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小西坍塌的信仰
【01】
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到底要经历多少苦痛与挣扎、泪水与辛酸?
我们从一个小不点长成一个懂得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压抑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去对别人说的人,支撑我们的大概就是信仰与梦想吧。
因为有信仰,所以无论经历怎样的挫折与苦难都会微笑面对。
因为有梦想,所以想要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这样,梦想实现的可能性就会变成无限大。
可一旦有一天,一个人的信仰被摧毁,那么那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心灰意冷,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是敌人,孤独寂寞,绝望痛苦——这是在我没能保护好妈妈最后一条舞裙的时候,涌上心头的全部感受。
那么沈小西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过想想,沈小西怎么样好像都和我没有关系吧。
庆典结束后,夏诺面带歉意地回去了,大概是觉得沈小西会在舞台上那么失态,都是他的责任。
洛羽心没有跟我说话,她从我身边经过时,完全将我当成了一个透明人。
有些话我想问问她,但是看见她那个样子,我问不出口。
和舒念一路走到我家门外的花坛边上,沉默很久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还记得庆典之前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问吧,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答案。”他静静地看着我,路灯下,他身上嘲讽的气息不见了,显得温润可爱。
“十六岁那年,沈小西刚刚来我家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家门口失控地哭,你牵着卡卡从我身边路过,递给我一包纸巾。”我稍稍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只是牵着卡卡散步,恰巧撞见的吗?”
他朝我走近,抬手从我头上拿下一片枯叶,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我点点头:“很重要。”
“哭得那么惨,想无视都难啊。”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
我怔怔地望着他,所以那天他是故意走到我身边的吗?
洛羽心说,舒念一直在看着我,我本以为那只是她嫉妒之下的偏激想法而已。
“舒念。”
你是不是……一直在我没有注意到的那扇窗户后注视着我?
“嗯?”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问。
“因为我在等你发现。”他答。
等我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吗?还是等我发现所有的偶遇、巧合都不是真的?而是因为看得见,所以遇得到?
“舒念。”
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这样糟糕的白小蝶的呢?
“还想问什么?”
他笑了起来。
“没有,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呢?
但我不知道接下去的问题要怎样问出口。
怕问了,发现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怕问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小蝴蝶。”他伸手敲了敲我的额头,“这么笨的家伙,就不要去想那么多复杂的问题,脑袋会短路的。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好。”我说,“晚安,舒念。”
“晚安,小蝴蝶。”
舒念说着,又对我露出了那种让人心动的笑容。
怕自己沉浸其中,我立刻转身跑进家里,关上门。
寂静的客厅里,我的心跳显得那样响亮和轻快。
我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上了楼,打算去拿衣服洗澡。
然而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我房间的门开着,并且房间里的灯也开着。
这么晚了,谁在我房间?
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来,难道是沈小西?
她又要做什么?
原本愉快的好心情在此刻变得糟糕起来,我飞快地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半开的门,大喊了一声:“沈……”
才喊出一个字,我便怔住了,因为在我的房间里的人不是沈小西,而是我的爸爸。
他坐在写字台前,手下是那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正怔怔地盯着窗外发呆。
他就那么坐着,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只是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想开口喊他,可那声“爸爸”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来。
沉默如潮水般涌来,流进这小小的房间里,漫过脚背,淌过膝盖、脖子,最后吞没呼吸。
这种感觉会让人陷入一种可怕的无力感之中。
于是更加无法开口。
于是沉默的气氛更浓。
直到一阵巨大的破碎声传来,这沉默才被瞬间打破。爸爸终于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我,然后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沈小西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他犹豫了一下,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他已经从我身边跑过。我飞快地转身,只看见他的身影隐没在了昏暗的走廊里。
其实有那么一刻,我想和这个人好好谈一谈,就在沉默过去之后好好地谈一谈,放下我们心里的偏见。
然而他就这么跑开了,像是给我刚刚一瞬间的想法甩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我走到写字台前,将手按在盒子上,好像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幼儿园。那时候,他需要蹲在我面前才能与我平视。
他轻轻地揉了揉我凌乱的头发,说:“小蝶,爸爸爱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加油哦!”
