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相随
许鸢与陈知故进屋后,坐在窗口的位置,避免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阴柔男子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一人独坐在俩人对面,红衫女子默默的站在其身后,一双虎眼紧盯着俩人。
阴柔男子斟满三杯茶,动作儒雅有礼的送到俩人面前,自己也端起茶杯慢慢的品尝着,见许鸢和陈知故俩人都不喝,便开口说道:
“两位放心,我现在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许鸢和陈知故对视一眼,的确如他所说,俩人此种境地,没什么好顾虑的,便端起茶润了下喉,也让身子暖和了一些。
阴柔男子再一次将茶杯斟满,微笑道:“这可是江南道上等的春茶,平时都是用来上贡给皇宫的,我之前还是特地派人去截下一批,花了我好大功夫才弄来一些,你们两位有口福了。”
许鸢沉默不言,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伪君子,陈知故明显沉不住气,一口将杯中茶饮尽之后,见对方仍旧闲情逸致的品着茶水,便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震颤了两下,朝阴柔男子愤怒说道:
“娘娘腔,我老爹呢?你有什么事冲我陈知故来,把我老爹放了。”
这是陈知故第一次说别人娘娘腔,让许鸢差点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
阴柔男子也不恼,仍旧笑眼咪咪,一脸和气的回道:“这么着急干嘛,你人都来了,我还能杀了你爹不成,哦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顾影,是九层楼的二当家,而我身后的这位姑娘,应该和你们都有过一面之缘吧,还差点和陈知故你结成夫妻,她……”
陈知故猛地站起身,拳头紧握着说道:“我不想听这些,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我更不知道你们九层楼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今天来,只想把我爹带回去!”
陈知故越说越气恼,手背上青筋乍现,眼睛里满是怒火,直盯着对面的顾影。
顾影眉头微微一皱,手上的折扇再一次一开一合,只有熟悉顾影的人才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每一次折扇的开合,都代表着顾影动了杀心,陈知故和许鸢到达九层楼的短短时间里,顾影的折扇已经开合两次了。
“虎儿,让人把陈知故的爹压上来!”
顾影明显也动了怒,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冷冽了不少,甚至有些掩盖不住杀气。
许鸢察觉到这一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偷偷扯了扯陈知故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先坐下来。
许鸢的意思还是很管用,陈知故重新坐下来,等着九层楼的人将自己老爹压上来。
趁着这个间隙,许鸢朝顾影平静问道:“顾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千辛万苦设下一个这么大的局来抓陈知故,陈知故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们这般费尽心机,为什么?”
顾影眼睛一眯,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梭着茶杯,随后眼神一冷,手上的茶杯竟是直接化为齑粉,茶水竟还悬浮在空中,冒着丝丝热气,缓缓消失,随后扇子一扬,桌上的齑粉随风散去,顾影讥笑道:
“姑娘,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告诉你这些?”
许鸢看了一眼顾影,没有反驳,随后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名为虎儿的壮硕女人带着两名黑衣护卫,将陈知故的老爹押了进来。
仅仅只是几天不见,陈知故的老爹已经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满脸的污渍,身上穿着一件破烂衣裳,到处都是被皮鞭抽出来的血痕,脑袋耷拉着,几乎是被人拖进来的,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见到自己老爹变成这样,陈知故猛地将桌子掀翻,朝着自己老爹就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却被虎儿一脚踢中胸口,“砰”的一声撞在墙上,一口血从嘴角渗出。
陈知故抹掉嘴角的血,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把我爹怎么了,怎么才几天不见,他就变成这般模样!你们到底想让我们父子怎样!你们要怎样!”
陈知故的精神已经有些崩溃,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朝顾影怒吼道。
听到陈知故的声音,他那老爹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突然抬起头,眼神浑浊的望着陈知故,嘴角僵硬却又固执的扬起一道笑容,断断续续的问道:
“知故,是你吗?是你来救爹了吗?”
陈知故心里一惊,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声音发颤的回道:“爹,是我,是我啊,我来救你了,你看不见我吗?我就在你面前啊,还有掌柜的,掌柜的也在,你都看不见吗?”
