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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来了,他走了

书名:关于未来,只有我们知道本章字数:10758

【一】

人生的旅途,我们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他来了,他走了,留下怀念的痕迹。

剧院门口,南安红着眼睛望着陈宥。这时,剧院内掌声雷动,舞台上的同学们鞠躬谢幕,剧院的门被打开,一群学生出来,谈笑着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南安低头抹干脸,垂着头往剧院里走去,舞台上雅姐和小白帮着蔡包子收拾道具,一抬头就看见南安。

蔡包子高兴地招手:“南安。”

南安抬起头来,努力地挤出笑容来。

蔡包子皱眉,跳下来,问:“怎么了?你哭啦?”

雅姐和小白急忙跑过来围着她。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发生了什么?”大家关切地问道。南安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她不愿意说,蔡包子等人相视一眼便不再问了。

剧院门口,人群中,陈宥再次看一眼南安,然后转身离开。

蔡包子笑着说:“你等会儿,收拾完东西我们去吃海底捞。学校附近开了家海底捞,虽然贵了点,但是东西超级好吃,等我。”

说完,她便转身往舞台上跑去,急匆匆地翻出包,跟剧组同学说了几句后就挥挥手转身朝南安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南安说:“走,咱们吃海底捞去。”

四个人坐校车出了学校大门,然后走在大街上搜寻新开的海底捞。

雅姐挽着南安,笑着说:“南安,你没来看蔡包子演的这出剧真是太可惜了!你是没看到,前面太好笑了,特别是她趴在地上骂地主那段。我的天,都21世纪了,他们社团居然还能写出这种剧本来,笑死我了。”

蔡包子冲她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懂什么?这叫革命情怀!”

小白晃了晃手机说:“我有录像哦,南安,回头传给你。”

“嗯。”南安应一声。

不一会儿,四人在海底捞店里坐下来,点完菜,蔡包子要了几瓶啤酒。

南安诧异地看着她,蔡包子不以为意地打开啤酒,递给南安,说:“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南安,希望你能快乐!来,把酒言欢,一醉解千愁,喝!”

南安举起酒杯,雅姐和小白也跟着举起酒杯,四个人碰杯而饮,哈哈笑起来。

那天,是南安第一次喝酒,她突然觉得那些令她难受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

人生如此,没什么好难过的。

随着天气转冷,南安外出的时间也变少了,更是很少再去蔡包子的教室蹭课了。她迷上了图片处理,专门下载了PS软件,自己学着抠图、排版、修图。

她将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对外面漠不关心,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没有林耀光,心如止水,那些伤口也能慢慢愈合。

直到那天,晚上7点,南安正在做封面,突然接到电话,显示的是张欣茹的手机号,可是传来的声音是陌生的。

“喂,你认识这手机的主人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南安立即站了起来,紧张地问:“你是谁?张欣茹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少年哈哈笑起来,他身边似乎还有人,声音很是嘈杂。

他说:“来海盗酒吧,你朋友喝醉了,给你一个忠告,带上钱。”

酒吧?南安心里充满不安,抓起钱包就跑了出去。

她坐上出租车,急匆匆地赶到酒吧,推门走进去。酒吧里灯光很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

她在人群里艰难地前行,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张欣茹,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只好给张欣茹的号码打过去。

正打着电话,身后,一个陌生的少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安握着手机回头,只见少年咧嘴冲她笑起来,漂亮的眼睛笑成新月,眼角上扬,形成漂亮的狐狸眼。他拿毛巾捂着额头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透着股坏坏的味道。

他说:“来找人的?”

南安急忙收起手机,问:“张欣茹呢?”

“跟我来。”他转身就走,南安急忙跟上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少年带着南安上楼去了包间。打开包房,南安一眼就看见了倒在里面不省人事的张欣茹。包间里坐着三四个少年,只有张欣茹一个女生。

南安脸色顿时变了,急忙跑过去检查张欣茹。

捂着毛巾的少年走过去,戏谑地说道:“干吗?怕我对她做了什么啊?放心吧,我张傲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还不至于这么不入流。”他说着走过去坐下来,问,“她是你朋友吧?”