我怯怯地点头,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我看着自己按在礼盒上的手,曾经的手小小的、瘦瘦的,根本什么都抓不住,但现在的白小蝶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伸手握住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了。
可是,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从我的指缝里悄悄地溜走了呢?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正打算关上门,爸爸又回来了。
他努力朝我笑了笑,带着一丝歉意:“我可以进来吗?刚刚小西不小心将茶杯摔了,又因为没开灯,滑倒在地上了。”
“您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我淡淡地说,“很晚了,我想睡了。”
“等一下!”他一把抵住我想关上的门,急急地说,“小蝶,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我只好让开,他走进来,轻轻将门关上,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摩挲着,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您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今天你跳的舞很棒。”他朝我竖起大拇指,表情带着一丝欣慰,“真的很棒,跟你妈妈当年跳得一样好。”
我不说话,却很想笑,事到如今他还提妈妈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爸爸一直疏忽了你,爸爸知道。今天看你站在舞台上,看着聚光灯下的你,我忽然发现,原来当初的小不点长这么大了。”他很是感慨,甚至眼眶都红了。
我不想听他说这些煽情的话,忍不住打断他:“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对不起。”他颓然地弓起身子,神色黯然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为了这么多年对我的忽视,还是这么多年忘记了我那个死去的妈妈,今晚的舞蹈让您终于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是您的妻子?”我有些刻薄地说道。
是的,这些年我默默忍受,委曲求全,怕得不到他的宠爱,会失去爸爸这个唯一的亲人,结果,我和他之间还是变成了这样。
既然注定抓不住,那么,我白小蝶也想要遵从自己的心,勇敢地说出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对于我来说,面前这个人可以为了沈小西母女而忽视我这个亲生女儿,但是不能因为她们而对我死去的妈妈有任何的不尊重。
“这句‘对不起’还给您。”我转过头去,不想看他这个模样,说,“并且,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您。”
【02】
在这之后,爸爸似乎终于发现他还有个女儿叫白小蝶。
他笨拙地想要讨好我,尽可能地对我微笑,可我一点儿都不想接受他的讨好。
他以为他持之以恒,我总有一天会对他报以微笑,然而一个月过去,我仍然找不到理由来原谅他。
在那样生活了三年之后,在对那个人彻底失望之后,要怎样去重新接受那个人?
我不知道。
围上围巾,戴上厚厚的手套,我拎起书包推开门,寒风吹在脸上,瞬间让我浑浑噩噩的大脑清醒过来。
南方的冬天其实算不上温度很低,但就是有那么一股刺入骨髓的阴冷,让人站都站不直,只能缩着身体,匆匆忙忙地行走。
“小蝴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同样围着围巾的舒念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早啊。”
“早。”
我招呼了一声,心情却有些微妙。
他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说话,跟在我身边慢慢地往前走。
因为天气太冷了,所以不想走路的我,踏上了正巧停在站台边的公交车。公交车上人很多,车窗玻璃上白茫茫一片,大家挤在车厢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因为暖和,所以下车的时候面对迎面而来的寒风,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再缩,脖子就没了。”一直跟着我坐车的舒念嘲讽似的说道,“本来脖子就短,还缩!”
