。兄长,你觉得如何?”
投其所好?那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自己,太傅好诗文呢?穆槐冷笑。
穆习顺口夸赞:“通些世故也是好的。二妹,你也颇有长进。”
聊着聊着,穆若娴的眼神又转到穆槐身上,面露担忧:“可说起诗书,妹妹从前只对医有兴趣,若是大人定要你吟诗作画,会不会强人所难了?”
穆槐前世最不怕的就是作诗,她比家中的其他许多男子都酷爱诗书,常常研读到夜半,父母都说她的喜好略怪,不似其他小姐般喜欢调香音律。
但似乎,原主不喜欢这些事,穆若娴她们犹自认为,她对诗文一窍不通。
穆槐犹自品茗,袖口遮住了她冷淡的神情:“无须姐姐费心了。妹妹只需旁观就够了,若实在诱人要求,现做一首便是。”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风风火火的女声。
那娇嫩尖细的嗓音极具穿透性:“二姐,莫跟她费口舌了,她的脑子,三岁幼子都作得比她好!”
穆槐戏谑地瞧着门外的人影,微微一惊:“嫣儿竟也出来了,我原以为还在抄着经呢。”
经了十日的思过,她终于被放出来了。
今日的穆嫣盛装打扮,平日就珠翠满头,今日恨不得往头上开个饰品铺子。若从前还有几分豆蔻少女的灵动可爱之感,浓妆艳抹后只剩艳俗了。
穆嫣还没进门,就忙着讥讽穆槐,根本不知道兄长回来了。
穆习一直以来舒展着的眉头,此刻已皱了起来。
她一把推开门,本还想着再训斥穆槐两句,却迎头撞见了脸色微沉的穆习。
“兄长……?”
穆嫣颇为尴尬,想解释却已没了机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说之前三妹和景儿都险些被你所害,反思后仍不悔改,你的秉性该改改了。”眼中竟划过一丝反感。
他不是不疼穆嫣,但如今她的性子也太刻薄了,几次闯祸还不自知。
穆嫣的俏脸青白交加,刚想顶嘴,却被穆若娴的眼光制止:“嫣儿,莫要胡闹。”
她只得委屈地低下头,头上的银簪闪着锐芒。
听说此次是穆家难得有外人的家宴,且太傅之子也要来,硬是求着爹娘将她放了出来,连穆严当时眼中闪过的厌恶之色也不在乎。
她惯爱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梦想着有一日也能有一段凄美缱绻的情感。
穆若娴也知道这样不妥,她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但这心思倔强的妹妹哪会听得下去?刚想开口,便又下人前来报备,宴席已快要开始!
好戏终究会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