南安看他一眼,又紧张地看着张欣茹。她醉得一塌糊涂,倒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

少年见她不说话,又敲了敲桌子,提高音量:“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她朋友吧?”

南安扭头看他,回答道:“是。”

张傲身子往前一伸,松开用毛巾捂着的额头。灯光下,南安这才看清楚,张傲的额头被人打破了,毛巾一松开,血又缓缓地溢出来。

他还在笑,指着额头说:“你朋友干的,你得赔偿我。”

南安脸色顿时变了,扭头看一眼昏睡的张欣茹,良久才咬紧下唇,低头打开钱包,掏出所有的钱也只有220块。

她把钱放在桌上,不安地抬头看张傲,说:“对不起,这些可以吗?”

满屋子的人瞪着她,张傲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她。

他滑下沙发,蹲在她面前,歪着脑袋问:“喂,你当我是乞丐吗?”

南安的脸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低头又在钱包里一阵乱翻,把最后的几个硬币也抠了出来。

她咬紧嘴唇,抬头说道:“对不起,你要多少?我可以打欠条吗?”

包房里一片寂静,突然有人“扑哧”一声笑起来。张傲扭头看那人一眼,那人慌忙闭嘴,抱歉地举手,示意他继续。

张傲回头看南安,认真地说:“你们老师有没有教过你情可以欠,但是钱不能欠?”

南安不安地皱眉,斟酌片刻后小心地问:“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学校,我找同学借了给你,好吗?”

“你哪个学校的?”张傲问。

“A大。”南安说。

“你叫什么?”他又问。

“陆南安。”南安老实地回答。

张傲望着她,不知想些什么,突然,他扬起嘴角,坏坏地笑起来,说:“陆南安,你朋友打伤了我,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如果你肯亲我一下的话。”

满屋子的人哄然大笑起来,大家都跟着起哄,要南安亲他。

南安愣住了,惊愕地望着张傲,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张傲把脸凑过去,指了指脸颊,冲南安一抛媚眼,咧嘴笑起来。

南安脸涨得通红,握着钱包的手指再次缩紧了几分。

张傲又一次指了指脸颊,冲她挑眉。南安的心扑通乱跳,紧张地瞪着张傲,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想要避开他。他这是调戏,他在调戏她。

南安一边瞪着张傲一边往后退,张傲却紧追不舍地凑着脸逼过来。

南安急得满脸通红,欲起身逃开,突然张傲一伸手,用力地将南安拽过去,俯身把唇停在离她的唇一厘米的地方。

他盯着她眼睛一动不动,清澈的眼中倒映出她惊骇屈辱的表情。

南安此刻只知道惊恐地瞪着他,吓得忘记了挣扎。

突然,他咧嘴,恶作剧得逞般哈哈笑起来,松开她。南安急忙后退,警惕愤怒地瞪着他。

他哈哈笑着随手一指同伴,说:“喂,你们谁送她们回去吧,我得去一趟医院。”

说着,他捡起毛巾继续按住头,转身推门离开。

屋子里的人笑起来,一个人走过来,对南安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南安说着费力地去扶张欣茹,可是搬了搬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搬不动张欣茹。看她干干瘦瘦的,没想到会这么重。

那人笑起来,弯腰轻而易举地把张欣茹背起来,说:“走吧,我送你们。”

南安尴尬地道谢:“谢谢。”

【二】

回去的路上,南安才知道,原来,张欣茹和一群人去酒吧玩,玩到中途大家都走了,她一人留在酒吧同刚结识的男人聊天、喝酒。张傲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之一,今天带朋友过来玩,瞧见被灌得烂醉的张欣茹,出于好心将她带到了包间,没想到张欣茹闹起来,打破了他的头,这才有了给南安打电话的一幕。

“一看你们就是涉世未深的乖乖女,像你们这样的女生,最容易上当受骗!酒吧这种地方太乱了,没事不要往这种地方跑,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这次算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们,要是碰到别人可就真的完啦。”B大校园里,那人背着张欣茹语重心长地说道。

南安慌忙道谢:“对不起,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那人笑着说:“没事啦,就当交个朋友!我叫陈良,叫我阿良就好了!还有,张傲耍你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他那人就是那样,贫了一点,但是心肠不坏。”

“嗯。”南安点了点头,想起阿良说的话就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张傲,张欣茹会变成怎么样不堪设想。这样想着,她扭头看张欣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就算因为林耀光有了女朋友而伤心,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吧!