我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将他甩在身后。
总觉得庆典结束后,我和舒念之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有些心虚——那种偷偷喜欢一个人还要假装根本没这回事的心虚。
走进学校,银杏树的叶子全部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身边走过的同学笑闹着,给苍白的冬天增加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还没到早读课时间,三三两两的女生站在走廊里闲聊。
“烦死了!你眼睛瞎了吗?别人在睡觉,你看不到吗?”教室里忽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扰乱了这个普通而宁静的冬日早晨。
我愣了一下,刚刚那个声音……似乎是沈小西的。
我下意识地走到教室门口,只见沈小西趴在桌子上,脸色很差地看着站在她课桌前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脸色苍白,看向沈小西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不可思议,还有委屈、生气。那个女生一直和沈小西玩得很好,我以为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沈小西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连忙笑了笑说:“对不起啊,我今天起太早,所以有起床气,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关系。”
女生虽然这么说,但是露出来的笑容有些勉强。
任谁一大早被人那么吼一下,心情都不会愉快吧!
这大概是上次庆典事件的后遗症,这段时间,我并没有过多地关注沈小西。
曾经的白小蝶总是看着沈小西,自己在荆棘路上越走越远。现在的白小蝶,已经不会再去在乎沈小西了。
只是,那个在人前讨好卖乖、让大家都喜欢她的沈小西,怎么会让自己如此失态呢?
这一整天,沈小西都像在梦游似的,心情很糟糕,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沈小西的坏心情一直从学校持续到了家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阿姨见她不停地按自己的手机,于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柔声说道:“小西,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我就玩,怎么了?”她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啪”的一声,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小西?”陈阿姨错愕地看着沈小西,“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我吃饱了。”
她扔掉筷子,飞快地离开了餐桌,上了楼之后,用力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爸爸愣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问:“小西怎么了?小蝶,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说着,将空碗放在桌上,“我吃饱了。”
回房间之后,我拉开窗帘,眺望远方。
黑暗中,舒念的窗前空荡荡的,从窗户里透出暖洋洋的灯光。我坐在写字台前咬着笔尖,盯着那边发呆。
这个时候舒念会在做什么呢?
正想着,有个人走到对面那扇窗户边上,在写字台前坐下,然后抬起头,我的视线就对上了他的。
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泰勒•斯威夫特的一首歌。在那首歌的MV中,男女主人公住在离得很近的两栋房子里。那两栋房子比我家和舒念家之间的距离要近得多,他们几乎打开窗户就能跳到对方身边去。
可惜我们两家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我不能像MV中的女主角一样,用马克笔在素描本上写字,和住在对面的男主角对话。
因为就算我写了,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舒念那家伙也一定看不见。
正这么想着,就见舒念低着头写着什么,然后将纸竖了起来。
我认真地看过去,只见那张大大的白纸上,他用马克笔画了一个鬼脸。
我心里一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虽然写字看不见,但如果是这样的表情符号,画得大一点儿、粗一点儿,他就一定能看到啊!
我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他画给我一个哭泣的表情,我们就这样用这种小孩子才玩的、看上去非常幼稚的方式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
一片白色的东西落在我的窗前,我愣了一下,只见漆黑的夜里,灯光所及的地方,越来越多的白色碎片簌簌而下。
我推开窗户,手心朝上,将一片白色碎片接在手心里。
这才意识到,这是下雪了。
江南的冬天鲜少下雪,去年就没有下过雪。而从小到大,我经历的每一个冬天,也很少有下了雪后能堆积起来的。
这次的雪可以下多久呢?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进了我的房间,跟着雪花飞进来的还有一只纸飞机。
我扭头去看舒念,他正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对我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干净得没有一丝嘲讽的味道,在隔了这么久之后,我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
在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我将窗户关上了,捡起地上的纸飞机拆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旁边写了五个字:“小蝴蝶,晚安。”
【03】
这个夜晚大概是我经历的最温暖的雪夜了吧!
