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阮隽秀手撕刁妇
虽然往日婆媳不合,却从来没有这样针尖对麦芒的直接争执起来,金老太太这些年也从未被人甩脸子,当即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出身高贵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绍礼在礼法上也是你的儿子,在外也叫得你一声母亲,你有私产,也和该给绍礼和淑兰一份!不给他们你就是不贤,再者说,我是你的婆婆,你不同意我的分配方式就是忤逆不孝!不贤不孝,犯了七出之罪,我照样让广志休你出门!”
阮隽秀淡淡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金老太太一眼,低声道,“您能怎么着我,倒叫我看看,金广志,你母亲让你休我出门呢,你要不要试试看?我阮氏百年世家,还从未有过被休弃出门的女子,灵均,你现在是阮氏族长,我若是被休弃出门,阮氏是还要我不要?”
第一次被儿媳妇这样不给脸面,金老太太脸色青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声长号,立时现出原形,拿出当年市井泼妇的嘴脸捂着胸口躺倒在张嬷嬷怀里,指着金广志喊道:“你还不给我打杀了这个忤逆去!这么大年纪被媳妇儿指着鼻子骂!我不活了!”
见母亲这副模样,金广志虽然想发火,但心里知道自己母亲确实理亏,上前两步指着阮隽秀半晌,只蹦出几个字来:“你怎么敢!”
阮隽秀怒上心头,展示了身为将门嫡女的威风,她猛的一力,竟然将金广志推了个趔趄,险些跌坐到地上去。金广志后退数步被阮灵均扶住方止住了身子,见儿子要被媳妇打了,金老太太大声道,“反了反了——还不叫小子们进来把这个毒妇给绑了!”
阮隽秀声音更高一成,“我就是反了!怎么样!”抬脚将刚刚坐着的凳子踹了出去,“我看谁敢绑我!”
金老太太怒上心头,方大叫小厮们来绑主母,不过是一时气急了胡言乱语,张嬷嬷与金淑兰互对个眼神,拿着鸡毛当令箭,金淑兰当即扑到门外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外面下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小姐花容失色的叫喊起来,连忙一古脑的往里冲,张嬷嬷见下人们都进来了,连忙咋把着双手扶着金老太太叫唤道:“快!快制住夫人!夫人失心疯了!连老爷都打杀起来了!”
“谁敢!”听得这个吩咐,白芷菲芜立刻站在阮隽秀身前,厉目看着众人,这两人是阮氏的家生奴婢,自幼在阮家学得一身好本事,自然不会看着主子受辱。
众小厮丫头婆子们乍一听要绑了主母,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正在僵持间,金广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啪”的一声响在室内响起,阮灵均冷下一张脸反手对着张嬷嬷就是一巴掌,武人的力气哪里是这等婆子能承受的,当即打着圈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几转躺在了地上,满嘴的血混着牙齿就吐了出来,吓得金老太太也不叫唤心绞痛了,直戳戳的站在那。
最有脸面的张嬷嬷被打,所有人都愣住了,瞬间后只看到张嬷嬷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带着血的牙齿,爆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
“闹够了没有?”阮灵均压着火气看着满屋下人,冷冷的说道,“闹够了就都给我滚下去,二门的小厮都能进内宅了,成何体统!”
见一个家宴被闹到这种程度,金广志也是面色铁青,对阮氏又有着顾忌,只好对着张嬷嬷发作起来,“张嬷嬷老迷糊了,你们也跟着迷糊么!还不快把她给拖下去!都在这站着做什么!还不都给我滚下去!”
正当下人们都立刻肃静的往下退的时候,金绍礼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醉眼朦胧的走进来,咋看到满脸是血的张嬷嬷被抬出来,立刻酒醒了一半,赶紧歪斜着身子往里拱,满嘴酒气的嚷嚷着:“这是怎么了这是!谁敢在我祖母屋里动手!活的不耐烦了!小爷不弄死他!”
见到这个样子的弟弟,阮灵均看了一眼金广志,金广志见金绍礼这么不做脸,脸色别提多尴尬了,上前一步,劈头一记大耳光,险些把金绍礼抽个跟头,指着他的鼻尖儿骂道,“混帐!哥哥回家了你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满身酒气一进门就喊打喊杀!还不都是你惹出的事儿!”
