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名之境
许鸢向前一步,挡在陈知故的身前,长剑一抖,身遭雨水宛如撞上了一块铁板,砰然往四周弹开。
一瞬间,身遭一丈之地,剑意肆虐。
世间剑客千千万,可有许鸢这般天降剑心的好运之人,除她以外,别无他人,天予不取,反受其罪,今日在这场大雨里,许鸢也想试试,自己的这颗剑心,到底有多强,手中三尺青锋,到底足不足已护住身后之人。
剑乃侠义之兵,剑之一道,更是一往无前,不管是遇神佛还是遇鬼怪,只要心不平气不顺,便皆一剑杀之。
九层楼先杀陈知故老爹,现又欲擒陈知故,许鸢这口气,何以平何以顺,既然来者不善,那便以死而战。
许鸢眼神一冷,持剑而迎,一手青锋一手情份,她此时的剑,只有一个字,顺。
顺从心意,顺从剑意,顺从敌意,顺从陈知故老爹的悔意,以及陈家村上千百姓的恨意,所有的意,皆顺于这一剑,所以这一剑,席卷着暴雨而至,不管是战意还是剑意,都超乎以往的强大,更超乎顾影对许鸢的判断。
折扇一开一合,再骤然展开,扇锋之上,竟是伸展出一排寒芒林立的尖刺,往斜上一挥,那些尖刺竟然从折扇上脱落,如蝴蝶飞舞一般,十分怪异的悬浮在顾影的身边,随着他的身形而动,就像在随风舞蹈。
雨幕被这些锋刺不间断的割裂着,当顾影与许鸢的距离逐渐拉近之时,顾影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喝声,一脚猛地踏在地面,地面的青石板上顿时出现一圈圈的龟裂,身形凌跃而起,而身边的那些锋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呈扇形如大雁南归一般,速度奇快的冲杀到了许鸢的身前。
许鸢抬剑相迎,横剑于空,与飞射而来的锋刺在头顶上空交锋,只听到一阵锐利的叮当声,那些锋刺一击未遂,竟是主动的往后退了去,重新回到顾影的身边,而许鸢则被迫停下身形,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顾影故意用这么一招,让许鸢不得不半路停下来迎战,将她一往无前的披靡剑势破掉,阳谋之狠,让许鸢再一次对这个阴柔至极的男人多了几分忌惮,这个顾影,不管是战斗还是心计,都算计的十分精准。
进楼不杀,请君入瓮,是故意给陈知故压力,而现在所施展出来的锋刺,便开始体现这个男人的战斗细节。
许鸢深呼吸一口气,此时的她,之前集聚而起的精气神意已被顾影破去,但是剑意仍在,许鸢并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顾影已欺身而至,折扇前切,在许鸢面前划出一道锋利的银弧,许鸢竖剑在前,银弧切在剑身之上,许鸢被震的退后一步,握剑的虎口之处,有些发麻。
陈知故主动挣脱开许鸢的手,站在许鸢的身后,轻声道:“掌柜的,放心去战吧,我能保护好自己。”
许鸢犹豫了一下,如果说晚上的陈知故还算是靠谱,那么白天的陈知故,那就是十句话里有八句你不能信,信了就肯定要被打脸。
陈知故见许鸢犹豫不决,而顾影的折扇已经再切而至,直攻许鸢的下盘,许鸢提脚斜刺,堪堪挡下这一击,却只能被迫防御,无力还击,陈知故提高音量沉声道:
“掌柜的,你信我一次,就像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我逃出去一样。”
许鸢再一次深呼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陈知故,祈祷着他的这句话,是那十句里面能让人相信的两句。
陈知故站在大雨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顾影与许鸢擦身而过,折扇与长剑在空中擦出一连串的火星,落下的雨水碰到火星,在空中升腾起一缕缕的烟雾。
俩人同时后退,顾影朝着那些护卫大喊道:“先抓住陈知故,谁抓到他,奖赏五百两,以后就是九层楼的三当家。”
在顾影眼里,秦易已经失去了价值,落英山的任务一完成,按照他和龙老所商量的,秦易也会死在杨家寨,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且城府深沉的人,九层楼不需要。
一听到奖赏如此诱人,数百的护卫顿时齐拥而上,陈知故苦笑了一声,背对着许鸢说道:“掌柜的,你动作快点,我先绕城跑一圈,争取不被抓住,能拖多少时间,就看我老爹能不能保佑我一下了。”
许鸢点点头,陈知故顿时一溜烟就往云溪城的巷子里钻去,而那些护卫也紧跟着追了过去,整个大道上,眨眼之间,只剩下顾影和许鸢,以及站的很远撑着一把雨伞的虎儿。
顾影没有再立即动手,而是语气平静的朝许鸢说道:“姑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大当家推荐你,多高的位置我不敢保证,不过以你的身手,我可以让你与我平起平坐,一起为九层楼效忠。”