我将窗帘拉上,关了灯,躺到床上。
我似乎是听着窗外雪花轻轻落下的声音入睡的。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我就看见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这场雪将江南灰蒙蒙的冬天装点成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纯白世界。
“不用你管我!”突然,楼下传来沈小西愤怒的声音,她像是打定主意不再扮演乖宝宝,对每个人都很不友好。
我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她跑出家门,将追着她想将早餐递给她的陈阿姨晾在那里。
一串清晰的脚印留在雪地上,我看了一下时钟,已经七点多了,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不能迟到。
我匆匆洗漱完毕,吃完桌子上放着的早餐,提着书包走出家门。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生,似乎不小心踩进了路边的坑,“扑通”一下,摔在了白白的雪地上。
我连忙走过去想扶她一把,那个女生正好回过头来,我愣了一下。
摔跤的女生是洛羽心。
那天她故意骗我去偏僻处,将我推进一早设好的陷阱里,后来庆典结束之后,她也没来找我说什么。
她似乎在故意躲着我。
一旦决定躲开一个人,那么就算是邻居也不会轻易遇见。
她看到是我,也很意外,表情有些尴尬。她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脚一崴,又摔了一跤。
我默默地朝她递过去一只手,没有说话。
“用不着你假好心。”她冷冷地说,“看到我摔跤,你应该很高兴吧?”
“对。”我点点头没有否认,“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应该高兴,因为恶有恶报,你几次算计我,我很乐意看到你倒霉。在你剪坏我最重要的那条舞裙时,你知不知道我很想杀了你?”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我语气里的恨意惊到了,低下头,嘀咕道:“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一条芭蕾舞裙,至于这样吗?你太矫情了。”
“如果只是一条普通的舞裙,我不会那么讨厌你。可那是我能保留的属于我妈妈的……唯一的东西啊!”我轻声说道,“洛羽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条裙子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她僵在那里,忘记了要从雪地上爬起来,眼神很复杂,表情很奇怪。
过了好久,她才说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妈妈唯一的遗物,我以为……我以为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芭蕾舞裙。当时,我只是很生气,不想让你上台,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你老是和沈小西一起想着怎么陷害我,难道她没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传递给你?”我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她只是暗示我可以在裙子上动手脚,并没有告诉我剪坏了裙子会让你那么崩溃!”她似乎很纠结,过了好久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雪地上冷,你先站起来吧。”我没有收回我的手,“要不要我帮忙,随便你。”
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递给了我,但她有一只脚还卡在那个坑里面。
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下水井井盖上破了个洞,她正好一脚踩进去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洛羽心扶到平地上,紧接着,她就飞快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原本以为,洛羽心知道那条裙子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才会剪坏它,目的是为了彻底打垮我。
但好像是我误会了。
洛羽心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我在彩排时上台,所以在第二天早上她遇见我的时候才会问我,还要不要参加庆典。
假如她知道那是对我非常重要的裙子,一定不会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一路想着这些问题,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
这场大雪似乎将期末考试带来的压抑感都冲散了。
看着每个人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我的心情好像也跟着好了起来。
“喂。”走到楼梯口时,洛羽心很别扭地喊住了我,“我想我们似乎应该……好好聊一聊。”
“好。”
我点点头,的确,我和洛羽心是需要好好聊一聊,因为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进了教室,夏诺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舒念还没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头了。
想起昨晚他借着风势掷向我的那只纸飞机,我的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很开心。
“心情很好?”夏诺回过头来看我,微微笑着,“有信心考好吗?”
“嗯,还行。”这话说出来,我有些心虚,昨天别说复习,好像书都没有翻过一页。
“早啊,白小蝶。”路过我身边的同学跟我打招呼。
我回应了对方,接着我忽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似乎已经慢慢地融入这个班级中了。
但和我相反的是沈小西,从那天她失态地吼了和她处得很好的那个女生之后,她在班上的人气迅速降了下来。
想想真的很奇妙,开学的时候,沈小西那么快就融入了这个大集体,可现在大集体也用最快的速度遗弃了她。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所坐的座位,发现她还没有来上课。但这不应该啊,她明明是在我之前出门的。
难道她没有来学校?