两人将张欣茹送回了寝室,南安拜托张欣茹的室友照顾她后,和阿良一起离开。

两人下了楼,南安掏出手机问:“能把张傲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回头我把医药费给他。”

阿良于是把张傲的手机号码报给她,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前面校道上,远远地,林耀光和瑶瑶并肩走来。瑶瑶双手拎满了购物袋,笑得跟猫咪一样地往林耀光身上撒娇。

林耀光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笑着。

对面,南安和阿良走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林耀光。

她怔了怔,脚步慢下来。

瑶瑶挽着林耀光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耀光笑一声抬起头来,一抬头就看见南安,他愣了愣。

瑶瑶看见了南安,她惊讶地叫一声,高兴地跑过来,热情地挥手打招呼:“嗨,南安,你怎么在这里?上次你怎么突然就跑了呢?”

南安回神,镇定地微笑道:“对不起,上次突然有一点事。”

她说着,目光落在瑶瑶身后正走来的林耀光身上,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嗨,林耀光。”

林耀光走过来,笑了笑,看一眼她身旁的阿良,问:“你男朋友?”

阿良慌忙摆手尴尬地笑着说:“不是啦,刚刚认识的朋友。”

南安看一眼瑶瑶手中的购物袋,笑着问:“去购物啦?”

瑶瑶调皮地挽住林耀光,说:“上次我生日他没能陪我,今天是他负荆请罪,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分儿上,当然要多宰他一点啦。”

南安还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窒息得难受。

“对不起,我还要回学校,改天再聊,再见。”她说着就要走。

林耀光突然叫住她:“陆南安,找个时间一起出去玩儿好吗?”

“好啊。”她停下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像面具一样。

“手机给我。”他突然伸手。

她不解地拿出手机,还没递过去,林耀光便突然伸手夺过她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很快,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着,他挂断电话,将南安的手机塞回她手里,说:“号码存一下,下次一起出去玩儿。”

“好。”南安木木地答道,无力到自己都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转过身,她若无其事地离开,可是那种心被掏了一个洞的感觉,好疼。

如果是从前,能够得到他的手机号码,她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可是现在,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开心,身体里满满的全是压抑着的钝痛。

人的心脏大概有拳头大小,可是那样一个小小的地方曾经住满了他的影子,三年的积累,当初承载了多沉的爱慕如今就有多深的苦涩。

原来,不是每一场久别重逢都是充满喜悦的。

回到学校后,南安不安地给张傲打电话。一来是问候他伤口怎么样了,二来是感谢他帮了张欣茹,可是打了半天也没人接电话。

她想,他应该是睡了吧,于是没有再打过去。

【三】

第二天一早,南安吃着包子去教室,正走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傲。

“喂,陆南安?”她还没开口,手机里传来张傲的声音。

南安说:“嗯,是我,你的伤怎么样了?”

张傲哈哈笑起来,说:“阿良说你要了我的号码,早上起来就看见一个未接电话,果然是你。干吗?你该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喜欢上我了吧?”

这个人说话一直这样不着调吗?

南安摇了摇头,问:“你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昨天晚上真是对不起。我都听阿良说了,谢谢你。医药费你告诉我,我回头还给你。”

“没事啦,只是擦破了皮而已,你朋友没事吧?”张傲问。

南安说:“没事,谢谢你。”

张傲嬉皮笑脸地说:“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呢,就以身相许啦。”

南安说不出话来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调戏她。阿良说,张傲这个人嘴贫是贫了一点,但是心肠不坏,可是这哪里是贫了一点啊,简直就是超级痞子王。

见南安不说话,张傲继续笑哈哈地说:“看来果然不是真心地感谢我啊!如果真心想要答谢呢,那就以身相许吧!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朋友。”

南安感觉跟他已经无法再正常交流了,于是咬咬牙,逃避地说:“对不起,我要上课了。”

