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六章:广陵有骑

书名:大魏靖军侯本章字数:3921

  广陵青苍城池挺出地平线,主道上贩商、农夫鱼跃而入,奇怪的是每个人进城时都会和堵在城门的两个军士碰头。陆渔骑着黄骠马来至城门外一里处,跳下马后,拉着马缰尾随着前面或背篓,或推车的百姓。

  这下陆渔看清了。每个百姓进城门时都会给那两个军士一枚铜钱,点头哈腰后,方被准许通过。见此陆渔眉头一沉,心想这又是什么名目,从未听过大魏天下进城有这种款曲。很快,轮到陆渔了,陆渔牵着黄骠马,缓步至两个军士跟前。那两军士一人提袋,一人站岗,现正低身交头清点布袋中铜钱,不顾陆渔。在他们眼中,管你有何急事,是父母急病还是妻子生子,是进城售卖还是交朋会戚,皆与自己无关。

  身后零星的催促声迭起,陆渔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两个军士方才抬头朝陆渔望去。见来人气质出尘,牵着骏马,虽身穿黑色缯衣,却隐有几分贵公子的风度,不禁留了份心,稍稍收起了一贯的傲慢之色。

  “进城,交一文铜钱!”站岗军士以中平语气提醒陆渔,似是不愿轻易得罪,但亦无放下架子。

  陆渔低眉略一思,还是递给了他一枚钱。初来乍到,且有急事,陆渔不想横生波折。交过钱后,陆渔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拉起马缰就要进城。

  等一下!”那站岗军士突然叫住了陆渔。

  陆渔脚步一滞,转身说:“铜钱已交,阁下还有何事?”

  站岗军士试探问:“看公子风尘仆仆,莫非是应观鱼令而来,到天方楼参加比武?”

  “观鱼令?”陆渔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目,心下一动,注意起来。于是答道:“没错!请问天方楼位于何处?”陆渔趁机询问,很快就从站岗军士口中问出天方楼所在之地。

  陆渔进广陵后,发现街上颇为热闹,比起青岩繁荣许多。稍一打听,发现广陵还挺多人知道观鱼令和天方楼。原来天方楼是广陵最大的酒楼,过往商客,富绅官人皆喜欢在那驻足,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观鱼令是其所发,目的是汇聚江湖武功高强之士,进行比武,选拔出头一名为天方楼之主。

  问出缘由,陆渔不禁眉头一挑,深感意外。初听天方楼以为是谁家富绅或某个权贵之人所开的酒家,没想到它的传承竟如江湖门派之主交接那般快意恩仇!事不宜迟,陆渔赶紧朝天方楼而去,以免斩马刀堂主张超离去。

  天方楼古色古香,共三层,门前画栋格外贵气。不断有手持兵刃,粗糙豪放的江湖人士进出,好马和马车络绎不绝,停满楼前。陆渔也将马交给了忙得大汗淋漓的迎客小二,持杀鱼剑踏入楼里。只见一楼中堂已撤去了桌椅,摆上了擂台,擂台四方安置好座椅,其上摆好酒水果什。人声鼎沸,人满为患,没有位置的人只好站着。

  陆渔登上二楼,看见二楼四方走廊也摆好了座椅酒水,江湖武者凭阑交谈,粗狂不羁之间,不乏豪气干云,显得喧嚣闹耳。陆渔想寻个稍微清静之地,想踏上三楼,却被一个身穿锦帛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所阻。如他所说,三楼不能轻易登上,非权贵之人或家财万贯者无资格上楼。陆渔自嘲一笑,转身辗转于二楼走廊,目光如电,迅速寻着张超的身影。张超在清州见过陆渔和宁松,陆渔自然也见过张超,因此有深刻的印象。

  可是找了许久,也逛了几圈,一无所获。陆渔不禁沉目,显得闷闷不乐,也只好作罢,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过了一阵子,一个穿戴着锦缎华衣的汉子翻身跨上擂台,朝四周的武人以及二楼、三楼的客人拱手行礼。一时间,喧闹之声如退潮的江水慢慢平息,无数双眼睛聚集于他的身上。

  见全场鸦雀无声,华衣汉子顿首满意一笑,语气高昂地说:“在下天方楼总管钟观!各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今日光顾我天方楼,实在是令鄙楼蓬荜生辉!”说完,再朝四周所有人行了个礼,接着说:“想必,大家都是向着鄙楼观鱼令而来,钟某就不赘言,正如外面流传的一样,谁能在今天日落前,还能站于钟某脚下之地,他便为下一任天方楼之主!”