她那么早出门,并不是为了早点儿到校复习?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校园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歌声,一般早读课结束之后,学校的广播室会开放,学生可以去点歌播放。
可是一首歌还没有播完,广播里就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风正好从窗外吹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沈小西,今天由我来主持早间点歌栏目。”沈小西的声音明明是带着笑意的,但我的心蓦地揪紧了。
每天主持广播节目的都是播音社团的人,沈小西不是,她为什么会去主持点歌栏目?
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都说动物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那么人呢?
我飞快地跑出教室,在雪地里奔跑。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阻止她。
“今天呢,我给大家讲一个童话吧,沈小西的特别奉送哦。”广播里传来沈小西的声音,像恶魔一样缓缓地说了下去。
“有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孩,从小就爱做梦,还经常梦见自己是个漂亮的公主……”
【04】
我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地上满是泥水。我几乎是趴在地上,可想而知现在的我有多么狼狈。
一个多小时前,洛羽心摔在我面前,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摔得比她更狼狈。
但此时我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我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校园广播上。沈小西用她甜甜的声音讲述着我日记里记载的那个关于王子与公主的梦,我面如死灰,甚至已经料到我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白小蝶,你怎么了?”突然,一个熟悉的、我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缓缓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勇气回头。
因为站在我身后的就是夏诺。
我不知道,一年前沈小西当着全班人的面读出我日记的事情,夏诺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觉得无关紧要,没有必要去理会。
可是一年后的今天,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并且这次不再是发生在班级,而是用广播的形式,让全校的老师与学生都听见。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哦,刚刚讲给大家听的故事呢,其实来源于现实世界,是一个女生的白日梦哦!并且故事里的那个王子就是我们的夏诺同学。而公主,也就是做梦的女生,幻想自己与王子在一起的女生,就是我们的白小蝶同学。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们继续听歌吧!”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特异功能,我多么希望我会瞬间转移,这样我就能捂住她的嘴巴,让她无论怎样也无法把这些应该烂在我心里和日记本里的事情说出来。
多么尴尬,夏诺就在我身后,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听了一个可笑且荒唐的故事。
“白小蝶……”他绕到我面前,怔怔地望着我,“沈小西说的是真的吗?”
该怎么回答他?我不知道。
但总要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豁出去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去年发生过一件和现在很像的事情,那时候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低下头去,长长的刘海儿挡住了眼睛,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身上的那种疏离感却无比清晰地流露出来了。
“是什么事呢?”他忽然抬起头来,冲我眯眼微笑,刚刚的疏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朝我递过一只手:“起来吧,衣服该湿透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我借着他的帮助从湿滑的地上站了起来,浑身都是淤泥,狼狈不堪。如果不是因为没多久就要考试了,我真的想逃回家去。
“离考试还有一个小时,应该够你说一个故事了。”他说,“愿意将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讲给我听吗?”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故事不是听沈小西说了吗?再听一遍有意义吗?”
“当然有。”他笑了笑,“沈小西说的故事应该加入了很多她自己的主观想法吧,我想要听一听白小蝶说的版本。”
“去图书馆吧,那里有空调,我的衣服也可以顺便烘干。”我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压抑着的情绪都积攒在一起,然后重重地呼出去,顿时觉得刚刚慌乱焦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好。”夏诺同意了。
一路上路过的同学看见我一身淤泥的样子,都十分诧异。我们班上的一些同学路过,见到我,脸色一僵,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过去了。
明明刚刚他们结伴而来时,还在议论沈小西说的那个故事。
我知道,哪怕我已经和一年前的自己不一样了,但其他同学似乎还是老样子,虽然现在的同学里,就只有几个是当初和我同班、知道那件事情始末的。
因为即将要考试,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我和夏诺找了一处靠暖风口的位子坐下来。他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我,等我讲那个故事。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做一个梦。”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那个梦境之中,“梦里有一望无垠的蒲公英,风一吹,满世界都像下雪一样。我就是那个世界的公主,穿着美丽的公主裙,有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站在我面前。他总是陪着我,陪着我走过我全部的梦境。那个少年就是我梦里的王子。
“不过,我知道,这个梦其实是我逃避现实的避风港,是一个心理安慰,安慰自己在梦里也可以像公主一样活着。直到四年前去学校报到,我记得很清楚,你逆着人群走来,朝我微笑。你的样子与我梦里的少年瞬间就重合了。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震惊吗?”