“好吧,那么下次再见,拜拜。”张傲倒是也不啰唆,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南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吃着包子往教室里走去,一边想着,上完周五的课,周末又可以开心地玩了。

周六下午的时候,蔡包子参加班级的网球比赛,是男女混合双打。南安和雅姐、小白都前去观战,给蔡包子助威。蔡包子的搭档是陈宥,因为和陈宥搭档,蔡包子兴奋不已,球场上几乎是拼了小命地奔跑,结果连球边都没碰到,简直是惨不忍睹。

“我看不下去了,简直是丢人现眼啊。”雅姐扶住额头感叹道。

南安想,这应该是史上最惨烈的网球比赛了吧!

比赛结果没有悬念,蔡包子队输了。网球场边陈宥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南安等人围着蔡包子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陈宥背着包走过去。

蔡包子慌忙拦住他,抱歉地说:“陈宥,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输得这么惨。”

陈宥扫她一眼,淡淡地说:“与你无关,我运气不好而已。”

可不是运气不好,班里有那么多人,偏偏他就抽中了蔡包子,输成这样已经是他预料之内了。

蔡包子愧疚地说:“是我技不如人,拖累了你,作为赔罪,我们今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雅姐凑过去,狐疑地问:“我们?”

蔡包子扭头瞪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望着陈宥笑,等他答复。

陈宥迟疑了一下,看一眼旁边的南安,说:“好。”

蔡包子于是带着大家浩浩荡荡地跑去海底捞。因为经常来吃,大家的口味南安记得清清楚楚,问过陈宥后很快就点完了菜。

雅姐和小白还有蔡包子坐一起,南安和陈宥坐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陈宥身边,南安有些不自在,连吃饭也不敢太大口了,很是拘束。

“陈宥,听说你家乡是平镇,是不是?”一边吃着,蔡包子开始找话题和他聊天。

“嗯。”陈宥应一声,垂眸静静地吃东西。

蔡包子望着南安惊喜地道:“那你跟南安岂不是同乡?南安老家也是在平镇的,后来搬到了北城,我跟她初三那年才同校呢。”

陈宥淡定地说:“我知道。”

一言既出,一桌子的人整齐地抬头看陈宥。南安讶异地扭头看他,她以为他是不会承认与她旧识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可是她觉得陈宥这样冷漠的人,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不会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可是他的的确确是承认了。

“你们之前就认识?”蔡包子惊讶地问,张大的嘴巴里甚至可以塞进去一个包子了。

“嗯。”陈宥又简单地答道。

南安惊讶地望着他,只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吃着菜。

蔡包子夸张地叫起来:“南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你不早说?既然都是认得的,那就是朋友嘛!来来来,以茶代酒,为我们这份天南海北的友谊干一杯。”

南安忍俊不禁笑起来,端起了茶杯,陈宥也跟着端起茶杯,五个人碰杯一饮而尽,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蔡包子开始天南海北地乱侃,不留痕迹地想要打听陈宥家的底细,可是陈宥嘴巴严实得很,问了半天只得知陈宥父亲在安城,其余一概不知。消息没有打听到多少,反而被陈宥一步步地把什么都套了出来,包括初中时遇见南安。

“我跟南安是怎么认识的啊?说起来都跟林耀光有关啊!不过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初三的时候,南安转到我们学校来了,她话不多,沉默寡言,很不合群,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经常被她们班上的人欺负。特别是那个张欣茹,最喜欢带着一群人欺负南安。南安又笨,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后来林耀光出现了,替她挡回去那些人,于是她跟林耀光就成了朋友。因为林耀光的存在,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蔡包子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

“蔡秦。”南安打断她的话,恨不得往她嘴巴里塞一个包子,让她赶紧闭嘴。

陈宥淡淡地说道:“林耀光?”