  话毕,钟观施展轻功跳上三楼,由此观之也是个武功高手。场上顿时如炸开的沸油一般,各个江湖人士摩拳擦掌,皆蠢蠢欲试。不久,一个身穿绿袍的江湖大汉便翻身上擂台,而又有另一个跟上,成为他的对手。两人对战在一起,一下子开启了在场人的热血,鼓掌呼喝声不绝于耳。

  陆渔坐在座上,翘目朝楼下擂台看了眼,顺手倒了一杯美酒自顾酌起来。今日乃是天方楼最大之盛事,一切酒水食物皆免费。想必今天汇聚了如此多人,有不少自知武功不济的,是冲着一饱眼福和白吃白喝而来。楼下二人武功皆不堪,实在难以入陆渔目。陆渔轻轻地摇了摇头,再拿起酒壶倒酒。这是一张双人桌,只见同座的人将目光转了过来,冷然地问:“你是何人,莫非阁下能胜过楼下二人?”

  陆渔一诧,朝旁边人看去,望见一个粗眉大眼,三四十岁,面有一块红疤甚是丑陋,一身华衣,略带斯文的江湖人士,正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在下不才。不过我看阁下一表人才,对付楼下二人应是绰绰有余吧!”陆渔淡淡说着,言语间似有嘲讽。

  “算你识相!就他们,也就两三脚的功夫!”华衣斯文男子甚是自得,眉宇之间甚是对比武二人的不屑。再问:“那你摇什么头,扫我们大家的兴致!”

  陆渔不缓不急地说:“这酒香怡人,甚是好闻。”

  斯文男子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陆渔,继续观看楼下的比武。陆渔就喝下杯中酒,下面的比武就分出了胜负,当然谁胜谁负不重要,倒下一个自有后来人。不知都倒下了多少个,擂台上站着的胜利者换了多少人。时间过了很久,临日落时分已经不远了,夕阳残辉已从门外映了来。

  “在下青刹帮罗斩!还有谁上来和我一比!既然你们都胆小如鼠,不敢一战,我就是下一任天方楼主人,哈哈!”一名使用长枪的江湖人士横枪于擂台,张狂叫嚣,哈哈大笑。

  下面的人皆左右相觑,虽对罗斩的嚣张很是不忿,但无奈技不如人只能憋红脸敢怒不敢言。就在那罗斩呼喊天方楼管事出来时,从三楼里跳出一个身影,准确地落在擂台上。来人使用一把剑,脸色白皙,长相普通。

  陆渔剑眉一沉,脸色微变,酒杯定在唇边,星眸里闪过一道寒锋,然无人察觉。同座那人突然感觉到浑身发冷,抖了抖双宽肩。那白皙男子便是张超,虽然多年未见,他生了胡须,陆渔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在二楼坐了这么久,也白喝了这么多杯,陆渔早就把二楼以及一楼所有江湖人士看了个遍,没有发现张超,于是就断定他如果在天方楼就必定在三楼。

  张超不会知道有人来杀他,自然不会翻窗逃逸,总会下楼的。陆渔就不慌不忙地坐在这里等他。脸色如常后,陆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倏地一挥衣袖站起。一楼里,张超和罗斩战在一起了,两人半斤八两,武功不相上下,一时之间倒分不出高低。不过两人精彩的搏斗,和扎实的武艺引得整个天方楼的人呼喝叫绝。

  这大魏江湖,帮派甚多,但实力相差无几,除了数个赫赫有名的,如二更天、云隐山庄、白鹿山庄和百济盟。罗斩身为青刹帮高手,用枪刚猛,攻势连绵不绝,威力不逊。张超则武功身法极其毒辣,刀刀致命,倒也符合他斩马刀不仁不义的行事作风!