我说着,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好像第一眼看见夏诺时那么剧烈。
“重合?”他惊讶地看着我,“可你以前并不认识我。”
“对,所以这大概只是一个巧合吧。但夏诺,我承认因为这个我仰慕过你。”我有些不好意思,“愿意看到你总是微笑的样子,想要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他喃喃地重复道,十分意外的样子。
“是啊,变成夏诺那样的人,可以让每个人都有一种冬日暖阳的温暖感觉。”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夏诺,就是现在,我仍然觉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让别人仰慕的。”
“但是仰慕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他说,“所以沈小西的故事并不对,她将故事里的你说成了喜欢王子的灰姑娘,可其实灰姑娘并不喜欢王子,她只是想成为王子那样闪闪发光的人。”
“对。”我点点头,看来他听懂了我的故事。
“可是小蝶,假如我告诉你,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做过一个同样的梦,你会怎么想?”他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梦见自己是个小王子,一直和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小公主待在一起。我很喜欢那个小公主,真的,我能感觉到,梦里的我很喜欢小公主,公主喜欢的却是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她的骑士。”
“呃?”我怔住了,“骑士?”
“是的,骑士。我们两个人的梦境很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的梦里多了一个骑士。大概是因为你从不回头看,而我总是直面对着你,所以可以看见站在你身后的骑士吧!”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梦境再美,也没有人能一直活在梦里面。现实里也许没有王子这样的角色,但是小蝶,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个被你忽略的骑士呢?”
我怔住了。
假如一开始我还有些侥幸地以为,夏诺真的做了和我一样的梦,那么当他说到现实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安慰我而编造了一个类似的梦而已。
他是想提醒我什么吧!
提醒我不要一直只顾着做梦,现实世界虽然没有那么美丽,但也有让人温暖的存在。
我的心微微一动,夏诺说的骑士……
是舒念吗?
【05】
故事说完,我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眼看考试时间快到了,我和夏诺赶紧回了教室。
可是,当我咬着笔尖看着面前的试卷时,脑海里还是不断回想着夏诺跟我说的那些话。
骑士吗?
我看向舒念认真答题的背影,心情变得很微妙。假如真的是骑士,那么也一定是个看上去坏坏的其实很温柔的骑士吧!
因为,假如不是温柔的人,怎么会在大半夜因为一个女生的哭泣,就假装路过,给她留下一包纸巾呢?
整场考试,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只知道还在恍惚的时候,已经到了交卷时间。
吃完午饭回教室,我发现我的位子周围空荡荡的,和开学时一样,我又被人排斥了。不过这一次,和我的情况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沈小西。
早上那一通广播的“后遗症”就是,在我好不容易开始融入这个班级的时候,再一次回到了没有人愿意理我的状态。
大概大家都觉得我太阴险,表面看上去胆子很小,说话都不敢大声,竟然幻想和夏诺在一起。
而沈小西,吃饭的时候就听见有女生在议论她。有曾经在同一所学校的同学说出了沈小西在去年做出的事情,觉得她让人恶心,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都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白小蝶。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我不受人待见,但沈小西比我更惨。
这算不算是上帝对我的补偿和安慰,让我不再悲惨地孤独着?
为期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班主任到教室通知了拿成绩单的日期,就宣布放假了。
属于我们的寒假终于到来。
“小蝶。”夏诺转过身来找我说话,“就放寒假了,要是没事,假期里我可以找你玩吗?”
