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烧
不久前被上官冰焰毫不犹豫撇下,身体还是常态的男人,亦是他。
直到今天,元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模样。
一切都缘于六年前一场高烧。
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当年发病的原因,只知道那次病好之后,就落下了这么一个病根,时不时身体缩小,变在一个三岁孩童的模样。
十几年了,不断地反反反复……
元礼的病来得突然,也来得怪异,怕被当成怪物,元家不敢声张,极力掩藏的同时,偷偷地派人调查原因。
然而几乎全世界的名医都试过了,也没能够找出病因。
就在几乎放弃的时候,叶咏湘无意中看到了上官知行关于怪力乱神这种事的采访,如死灰般的心才再一次燃起希望。
上官知行是上官冰焰的堂姐妹,是一名医生,医术高超。
叶咏湘想,上官知行既然不否认,又成功过那么多的手术,应该对儿子的病有办法?
本来,叶咏湘是要属意上官知行的。
两人一旦成了未婚夫妻,儿子的病自然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
没想到上官知行早早就结了婚。
无奈之下,叶咏湘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标改成了上官冰焰。
上官家和元家虽然来往并不密切,但儿子和上官冰焰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又先后在相同的学校上学,关系不错。
叶咏湘以为牵个线,两人就能水到渠成。
却不想,上官冰焰喜欢的人是卫擎风。
而自家儿子,简直跟葫芦一样,明明心里喜欢得要死,却死样面子地装高冷……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自家儿子却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叶咏湘越想越火大,越想越愤怒,再也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音量,“怎么就不能用现在这个样子去缠了?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更方便接近吗?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的病心力憔悴,十几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不接近她,怎么让上官知行帮你看病?”
“看病?”元礼睨了眼双眼通红的母亲,“你确定自己一直怂恿、要把我跟上官冰焰拉作堆,只是为了让上官知行给我治病?”
没想到儿子会这样问,叶咏湘微微一怔,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为了你的病……我何必让自己的儿子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两家虽然交情不深,以上官家人的行事风格,只要元家诚心诚意,治病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是吗?”元礼戳破事实,声音冷了几个调,“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急巴巴把我跟上官冰焰凑成堆的真正目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能有什么目的……”叶咏湘结结巴巴,底气愈发地不足。
对此,元礼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扯唇,道出一个事实,“爸最近是不是又跟你提离婚,要娶裴知昀?”
“你——”叶咏湘瞪大了双眼,作梦也没想到,儿子会知晓一切。
几秒后就恢复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回了正常,咬牙切齿,“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把话挑明了!是,没错,就是因为你爸说要离婚!裴知昀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因为叶家近几年经营不善生意和影响力一落千丈,那种贱女人怎么会有出头的一天?想借此机会把我从元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她作梦!”
元礼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戳破她的幻想。
因为他知道,偏执的母亲,是听不进任何劝说的话的。
父母的婚姻,从来就一场悲剧。
当年,元家也和现在的叶家一样,因为经营不善,导致元氏欲坠。
两家谈婚事的时候,元冼锋是有谈婚论嫁的女友的,对方肚子里甚至还有元冼锋的孩子。
那个女友,便是裴知昀。
只是裴家当年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对元家起不到任何的帮助。
这种前提下,元冼锋只能扛起身为长子的责任,选择与叶家联姻。
叶咏湘风光地嫁给了从小就喜欢的男人。
而裴知昀,则不吵不闹,选择了退让。
外人看来,裴知昀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然而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被抛弃的是叶咏湘。
因为父母自结婚起就争吵不断,闹得鸡犬不宁。
结婚后,元冼锋就直接挑明,他会尽做丈夫的责任,但永远不会爱上叶咏湘。
叶咏湘从小就众星捧月,被捧在手心里宠,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
于是,开始永无止境地大吵大闹。
开始几年,元冼锋还碍于叶家忍让。
随着元家的元气慢慢恢复过来,元冼锋自然不愿意再忍,直接从老宅搬了出去。
裴知昀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在元冼锋面前的。
元礼不知道元冼锋跟裴知昀具体是什么时候重新有联系的,也不想探究。
他只知道,父母的婚姻本来就是错误。
至于叶咏湘说的,裴知昀想趁着叶家出问题把她从元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更是无稽之谈。
这些年,叶咏湘虽然挂着元夫人的名,但熟悉元家事的人谁不知道,元冼锋早就跟叶咏湘形同陌路?