  陆渔徐徐在二楼徘徊,眼神却朝身侧一间间厢房望入,终于在其中一间只有一个人的厢房门前驻足。陆渔左右观察了眼,便推开此厢房的门,挂着笑颜踏了进去:“贤兄,真是抱歉,在下来迟了!”走廊人声鼎沸,人们皆在观战,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陆渔这个小插曲。

  “你谁啊你!”厢房中人酒食正酣,见突然闯入一个毫不相识的人,见面就笑意相迎,倏地拍桌指着陆渔怒喝。

  陆渔关上门后,立马施展轻功一阵风扑了过去。一声微不足道的拍击声骤起,又很快被淹没在喧嚣中。只见陆渔一身青袍,带了顶尖箬笠,背着个包袱出来。从门间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房内酒桌上趴倒了一个被拔了外袍的汉子,桌上还有一串铜钱。陆渔嘴角一翘,眉宇间静水流淌,不见波动,朝楼梯方向走去。

  张超和罗斩的比武就快分出结果,只见罗斩经过长时间的攻势,力气已有不逮,已慢慢迟缓了下来。张超熬了这么久,见状捉紧机会一刀刺穿他的脖子,一脚将其踢下擂台。罗斩倒地挣扎了几下断气了,成了天方楼比武第一个战死的人!在场观战的众人不禁吸了口冷气,虽然平日行走江湖流血亡命见过不少,但如此狠毒的和隐忍却是没见过。

  场中有人认出了张超的身份,顿时惊呼:“我想起了,他是斩马刀的张超!”此话一出,整个场面如憾了大山,沸腾起来。斩马刀在江湖上恶迹斑斑,不过也让人心惊胆战,不敢招惹!张超得了手,嚣张地将滴血长刀插在擂台,气焰甚是嚣张,大喝:“还有谁,想成为我刀下鬼!”

  张超此喝把很多人震慑住了,大气不敢喘。二楼上那名斯文男子冷哼一声,不过也没有要上擂台争斗的意思,暗想:“要不是你还有作为诱饵的作用,我早把你的头拧下来了!”然后再望了眼三楼雅间的一个方向,露出个冷笑。

  天方楼三楼一间雅间里,一个刚毅俊气的白袍青年从窗边往下望着擂台中人,英目里满是厌恶之色。另一个身穿灰色缯衣的男子上前拱手道:“钟离大哥,消息都放出去了。”

  白袍男子收回目光,点头道:“如今天方楼汇集了众多江湖人士,确是最好的流通之所。做得不错!”

  而另一个雅间里,同样隐藏着一道倩影,冷视着二楼坐着的那个斯文男子。

  陆渔下到了一楼,弓手掩了掩头顶的尖箬笠,一步步朝擂台走去。张超仍伫立于擂台上,不曾走下,如鹤立鸡群,威风凛凛。

  一道青光旋风般越过擂台,再飞出栏杆。只见那张超的笑容逐渐凝滞,从脖子里喷出一泼血,像湿了水的黄纸般,身体一软倒在擂台上。陆渔施展轻功功法,早已消失在天方楼门口。

  “你们快看!张超死了!张超死了!”

  不知有谁叫了起来,顿时整个天方楼的人都毛发直立,不可置信,比之前更剧烈地沸腾起来!

  “一剑!好快的一剑!此人究竟是谁!”三楼雅间里,那名刚毅俊气青年拧眉,脸色沉得如墨水。

  “那人呢,杀张超那人去哪了?”

  ······

  天方楼里所有人皆在寻陆渔的踪迹,而陆渔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具尸体和门口一地的夕阳余光。天方楼总管钟观更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以前天方楼传承比武可从未有过此种情况,人死了,最后的胜出者却消失了,而且还不知胜出者的相貌、身形、年龄和名字,真乃亘古未有!

  此时的陆渔已换回黑袍,脱去尖箬笠,跃上黄骠马。一骑绝尘,策马风流,消失在广陵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