蔡包子冲南安笑着眨眼,继续八卦地说:“对啊,以前我们学校的校草,可受欢迎了。那个时候南安跟他关系很好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没有再往来了。倒是张欣茹,因为这件事跟他走得很近。对啦,他现在也在安城呢,跟张欣茹一个学校,B大。”

陈宥端起茶杯抿一口,南安不安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南安于是回头,抿了抿嘴,有些无可奈何的苦恼。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陈宥总是小心翼翼的,其实林耀光的事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她就是比较在意让陈宥知道。

对陈宥,她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小心。

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吃完饭,大家回学校,五个人前前后后地走着。陈宥走在前面,他步伐不快,南安跟在他身后,双手抓着包。良久,她加快脚步上前,低声说:“陈宥,谢谢。”

陈宥不解地斜睨她,问:“嗯?”

南安低着头,说:“高二的时候我回去过,平镇变了好多。我去了宝山的四合院,才知道陈奶奶已经不在了。我欠奶奶一个谢谢。”

因为欠陈奶奶一个谢谢,所以她把它还给了陈宥。

陈宥眼神沉下来,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淡淡地道:“没事。”

南安飞快地抬头,笑着说:“以后大家就是朋友啦,何况我们还是同乡,以后要多多联系呢。”

蔡包子凑过来笑着说:“对啊,以后有什么活动一起出去玩啦!对啦,陈宥,上次篮球比赛不是大二年级的吗?你怎么上场了?”

陈宥说:“帮朋友。”

蔡包子闻言眼睛一亮,就像猫儿闻见了腥,贼兮兮地问:“上次那帮学长你认识?”

“认识几个。”陈宥说。

蔡包子激动地蹦起来,兴奋地叫道:“那下次一起叫出来啊,人多热闹才好玩呢!我可以多叫几个女生,你把那几个学长叫出来,我们去玩桌游,怎么样?”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蔡包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怕是她又看上了那几个学长中的一个了吧!

南安暗暗地抹了一把汗,没想到冰山脸陈宥淡淡地应一声:“好。”

蔡包子顿时笑逐颜开,上次篮球比赛的那几个学长她垂涎已久,奈何根本就不认识人家,无从下口,现在可好了,有了陈宥这座桥,这下子有艳福了。

分手的时候,蔡包子一再叮嘱陈宥,依依不舍地跟陈宥挥手大叫:“等有时间大家一起出去玩,记得一定要叫上你朋友啊,千万记得啊!”

【四】

蔡包子说要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出去玩,可是还没等到第二天,她就找好了时间。

趁着第二天是星期天,大家不用上课,蔡包子当晚就约陈宥明天去玩桌游。

她一回到宿舍就给陈宥打电话,电话那端陈宥沉默了很久,久到蔡包子快要沉不住气了,陈宥才简单地回答她:“好。”

搞定了陈宥,蔡包子又给南安打电话。

寝室里南安才刚刚爬上床,闻言不由得皱眉,诧异地问:“明天?”

蔡包子说:“趁热打铁,要是陈宥突然有天回过神来,不带学长见我怎么办?就明天。南安啊,明天可是美男云集。那么多男生,找一个顺眼的,谈一场说谈就谈的恋爱。”

南安说:“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蔡包子说:“拜托,陆南安,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啊!大学里不谈一场恋爱你会后悔的。要我看啊,陈宥比林耀光强多了,虽然冷了一点,但是我跟你讲,他这种人绝对是闷骚型的,外冷内热。”

南安不知道该怎么跟蔡包子说,她握着手机沉默不语。

蔡包子见她不说话,以为触了她的痛处,于是不安地说:“啊,我是胡说八道的啦,你别放在心上。”她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顿,有些话不吐不快,又接着说道,“南安,人的时间是有限的,你不能总是留在原地而错过了前面的风景。其实那天你哭成那样,虽然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林耀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问我有没有林耀光的消息,回去后我向同学打听过。林耀光在B大,有一个女朋友叫瑶瑶,是他高中的同学,他们在一起很久了。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十多岁喜欢的人会在长大后慢慢被忘记。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所以没有必要知道真相,让自己难过。南安,你跟林耀光已经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你,而他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你们没有未来的。”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可以隐忍,思念一个人的心情可以悄无声息,暗恋从来是一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不打扰,不关心,十多岁的喜欢会在时间的洗礼中慢慢被淡忘。

南安想,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像蔡包子说的这样,在成长的某一天将林耀光淡忘。她会像破茧而出的蝴蝶,褪下一身陈旧,重新开始。

南安笑着轻声对蔡包子说:“没事,我早已经把他忘记了。”

蔡包子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跟雅姐和小白说一下明天的事。”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床上,南安钻进被子里,拿着书看起来,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过去的,真的能过去吗?