要说元夫人,裴知昀才是真的吧。
她跟元冼锋,这些年都生活在一起。
两人之间,不过就是差一张证书罢了。
可惜,他的母亲看不清、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但死活不放手,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全都归结到裴知昀的身上。
甚至觉得,只要跟上官家联姻,让叶氏重新站起来,就能够力挽狂澜……
元礼想着,淡淡地扯了下唇。
正是因为见识了父母婚姻的不幸,他才不愿意承认喜欢上官冰焰,不愿意照叶咏湘的意思去做,步上父母的后尘,让上官冰焰陷在悲剧的婚姻里,也让两人痛苦一生。
上官冰焰喜欢的人不是他,缠着有什么意思?
没有理会母亲,元礼抬眸,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的长椅。
那里空荡荡的,上官冰焰已经离开了。
大概是去找卫擎风了吧。
也只有卫擎风,才能够让素来清冷的她露出那样的神情。
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许久,元礼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留下叶咏湘独自失控地吼叫。
上官冰焰思前想后,在心中反复地斟酌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听从季秋凉的建议,去找卫擎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然而就在她终于适应并确定自己重生的事实,和做好心理准备,要给卫擎风打电话的时候,身体却突然出了状况。
大概是那天被叶咏湘敲了脑袋留下的后遣症,出院好几天都没有任何问题的自己,突然在半夜里发起了高烧,头痛欲裂。
怕父母知道了担心,更怕他们小题大做让自己住院,闹个整个上官家人都无法安宁,上官冰焰没有告诉他们,选择让季秋凉陪自己去医院。
上官冰焰跟季秋凉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本意是为了学习忙的时候方便休息。
没想到,如今会成为最好的掩护。
“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季秋凉小心翼翼地揽过紧拧双眉,气虚的上官冰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边催促计程车司机开快点。
上官、季两家都有司机,两人也都考了驾照,但怕家里人知道,也担心开车途中上官冰焰不舒服,季秋凉才选择的搭计程车。
上官冰焰头好像被人拿利器狠狠地捶打,疼得脸色发白,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只能轻轻地摇头。
“难受就闭眼睡会儿,到医院我叫你。”季秋凉怕惹得她更不舒服,不敢再多说,一直到计程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才轻轻地摇醒闭目养神的上官冰焰,撑扶着她进医院,挂号,去诊室。
刚转身,前方诊室的门突然打开。
两人看着从诊室出来的两人,瞬间都僵住了。
“怎么样?感觉好一点没有?”
卫擎风身姿颀长,白色的毛衣得他气质卓尔不凡,愈发的清冷俊雅。
怀里,横抱着的女人,不是方忆宁是谁?
方忆宁似乎很不舒服,有气无力地靠在卫擎风的怀里,脸色发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大概是怕方忆宁听不清,卫擎风说话的时候,微微倾下头。
从上官冰焰和季秋凉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一对情侣在亲昵低语。
或许是发现了气氛不对,原本吵杂的走廊,变得死寂,静谧得几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察觉到异样的卫擎风滞了下抬头,对上的是上官冰焰沉如沉潭的双眼。
没想到会在医院撞到上官冰焰,卫擎风愣住,一时也忘了反应。
上官冰焰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厉害了。
早就已经结痂的手心,也似乎隐隐灼痛了起来。
她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反复纠结,想到为了跟卫擎风表明心意所做的种种准备,感觉自己就跟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