老人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一层皮挤在一起,颇为的难看,但在陈知故和许鸢看来,却格外的难受和痛苦。
“爹看不到了,眼睛被弄瞎了,你说你来这里干嘛呢?爹本来就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一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唉,是爹害了你啊,更害了许掌柜。”
老人满脸愧疚,浑浊的眼睛里,渗出一些泪水,直到如今,这位挥霍半生,害惨自己以及儿子的老人,才潘然醒悟,只是,似乎有些为时已晚。
顾影站起身,修长的身影挡在陈知故的老爹身前,玩味的朝陈知故问道:
“陈知故,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条生路,你和虎儿成亲结婚,从此加入九层楼,你答应的话,我可以将你身边的姑娘放了,你爹我也可以想办法将他的眼睛治好,让他继续在世上苟延残喘的活个十年八载不成问题,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就只有一条死路了,你和你爹,还有你喜欢的姑娘,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哦对了,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九层楼的死士了吧,那种死士,大部分是用活人做的,你们除了死之外,也有可能变成那种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木头人,誓死效命于我们九层楼。”
陈知故站在原地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武功,但心里很清楚,对面这个名叫顾影的男人,比许鸢强上太多,而且现在云溪城内全是九层楼的人,他和许鸢插翅难逃。
现在顾影给出这么三条路选择,陈知故想来想去,犹豫不决,如果想让许鸢和老爹活下来,似乎真的只有牺牲自己,就在陈知故眼神一凝,下定决心准备做出选择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许鸢突然开口问道:
“陈知故,你怕死吗?”
陈知故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怕,可是我不怕为所爱之人和所重之事而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不是死的毫无价值,吾之死,便重于泰山!”
顾影不屑的笑道:“读书人真是规矩多,什么死不死的,陈知故,只要你加入九层楼,我顾影绝对说话算话。”
许鸢叹了口气,转身望着窗外淋漓的秋日暴雨,望着那乌云一片,右眼的眼皮开始不安的跳动着,一颗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眉头一皱,她突然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杨家寨出事了!
许鸢深呼吸一口气,自己不能留在此地坐以待毙,开始心思百转的想着主意,一定要带着陈知故离开这里,至于陈知故老爹,刚才在陈知故与顾影对话的时候,趁大家的注意力被俩人吸引,陈知故的老爹嘴唇不漏痕迹的触动了几下,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只有许鸢看到了。
一开始许鸢还没看明白老人说的是什么,但当她说出那个死字的时候,嘴唇一张,便想明白了老人的暗语。
“他们不敢杀知故,让我死,你们逃。”
许鸢再一次深呼吸,秋日的冰冷空气吸入肺里,让许鸢清醒不少,伸出手到窗外,接了点雨水到掌心里,然后莫名笑了笑,下一瞬,神情骤然冷漠,迅猛的转身,掌心的雨水如飞箭一般抛向面前的几人,反手将蜀道剑抽出,一剑刺在顾影的扇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自己倒退两步,趁机抓住陈知故,剑势交叉着将顾影以及虎儿逼开,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
落下之时,许鸢将身上的斗笠往斜下一扔,气机一涌,以蜻蜓点水之势在斗笠上轻轻一点,安全落在大道之上。
落地之后,陈知故直接从许鸢的手上挣脱开来,脸色愤怒的吼道:“许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我爹!”
许鸢神色冰冷,直接抓住陈知故的手臂,在雨中狂奔,枯叶给她的信号箭也全部射出,但有没有回应,还是个未知。
“回去再和你解释,现在没时间。”
陈知故本想挣脱许鸢的手,但看到四处包围上来的刀客,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之前落下的窗口,看到顾影正押着自己老爹,扇子抵在老人的下颌,当他转头时,扇子一旋,一抹血花落在窗口之外,老人的身体从窗口掉落,躺在暴雨之下,彻底绝了气息。
面对着四面围堵的追兵,陈知故绝望的推了推许鸢,哭喊着说道:“掌柜的,你能冒死陪我走这一趟我已经很感激了,你没必要为了我把性命搭在这里,以你的身手,一个人是能杀出去的,所以,陈小二求求你,你走吧,我不想你陪我一起死在这里啊。”
许鸢神情温柔的笑了笑,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拉扯开,渗出一丝丝的血迹,雨水打在上面,白布上犹如绽开一朵朵冬雪梅花,好看却又心痛。
许鸢牵着陈知故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蜀道剑,温柔道:“天底下哪有掌柜的见到店小二被欺负,还不敢出头的?况且,小时候你帮我救过我娘的命,这一次,算我还你的总行了吧。”
陈知故眼角含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轻声道:“生死相随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我陈知故窝囊一辈子,也能遇上。”
“你少啰嗦,谁说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想杀我们,先问问我手上的三尺青锋它答不答应!”
陈知故嘿嘿笑道:“那必然是不答应的,蜀道剑这么好的剑,除了我家掌柜,谁也配不上。”
“哈哈,陈知故,拍马屁倒是有两下子,一个大男人,却躲在女人的身后,你可真是要脸啊,还自诩读书人,陈知故,你就是个废物。”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大道上响起,顾影撑着一把绣花伞从大雨中走来,一步比一步要快,脚下溅起的雨水,如盛开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