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不完，我会生气的
“说出你的来历，以及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能够让我满意，我兴许，会饶过你。”
言不语淡淡出声，仿佛，一点也没看见黑衣女子手指缝间，偶尔露出的一抹寒光。
“不要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无法托起希望的物件上，相比你手中的匕首，我觉得你更应该相信我会对你仁慈。”
“可我觉得，我可以先试试！”
寒光一闪，黑衣女子手持匕首，朝言不语面门刺来。
速度，快得惊人。
锵！
一声轻响，犹如金石交鸣，又似老旧齿轮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衣女子，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目中涌动惊骇欲绝之色！
匕首，被两根手指夹在了中间。
“不可能！我自幼练习古武，一身武艺不说超绝，但也不是谁都能比得过的，而且……你怎么可能只用两根手指就挡住我这一招？！”
“我告诉过你正确的答案，你却固执地往黑暗中越走越远。”
言不语轻叹一声。
咔嚓！
匕首折断，然后，对准了黑衣女子。
“不！你不能杀我！”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黑衣女子脸上满是惶恐。
她以为自己是有价值的，自己知道言不语想知道的信息，言不语在问出这些信息之前绝不会让自己去死。
这是她之所以之前敢对言不语出手的原因。
“杀了我，我身后的组织一定会找你复仇，不如你放过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而且，只要我还活着，组织就不会再派另外的杀手来……真的！我只是组织中的铜牌杀手，最低一档，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会立即派银牌甚至……”
黑衣女子越发惶恐。
呲！
一声轻响。
断裂的刀刃刺入女子眉心，完全没入进去。
黑衣女子两眼无神，缓缓倒在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
言不语看着黑衣女子尸身，淡淡说道。
他低下身，在黑衣女子尸身上摸索。
一般杀手组织中的杀手，都拥有一个代表自己身份信息的东西，例如刻有姓名及职位的金属牌，例如纹身，例如饰品。
越是古老的杀手组织，越会如此；除非一些新晋杀手势力，或者组织规模太小，手下仅有大猫小猫两三只，仅有的几人也都是招揽来的……
“嗯？”
言不语发出轻咦声，他看着身下，黑衣女子浑身上下都已被他摸清一遍，然而他没有任何发现。
自由杀手？
不可能，既然有专门培训旗下杀手的“俱乐部”存在，且这人承认自己是“引领人”，也自称为组织中的“铜牌杀手”，不可能是无组织自由杀手。
那么，他们组织的身份证明会是什么？
言不语思索着，脚步缓慢迈动，朝L市城区方向走去。
区区一个铜牌杀手，言不语并不认为她能知道背后组织多少隐秘。
既然不知道重要的信息，她的价值，便变得可有可无。
这是为什么言不语会出手杀她。
一是当言不语听她说自己仅仅是一名“铜牌杀手”后，便知道，她所知道的东西，言不语未必想要。
二是言不语言出必行。
三是——
若不杀她，她身后的组织，又怎会暴跳如雷，派来更强的、知道更多隐秘的杀手，再来试探言不语虚实呢？
任何杀手组织，对于一个任务，宣告失败并退款的前提条件，便是至少出手三次。
现在，还早……
言不语扭头，一脚扫出，登时将一棵大树拦腰击断，伸出手，两掌在树干上磨动，犹如砂轮机碰到石头，缓慢将树干削成型，是一个大箱子。
……
进了城，天色渐暗。
空中淅沥沥飘落小雨。
青凤被言不语派去暗中保护裘妍姿，因此，言不语此时并无去处。
而且，言不语并不确定暗中是否有人正在观察着他。
模糊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身后盯量他。
但当言不语回头，朝自己认为目光的来处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好在，谨慎是言不语入狱后学到的第一件事。
入狱五年，也就是从军五年，经历大大小小的任务无数。
他能活到现在，谨慎，在其中立了大功。
扭过头，言不语发现在路边有一家面馆。
本来，只是匆匆一瞥。
这儿是L市的郊区，出现一家面馆，虽然稀奇，但要说罕见，却不见得。
然而，言不语看见在面馆旁，一根石柱上，刻有一朵小花。
想了想，言不语嘴角微翘，提起身边足有百斤往上的木箱，走了进去。
——老胡圆鼓鼓的肚子上围了块围巾，呼哧呼哧地擦着桌子。
“怎么又下雨了？”老胡嘟哝着，继续低身工作。
下雨总会败坏人心情，尤其对老胡来说，雨天来的客人鞋子上带着泥浆，总能把他店里踩得跟猪圈一样，很难清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小店外招牌上，惹人心烦，老胡干脆放下抹布，打算歇息一会。
刚转过身，老胡看见自己身后多了一个身穿风衣的白发男子，手里，提着一个怪异的巨大木箱，顿时被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你？”
言不语温和地笑了笑，“老板，煮碗面，加蛋。”
“一共九块！”
老胡没好气地瞪了言不语一眼，偷偷的，将面的价格提高了一块。
言不语只是笑笑，从兜里拿出几天前裘妍姿给他的零钱，提前把账结了。
“等着！”
老胡怒气未平，收了言不语的钱，却不立即走去厨房，继续呼哧呼哧擦着桌子。
“老板——”
“嚯！”
忽然，又一个声音出现在老胡身后，把老胡吓了一大跳。
回过头，这同样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模样很奇怪，大约三十来岁的年龄，很高的个儿，头上一顶鹅黄色的宽沿鸭舌帽，眼睛上戴着一副很另类的女式蛤蟆墨镜，上身穿着一件没有品牌的褐红色紧身夹克，下身则是一条很长的绿色喇叭裤，裤腿被他塞进了一双花袜子里面，布满老茧的手掌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帆布书包，被水打湿了，看起来很重。