“啊,你要找我玩?当然可以啊。”夏诺好像丝毫不受那个故事的影响,反而比之前更爱找我说话了。
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和他之间这种奇怪的关系。
我们似乎是朋友,但又算不上是朋友。我们一起打过架,还是两次,并且我还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在外人眼里,我不自量力地喜欢着他,其实我只是想变成他那样温柔闪光的人。
这样的我们,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小蝴蝶,回家了。”舒念看了一眼夏诺,懒洋洋地对我说道,“外面好像又要下雪了。”
“啊,真的吗?”我回过神,跟着舒念走出教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夏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用那种疏离的、淡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涌了上来。
“小蝴蝶。”舒念喊了我一声。
“来了。”我不再看着夏诺,跟着舒念走出走廊。
天空果然又开始下起了雪,之前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第二场雪就落下来了,等到明天,地上一定会积累更厚的雪吧!
雪花落在我的脸上,融化后只留下冰冷的感觉。这种冰冷的感觉就像刚刚一瞬间夏诺看着我的眼神。
总觉得夏诺很奇怪,他说他是双重人格的人,我也的确亲眼见到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夏诺,一个温暖得像太阳,一个阴暗得像是没有光明的黑夜。
可是为什么,那个温暖的夏诺也会露出那种冰冷的眼神呢?
难道刚刚是夏诺的第二人格?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就算次人格再怎样强势,都没有办法在一天之内重复出现多次吧!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再一次停住了脚步。
那天,夏诺喊我去器材室,微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他额头上的瘀青,然后他对我露出了那种冰冷的眼神。可那也只是短短的几秒,他很快就恢复成了我熟悉的那个夏诺。直到在器材室门口,他被两个坏人用木棍打伤了左手臂。
在那之后夏诺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推开他之后,他就睡过去了,再醒过来,就又变成了温暖的夏诺。他告诉我,他在我看见他额头上的瘀青的那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是那样,那么一路陪着我走到器材室门口的人又是谁呢?假如那真的是夏诺的第二人格,为什么他会让人家打伤手臂?
明明那天晚上,他和舒念一起揍翻那两个人的时候,身手很利落。
“看着脚下。”舒念拉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拉开,避免了让我一脚踏进一个雪坑里。
“谢谢。”我连忙道谢,并且停止了胡思乱想。
关于夏诺,好像越想越复杂。
“因为沈小西,所以心情很糟糕?”舒念问道,“还是说,因为别的事情?”
“舒念,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虽然我不想去纠结夏诺的事情,但舒念问了,我有些忍不住,还是想问一问别人的看法,“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双重人格患者吗?”
“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立并相互分开的人格,是为双重人格。”舒念缓缓地说,“但目前为止,全世界双重人格的病例不超过一千个,多重人格的只有不到五十个。全世界一共有七十多亿人口,这不到一千个双重人格的人丢进全世界,比海里的一粒细沙还要不起眼。所以双重人格有,但绝对不会让你遇见的。为什么会想问这个问题?你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吗?”
“虽然概率很小,但也可能存在啊。”我很不解,“比方说,有时候同一个人会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小蝴蝶。”舒念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当你觉得对方给你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的时候,你确定你完全了解那个人吗?其实每个人都有多面性,面对不同的人会是不一样的态度,但这不能说那个人就是双重人格。的确,很多人都喜欢说自己是双重人格,或者患有其他古怪的病症,这样会让人觉得很酷,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你是说……很多人说自己是双重人格,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样子,其实都是假装的?”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们这个年纪,妄想症患者还是很多的,有什么编不出来的?”舒念微笑了一下,“走吧,回家!你看,雪越下越大了。”
我抬起头看着铅色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汹涌地坠落下来,是那么声势浩大。
舒念说,你确定你完全了解那个人吗?
是啊,我其实完全不了解夏诺呢!