那些过往被下定决心丢掉的时候真的就能丢掉吗?

【五】

第二天,南安枕着书,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寝室的门被敲响。室友迷迷糊糊中爬起来开门,蔡包子领着雅姐和小白跑进来,一边给室友道歉一边冲到南安床边,推了推她,叫醒她:“南安,南安,快起来,天亮了。”

南安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围在床前的蔡包子三人组。她睡眼惺忪地拿起闹钟,看清楚时间后惨叫一声:“不是吧,才7点呢,你们是不是太早了?”

说着,她脖子一缩,回到被子里继续睡。

蔡包子再次扑上去,闹腾着:“起来啦,快8点啦,吃了早餐,雅姐还要去剪头发,时间根本就不够啊!我跟陈宥他们约了12点见面,去玩桌游。”

南安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蔡包子见状站起来,扭头对雅姐和小白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冷冰冰的两双手就伸进了被窝里。

南安尖叫一声笑着蹦起来,裹着被子拼命地后退:“别闹了,我这就起来,马上起来。”

蔡包子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快一点。”

南安打着哈欠,萎靡不振地下床洗漱,蔡包子三人坐在床边,打量她的小屋,东翻翻,西看看,直到南安换好了衣服,双手揣在口袋里说:“好了,走吧。”

“出发!”蔡包子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拍,起身拖着南安就走。

从学校到桌游室简直赶上大迁徙了,弄头发,做指甲,蔡包子等人忙得跟陀螺一样不可开交。南安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报纸,看完报纸看手机,最后把微信、微博都翻完了,一看时间将近12点了,蔡包子这才急了,四个人饭都来不及吃,拦了出租车直奔桌游室。

桌游室里几个男生早就玩开了,一边玩一边等人。

蔡包子等人急匆匆地跑进去,笑哈哈地道歉:“对不起啊,路上堵车来迟了。”

几个男生立即起身,笑着说:“没事,我们也才来。”

说着,他们就招手让老板拿游戏道具来。

一群人围桌而坐,陈宥开始给她们做介绍,指着对面的男生说:“这个是杨文,我们篮球部的主力健将;这个是徐邵阳,前锋;这个是……”

蔡包子挨个打量他们,哪一个她都觉得帅气,一脸花痴地望着他们笑。男生们也打量这个打量那个,说是玩桌游,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场变相的联谊。

大家玩起了“天黑请闭眼”,蔡包子和雅姐瞬间放开了,从逻辑推理到思辨争论,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只有南安,安静地坐在那里,话不多。陈宥坐在她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南安笨,不善言辞,几乎每次输家里都有她的份。输掉的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杨文抽中了做十个俯卧撑的惩罚,蔡包子抽中了亲吻身旁的人的惩罚。在众人的起哄中,她抱住雅姐飞快地亲下去,几个男生哈哈笑起来,而南安抽中的是第一个恋人是谁。

“这个实在是太简单了啊,南安,你的第一个恋人是谁啊?不许撒谎。”雅姐哈哈大笑。

大家笑着看南安,对面陈宥不动神色地看着她,这样的惩罚简直是最简单不过的了,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南安捏着惩罚牌却说不出话来。

杨文见她不说话,笑着说:“该不会没有吧?那就换一个,换成曾经喜欢的人,这个总有吧?”

蔡包子皱眉看南安,却见她拎着惩罚牌皱着眉,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于是起身把她手里的牌抽出来甩在桌上,说:“这有什么难的,她压根就没有什么恋人嘛!”