毫无防备被父亲一个巴掌抽的眼冒金星,金绍礼鼻血接着就流了出来,从小到大没被这么打过,立时吓得股软筋苏,忙冲到金老太太跟前拉住老太太的袍襟帖膝跪下寻求庇护,拖着哭音道:“奶奶!”
见自己宝贝了快二十年的孙子被打的鼻血横流,金老太太顿时不干了,一手搂过金绍礼,怒喊着质问道:“打孩子做什么!有本事就把那个忤逆不孝的媳妇儿打出去!这事儿是我提的!都怨我,你先打死我,在打死他!这个家我看我也待不下去了!玉贤,收拾东西!咱们回乡下去!”
见母亲这副模样,第一次提要回家去,金广志连忙躬身道:“母亲这话让儿子如何当得起,都是儿子一时情急,以后再不会了。”
金老太太冷笑两声,看着沈玉贤道:“你也不必哭,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你今天疼他,以后他娶了媳妇,自然是不会再把你放在眼里!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听老太太越说也不像话,这场闹剧眼看着要没完没了了,阮灵均一个头两个大,皱眉道:“父亲也是,绍礼也是要娶亲的人了,有什么不对,好生教导就是,这样喊打喊杀的,好歹给大家都留点脸面。”
被指桑骂槐的说到脸上,阮隽秀怒气未消:“脸面?从老太太请沈氏进门,沈氏未婚先孕,金广志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还闹得满城皆知,金府早就没脸了,现在还想要什么脸面?!”说罢也不管这烂摊子,直接拂袖而去。
见主母走了,白芷菲芜也不看众人,直接追随着阮隽秀离开,好戏散场了,阮灵均自知自己在这不受待见,冲着父亲点点头,也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见两个姓阮的都走了,金老太太未语泪先流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柿子捡软的捏!看把她们娘几个吓的!你想一想玉贤没名没分的为你付出了多少,哪里还忍心拿绍礼发泄……”
金广志看一眼一边站着的脸色惨白的沈玉贤和金淑兰,也觉得一阵憋屈和心疼,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叹气道:“母亲先回去歇着吧,这次是儿子不好,倒让妹妹受委屈了。”
见金广志带着歉意看向自己,沈玉贤哆哆嗦嗦得留下两行泪来,哭泣道:“玉贤不委屈,为了您,玉贤再多委屈都受得,只是、只是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晚辈的磋磨,玉贤实在是为母亲委屈……”
“如果隽秀有你三分懂事,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沈玉贤的泪水让金广志心里更加柔软,只恨不得立刻化作参天大树为这屋里哭哭啼啼的众人遮风挡雨。
“父亲!母亲一天在金府,祖母就得一天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今天您还在呢,她们就敢动手,哪天您不在了,我们哪里还有命在?!父亲!您得提前打算啊!莫要等到真让母亲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可真的就晚了!”眼珠一转,金淑兰想起张嬷嬷之前与她说过的话,牙齿咬着下唇掩面哭着扑到金老太太怀里。
“是啊爹!这灵均哥哥刚回家,就将张嬷嬷打了出去,张嬷嬷可不光是咱家的婆子,还是祖母进门的亲戚呢,以后家里哪里还有安宁日子过?”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金绍礼在妹妹暗地里的一掐下,连忙帮腔,这金府的产业,他自是不愿意有人来分享的。
“我!”金淑兰的话一出口,金广志就想到了休妻,难言道:“若是能和她合离,我又怎么会忍到现在?”
“你这个废物!还没淑兰和绍礼有本事有骨气!无法合离,就没别的法子了么!难道咱们金家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里?!”金老太太此刻恨阮氏恨不能她立刻出门摔死,可婆婆咒杀媳妇儿的话总是要被人所诟病的,于是只得咬牙暗恨,一双老而阴毒的眼睛冷冷的攫住儿子犹豫怯懦的脸孔。
“这……让我想想……”金广志为官多年,自是通透,母亲的话他又岂能不懂,以前从未想过的念头猛地袭上心头,一阵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流下,只见他脸色发白,犹豫着小声念叨着什么,当年琴瑟和鸣,怀着要为大顺朝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求娶阮隽秀,现如今咂一咂嘴,只觉满嘴苦涩。
皇宫,栖凤阁
肃朝看着手中的奏本笑的差点背过气去,引得一旁裹着裘皮枕在他腿上轻摇折扇的苏美清一双上挑的凤目微微皱起,随手将折扇合上,轻打了肃朝胳膊一下,“什么事儿引得皇上现如今还能笑出声来?”