“老板，还有面吗？”男人操着一口咬字音很重的普通话问道。
“怎么不早点来？这都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我……还有面吗？”
老胡歪头上下打量男人一眼，狐疑道：“你吃什么？”
“那个，细面还有吗？”
“大碗还是小碗？”
“来大碗吧。”
“加蛋吗？”
“……加吧。”
“香干呢？”
“也加，您这有的都给我加上吧。”
老胡狐疑地看着男人，道：“那可不便宜。”
男人伸手去拍书包，半路上又缩了回来，拍拍自己的裤兜，憨厚地笑道：“您放心，我这次带钱来了。”
“合着你以前吃面都不给钱呢？”
老胡嘟囔一句，对店里面后厨喊道：“老婆子，快麻溜点下两碗细面，该有的都整上。”
言不语抬头看去，见厨房内原来还有一个人在。
是一名老妪，臃肿的身材，穿一件大花袄子，腰上别件围裙，头顶，还戴了一顶花花绿绿的帽子，搂住一头白发。
不过，这老板似乎没问自己到底要吃哪种面？
言不语回想方才老板与男人的对话，一双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一会儿，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的，上面堆满香干、卤蛋、鲜肉丸等食物，还撒上一大把香菜，香味四溢。
这是给男人的，言不语作为先到的客人，却还没上。
男人端起足有面盆大的碗吃面，狼吞虎咽的模样，让言不语嘴角微翘。
“这面，看起来味道不错……”
一旁，老胡继续收拾卫生，好一会收拾干净，回过头，看见男人已经吃完面，在拿卤肉沾面汤吃。
“真是个饿死鬼。”
老胡在面盆里洗干净抹布，打算脏水倒出去，走到男人身边时忽然停下来。
“不对，我店里什么时候有卤肉卖了？”
老胡愣神。
男人羞愧地低下脑袋，低声道：“这……我，我自己带的……”
老胡看男人一眼，眼神诡异，但他没有说话，直接走出门。
倒了脏水，洗干净面盆，老胡走回店里，屁股一沉，坐到言不语面前。
“你还没吃完呢？”
言不语微微一笑，“你们这里，还带赶客人走的？”
老胡一怔，显得平静，但眼神中分明掠过一抹急躁，道：“快些走吧，早点回家去。晚了，路就不好走了……”
言不语轻笑道：“不巧，我自认脚力过人，别说外面只是下雨，下冰雹也不碍事。”
一旁，那名男人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言不语，轻声道：“老板，我快吃完了，就只剩最后几块肉了，不会耽误你的事。”
“我又没赶你！”
老胡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立即，想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主动解释：“我在让这小子快点走，吃碗九块钱的面，跟吃满汉全席一样，要这么久么？”
老胡鄙夷地看言不语一眼，似在嘲讽。
但，更像用这种行为，催促言不语赶紧离开。
男人伸手到裤兜里，道：“他付钱了吗？要不，我把钱一起付给你？”
言不语饶有兴趣地看着，在男子话音落地一瞬，面馆老板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男人从兜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上面有一块块黑色的斑，像是泥巴，拿手指去抠，又抠不下来，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你这钱哪儿捡的呢？这么脏。”
老胡装作若无其事，伸手借钱，一边问道。
“我不太会拿钱……”男子答道。
老胡一怔，随即呵呵笑道：“你可真奇怪，问你钱哪儿来的，你跟我说不会拿钱？难不成，这钱是你从死人身上拿的？”
“你说得不错。”
“恩？”
老胡莫名惊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人。
忽然，他迅速转身，抓起言不语的手，想将他从座位上拉起。
“快起来，滚出去！”
然而，任由老胡使出多大的力气，言不语却稳坐如山，动都没动。
店里没有开灯，昏暗而显得阴森的光线下，男人吃肉的动作变慢了，慢条斯理的。
老胡心乱如麻，傻傻看着男人终于吃完手里头最后一块肉后，抽出一张纸巾搽干净手，然后从之前拿钱的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面的味道其实一般，还是，我带来的肉好吃……”
男子慢条斯理说着，撸起袖子一角，细细擦拭着小刀。
“肉？”
老胡注意到这个一直被他注意到的东西，又联想到男子如今着重点出，他的目光颤抖着，缓缓朝男子的背包里看去——
难道，是那种肉？
小小的背包里，光线黑暗，里面，似乎有着几根像手指头一样的东西……
老胡，瞬间呆若木鸡。
完了！
这一刻，老胡心如死灰，转瞬间，又变得怒气冲冲。
扭头怒视言不语。
早叫你这小子出去，可你硬是不听使唤，这下你死定了！
自己是专门发布杀手任务的地方，这家“冥堂”的“侍者”，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身为这家冥堂的“侍者”，他有一个任务就是制止他人在这儿厮杀与争斗。
发布任务的地方，相当于众多杀手的“安全区”，如果连这里都允许随意杀戮，强者还好说，才踏上这条路的弱者哪有胆子来他这里接任务？！
但问题是——
通过之前的对话，老胡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啊！
老胡看向言不语的目光，已经像是恨不得将言不语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看那家伙的样子，就知道那家伙杀心已起，想把这小子杀了。
可是，自己老早就提醒过这小子，让他——
“喜欢吃肉？”
忽然，从言不语口中，传出一个戏谑的声音。
言不语起身，同时提起那个犹如最低级的木工师父打造的木箱。
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我这里有百八十斤好肉，不如，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我吃了？”
“如果吃不完，我可是，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