蔡包子说得没错,她根本就没有第一个恋人。

两个人的喜欢叫恋爱,一个人的喜欢叫暗恋。

她喜欢林耀光是她一个人的事,与别人无关。

他和她可以有很多种关系,却永远不是恋人。

在蔡包子的解围中,南安换了一个一口气连喝三杯水的惩罚,然后游戏继续。

玩到中场,南安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傲。

南安没想到会接到张傲的电话,起身往外面走去,电话里传来张傲疲惫沙哑的声音:“喂,陆南安啊,你能来帮我一个忙吗?我在香樟路江南庭院6栋三单元306,我感冒了,拜托你帮我个忙……”

他说着,便在电话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喂,张傲,你还好吧?”南安担心地问。

“死不了,但是如果你不能帮我的话我就死定了……”他说着又咳起来,咳着咳着,那边就没有了声音。

“喂?张傲?喂,你没事吧?”南安叫了半天也没见人回答,她不由得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皱眉收起手机转身进屋去,告诉蔡包子和陈宥他们,她得过去看一下。

蔡包子担心地皱眉,说:“就是上次酒吧里调戏你的那个小子?都不认识,干吗要去啊?”

南安笑着拎起包说:“说到底,我还是欠他一个人情。没事,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这时陈宥起身说:“我陪你去。”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陈宥身上,南安诧异地看着陈宥。

陈宥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过去,说:“走吧,我陪你去。”

说完,他自己先走出门去。

南安错愕地望着陈宥的背影,旋即回神,冲蔡包子等人挥手,急匆匆地追着他的脚步下楼去。

到了楼下,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张傲家里。

车上,南安和陈宥并肩坐在后面,她忍不住扭头看他,却见他冷冰冰的脸望着外面,面无表情。

南安回头,低头望着膝盖上的手机发呆。

直到来到张傲的公寓门口,两人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南安敲门后,屋子里传来声响,接着房门被打开,张傲黑着眼眶,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见到南安,他苍白的脸上这才迸出了些光彩,像等待被放出来的小狗一样,就差跪在她面前了。他一把抱住她哭着号道:“恩人啊,你总算来了。”

“怎,怎么啦?”受如此大礼,南安有些吃不消,手足无措地望着张傲。

可是,一分钟后,她就想要抱着张傲号了。她死都想不到,这个高烧39℃的少年千里迢迢把她召唤过来就是为了帮他处理狗粪。

张傲感冒了,阳台上喂了一只体重108斤的阿拉斯加犬。他病了两天,就有两天没有清洁卫生,打开阳台,一股浓烈的味道呛得南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想,如果不是看在他曾帮了张欣茹的情面上,打死她也不会这般忍辱负重。她咬牙切齿地处理完狗粪,一进门就看见张傲半死不活地躺在客厅里,陈宥坐在一旁看电视,然后她突然发现,张傲的房间比阳台的狗屋好不到哪里去。

倒垃圾,擦桌子,洗衣服,晒被子,做完卫生去做饭……忙完后,南安有种虚脱的感觉。

已经是下午五点,三个人围着客厅的茶几吃饭。吃过饭的张傲就像吃了回春丸,瞬间恢复了精神,端着饭碗打量陈宥,嬉皮笑脸地说:“南安,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南安问:“他脸上写着‘南安男友’四个字吗?”

张傲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咧嘴笑着说:“那你干脆做我女朋友好了,有了你这样的女朋友,谁还吃盒饭啊?”

南安瞪着他正要反驳,陈宥不紧不慢地说:“不想吃盒饭,你也可以找个厨子。”

“扑哧——”南安一口饭差点儿喷出来,连忙捂住嘴巴,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张傲瞪他一眼,说:“说得好像我张某人是贪图她的厨艺似的,我对她,那是爱,是爱,你懂什么!”

南安想,别说是陈宥了,他那种“爱”就连南安自己也不信。

从张傲家里出来时,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陈宥和南安坐公交车回学校。路上,蔡包子发来短信,问南安和陈宥怎么样了。

南安低头看一眼短信,然后收起手机,扭头看旁边的陈宥。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冷冰冰的样子,像戴着一张面具。

南安也跟着扭头望着车外。

看着街上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她突然感到莫名的失落。

在浩瀚的时光洪流里,他们就像被大海推着往前走的帆船。

生命里,有人走出去,有人走进来,有人和你擦肩而过。

她的生命曾经寂寥得像一片荒漠的戈壁,然而现在,她有蔡包子,有小白,有雅姐,有陈宥,有张傲,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

而朋友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像当初的林耀光,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最后以朋友的身份永远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