这话一出,底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立时屏住了呼吸,近几日军队节节败退,福王即将兵临城下,所有主子都忧心忡忡,不敢再皇上面前说错一个字,这苏贵妃就这样大刺刺的戳着皇上的痛处,果真是持宠而娇。
下人们等待的雷霆之怒并未来到,只见肃朝笑着将奏本扔给了苏美清道:“快看看,不知一向风雨不惊的阮灵均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我开始期待明日的早朝了。”
略带疑惑的看了肃朝一眼,苏美清眯着眼伸出一双金雕玉琢的拿过明黄色封面的奏本,丝毫不顾及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翻了开来,这是林宗南的奏本,他可是朝廷有名的御史,上任三年,不知参下去多少官员。仔细看下去,上面细细写着几个时辰前发生在金府的一系列闹剧。
“呵,您这连臣属的家事也要管上一管了,林宗南是不是傻的,这时候还有闲心奏这事。”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奏本,苏美清也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我看他是怕您忧虑过度,给您找点乐子吧,该赏!”
“恩,爱妃说得对,听到没有,赏!”听了苏美清的话,肃朝当即一挥手吩咐下去,摆足了昏君架势,半晌过后,肃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御史风闻奏事,本就是林宗南职责所在,他是直臣,只效忠大顺,不管这皇帝是谁,只要是姓肃,效忠就是了,我那叔叔福王肯定也很乐意这样有能力的直臣留任,所以,他自然是不怕什么的。”
“福王快来了啊……”听了肃朝的话,苏美清叹了口气,云淡风轻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您不想同室操戈,不想金都城血流成河,就只剩下南撤一条路了么?”
“你呢?明日我给朝臣们选择的机会,今儿,也给你选择的机会,是想留下还是随我南撤?”肃朝手指顺着苏美清精致的脸庞下滑,来到那精巧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抚弄着,像是在摩挲一只优雅美丽的白天鹅,那脖颈也如白天鹅一般脆弱。
苏美清如慵懒的猫一样享受的眯起双眼,丝毫没有恐惧,叹了口气道:“若我还是那个苏氏的嫡女,必是要随皇上南撤的,可我现在不过是从永巷走出来的贵妃苏美清,又有什么必要死节呢?没有了世家身份所累,正好可以让我肆意的活着。”
“贵妃的身份可以用来糟蹋,士族嫡女的身份却不能够被沾污,朕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百年士族的骄傲。”摇了摇头,肃朝嗤笑一声道:“福王不是荒遗蛮族,应该不会为难与你,留下便留下吧。”
“如此,便谢皇上恩典了。”抬了抬下巴,苏美清嘴角露出一抹精致的微笑,生于斯长于斯,自己的父母族兄都埋葬在这金都城,她的根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若是走了,才是真正的无根浮萍。
再说阮灵均,好好一场家宴泡了汤,不管姓什么,金广志再不济也是自己父亲,没有儿女乐意看到父母不睦的,可是祖母、父亲与母亲中间横着一个沈氏,矛盾怕是很难化解的,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来母亲不出院门苦熬着日子,父母久不相处,感情淡泊,早已不复夫妻情分,他也是着实不忍,倒是想让两人合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母亲是大顺掣肘阮氏的棋子,身不由己,倒是让他不能尽孝了。
伺候着母亲在东院吃了饭食,阮灵均也没甚胃口,索性去城外黑旗军营待得舒坦,门口赤豹左手拎着缰绳,牵着两匹马静静立在那,另一侧则是阮靖安与叶飞轩也分别牵着马看他行动,三人均劲装便服,右手自然垂落。
“回营。”探口气,阮灵均翻身上马,马鞭指了指面带狭促微笑的阮靖安,“你倒是机灵,早早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