许鸢可不想浪费时间,嘴角勾起一道不屑的轻笑,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长剑的剑身上快速一抹,指肚上顿时凝起一颗偌大的水珠,朝着顾影猛地一甩,如离弓之剑一般。
许鸢踩着雨水飞快跟上,手上长剑一翻,以极快的速度用剑身拍打在水珠之上,水珠顿时炸开成无数颗水滴,带着锋利的杀气倾盆而至。
顾影的耐心终于被磨灭,对许鸢开始起杀心,身上的锋刺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小盾,尽数挡下这些足已滴水穿石的水珠,随后又散开,如一对翅膀一般凝聚在顾影的身旁。
在俩人的身形只相差数个身位之时,许鸢的脚步猛地一顿,竟是强行止住前冲的惯性,在原地弯腰弓身,说时迟那时快,借助着之前尚未完全消散的速度,一闪之间,竟是冲到了顾影的身前,长剑直接前刺,精准的刺破身前的一颗水滴。
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水滴从剑尖漂泊了出去,然后撞上沿途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十滴,上百滴,竟是在蜀道剑之前,由水滴汇聚成一道剑芒,直刺顾影的胸膛。
而还在往前冲的顾影,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一招,只能瞪大着眼睛,折扇一张,护在自己身前,身旁的锋刺也随之聚拢,只是为时已晚,水滴汇聚而成的剑芒眨眼之间从锋刺的缝隙中穿刺而过,直接刺在顾影的折扇上面。
水珠尽数在折扇上炸开,每一次爆裂,顾影都会后退,并且越退越多,直至最后一滴水珠炸开,漫天剑气在顾影的身前肆虐,仿若一场剑刃风暴,凌厉无双。
一道剑气在顾影白皙的侧脸上划开一道不深的血痕,顾影连退数十丈,竟是抵靠在云溪城的城墙之上,才勉强止住身形,单膝跪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暴雨未止,许鸢斜提着剑,神色冰冷的指着顾影,冷声喝道:“顾影,敢不敢起身再与我一战!”
顾影神色苍白,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身形壮硕的虎儿撑着雨伞挡在顾影的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仅仅是一剑,许鸢将一品巅峰的顾影逼退数里,这一日,秋日暴雨淋漓,陈家村一女掌柜,一剑出,云溪城满城剑意,如雷在侧!杀气荡荡!
许鸢这一剑,已经完全超乎了一品境界,到达了一品之上的无名境。
古人云:夫物之可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
许鸢这一剑,乃由天地意气所化,无形无名,顺心顺意,终于是一剑刺破了瓶颈。
身上满身血水,却已经到达了无名之境,顾影再不是她对手。
顾影背靠着城墙,抹掉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站起身,意味莫名的笑道:“居然能在战斗中破境,今日我要是放你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
“那你有什么本事还能拦住我离开?”
顾影冷笑一声,声音冰冷道:“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九层楼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以为九层楼在江南道纵横数年,就凭你一个无名境的女子也能踩上一脚?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要抓陈知故的原因,放心,等你死了,我一定告诉你!”
顾影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支笛子,开始吹奏一首对于许鸢来说,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曲子,这首曲子绝对是陈知故最喜欢用树叶吹奏的江南谣,可是,似乎又不一样,曲调明显经过更改,少了那一分婉转悠扬,竟是多了一分幽冷煞气,如果换做是晚上听到这首曲子,小孩子绝对会被吓得号哭不止。
随着笛声飘荡,许鸢只看到周围的屋顶处人影闪动,仅仅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身边已经多了十多名气息不弱的人,并且一个个神情冰冷,身披黑色铁甲,手里的武器也各色各异,不像是成制的军队,反而像是一群江湖高手。
可是,这么多的江湖高手,为什么会全部出现在九层楼,并且看上去,完全听命于顾影。
许鸢倒吸一口凉气,开始意识到九层楼的真正恐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