【06】
我回到家,沈小西还没有回来。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着沈小西。
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那样的方式将我的秘密暴露的解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白小蝶,不是那个被她说出秘密,只会晕倒、只能逃避的白小蝶了。
我不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但这不等于我仍然会懦弱到任由她欺负。
“小蝶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考得怎么样?”爸爸提着公文包从楼上下来,看见我坐在客厅,有些惊讶。
“还好。”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爸爸要出去一趟,你陈阿姨出去买东西了,晚饭……”
“晚饭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开了。我看着关上的大门,心里也不太好受。
那天在舞台上,我看见他哭了,是因为看到我跳了妈妈最爱的那支《天鹅之死》吗?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娶了沈小西的妈妈呢?
我坐在寂静的客厅里,就这么等着。
十几分钟后,沈小西终于回来了。她看到坐在客厅里的我,有些意外,因为绝大多数时间,我在家时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的。
她本想无视我,而我开口喊住了她:“沈小西,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很生硬,踏上楼梯想离开。
我站起来,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
“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让她逃走,她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就这么想要我被所有人讨厌吗?”
“不行吗?”她大声吼道,“我就是想让你被大家讨厌,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你表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其实阴险得狠!”
“只是为了这个,让自己也跌进泥潭,成为被所有人讨厌的人,你认为值得吗?”我有些啼笑皆非。
“反正后妈的女儿都是坏小孩啊!童话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白小蝶,你是灰姑娘,我是后妈的女儿,王子注定是属于灰姑娘的。后妈的女儿想要跟王子在一起,只能想办法让所有人都讨厌灰姑娘。”她有些语无伦次,眼里一丝悲哀一闪而逝,“明明……后妈的女儿也很喜欢王子啊!”
“是谁说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我的心情很复杂,看着这样的沈小西,我忽然觉得她也很可怜,尽管她一直都很可恶,“原来相信童话故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沈小西。醒醒吧,现实不是童话,不要再这样做了。”
一种无力感突然浮上心头,一直以来沈小西都是刁蛮的小公主,她若想,便能轻而易举地让全世界都喜欢她,没想到她现在竟然也会这样卑微。
“你闭嘴!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让我醒醒?你算什么啊!你这样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说话?”大概是我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变得更加暴躁,“一直以来,你除了装可怜还会做什么?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这种懦弱的家伙!”
“到底是我懦弱,还是你懦弱?无论我怎么懦弱,至少我敢于面对真正的自己!我不会用一张面具将真正的自己藏起来,成为一个只会讨好卖乖、两面三刀的人!”
“讨好卖乖有什么不对吗?”她红着眼睛大声说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白小蝶一样吗?成天摆着一张全世界都欠你的脸,还会有爸爸关心你,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的!”
“不要提他!”听她提起我爸爸,我被彻底激怒了,“能被你用那么虚伪的面具就骗走的家伙,我才不需要他的关心!”
“说得这么好听,你不过是想让自己一直处于悲剧中,享受自己的不幸,你根本是咎由自取!”她用力推了我一下,“你果然很讨厌!”
“你也很讨厌!”我说,“如果不是你们闯进我的家,我和爸爸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沈小西说,“你们会变成那样,真的是因为我吗?不是的,白小蝶,你怎么不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滚!”我不想听她说下去,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请你从这个家滚出去!”
“我呸!”她甩开我,飞快地上了楼,“该走的是你,现在这里是我家!”
“你这个不要脸的闯入者!”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理直气壮到这样的地步。
“闯入者又怎样?你不要的东西,还不允许别人要吗?”她讽刺地笑了起来,“不管是这个家,还是夏诺,白小蝶,我一个都不会让给你的!”
“夏诺根本不喜欢你!庆典那天,你一定是在夏诺面前丢脸了,我不知道夏诺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连伪装都卸下了,但是沈小西,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伪装欺骗就能得手的!”我说。
“哼,走着瞧!”她狠狠丢下一句话,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她摔上了房门。
我站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全是汗。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和沈小西大吵了一架。
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那些话,终于没有保留地全部说出来了。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但……
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憋屈终于消失了。
就从今天开始吧,沈小西,我白小蝶不会再忍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