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再这样不思进取,小心你师父哪天不要你了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就连游半夏那张讨厌的脸都显得分外可爱了。
“郡主,擦擦汗吧!”翠儿拿着手帕殷勤地上前替满头大汗,一张脸快要被晒成酱紫色的游半夏擦了擦额角不断滑下的汗珠。
游半夏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不用了,去把冰镇西瓜拿过来,我看师姐在这里等了我两炷香,估计已经渴了。”
冰镇西瓜——
我正渴得嗓子冒烟,一听到这个词,立刻兴奋了起来,觉得游半夏那张脸更加可爱了,甚至还称得上赏心悦目,于是我毫不吝啬地回给她一个向阳花般的笑容:“郡主想得可真是周到,一会儿我一定向师父多美言几句。”
“那倒不必了,师姐一会儿有时间,多陪我聊儿天就可以了。”
她说得轻巧,可我却听得头皮发麻,又聊天,想得可真好,一个冰镇西瓜就想要收买我,让我出卖师父,连窗户都没有。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要看看你这水离月亮有多远吧!
我一边腹诽,一边笑眯眯地说:“好啊,不知道郡主想聊什么?除了什么诗词歌赋我不在行之外,只要江湖中的事我基本上都可以说上一二的。”
“好啊,我最喜欢听江湖中的事了,不知道师姐知不知道,江湖中最近有一个白衣大侠……”游半夏眉眼弯弯,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白衣大侠?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白衣大侠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没范儿,简直土得掉渣,难道有人穿黑衣就叫黑衣大侠,有人穿蓝衣就叫蓝衣大侠吗?
“浅儿,你给我师姐说说吧!”游半夏说完,浅儿立刻点头称是,而后娓娓说道:“听说这个白侠大侠是专门……”
随着浅儿的嘴巴一张一合,我默默地捏了把冷汗,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作为丫环还要有这么好的口才,听浅儿讲述着白衣大侠的事迹,再吃着翠儿拿来的冰镇西瓜,我觉得简直比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书,嗑瓜子好上许多倍了。
我甚至于都有点想,要不要把浅儿挖走,咱也去开个茶馆,请她说书,指不定生意好得不得了呢,银子估计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里进……扯远了,我赶紧收回四处游荡的心神,竖起耳朵认真听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有点……怎么说呢,新壶装旧酒的感觉。比如说,那些住在庙里的穷人一觉醒来,发现银光闪闪的银子正放在自己的枕头边,再比如,正愁得差点卖儿卖女,全家都无路可活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锭大元宝等等……
再比如,哪个乡林恶霸,贪官污吏,一夜之间,家里进贼了,或者干了什么坏事,被昭告天下了等等……
做好事不留名,只留一片白衣在人间。明明很普通很普通不知道被说书人说了多少遍的故事,我竟然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林姑娘,浅儿知道的就这些,还请姑娘不要见笑。”浅儿说完很谦虚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那激情澎湃的热血就这样被浇上了一盆凉水,姑娘啊,你知道的这还叫少,让我这个江湖中人情何以堪。
这时,已经梳洗好重新出现的游半夏穿着一条飘飘欲仙的白裙出现了,高高挽起的发鬓上插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大有国色天香之感啊。
啊呸,什么国色天香,我赶紧端正目光,收回自己对游半夏的评价,就算是长得再漂亮,穿得再高贵,也无法抹灭她曾经想要恩将仇报杀我师父的罪行。
“师姐觉得这个白衣大侠怎么样?”游半夏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云淡风轻地开口。
“好人啊!”我不假思索地竖起大拇指,“只可惜,闻名不如见面。”这辈子估计我都没有这样的运气遇见了,不过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白衣大侠那样劫富济贫,惩恶扬善,来去如风就好了!
“其实,想要见白衣大侠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游半夏闪闪发亮的眼睛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就见她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说,白衣大侠最近刚好在京城,只要有谁遇到危险,或者什么为难的事情,他都会出现。”
骗人的吧!我翻了个白眼,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谁有危险,谁有困难,他都知道,这人是要多神乎其神啊!
尽管我心里一百个不相信,但是依旧堆着笑脸问:“真的呀,那么要是我想要见他,是不是我假装遇到了危险,他就会出现?”
“你想要让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师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师、师父……”我赶紧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好。
师父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这才说:“马步扎得怎么样了?”
“一点都没有偷懒哦!”我赶紧举起右手做发誓状,“不信你问浅儿和翠儿,还有郡主。”
被点名的游半夏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轻声细语地说:“师姐还多陪我扎了一会儿呢,她说,她一定要好好练功,把这些年落下的都补上,不辜负师父的养育之恩。”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而且我什么时候又陪她多扎了一会儿,我扭头惊讶地看向此刻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游半夏,顿时恍然,怪不得她刚练完功还回去换了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漂亮,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啊!
再看看我,一件灰扑扑的练功服,因为时间有些久远,连袖口都磨破了,刚才吃西瓜的时候,一时没注意,还滴了一大坨的西瓜汁,再加上今天的太阳太好,身上出了不少的汗,头发凌乱就算了,还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和香喷喷的游半夏比起来,我简直就像大街上要饭的小叫花子。
呜!第一回合,我就这样完败了!
我伤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郁闷地在心里画圈圈诅咒游半夏这个心机女,走路被自己的裙子绊倒,吃饭咬到舌头,睡觉掉下床,上茅厕没有手纸……
“这么说,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师父再次将目光放到我的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现在我教你们一套剑法,你们谁先记住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遵命!”不等师父话音落下,我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赞同,师父的剑法我可是看了七八年了,就算是平时不怎么努力学习,也能知道个一二三,嘿嘿嘿,这一局我一定要完胜游半夏,接招吧!
然而,我还没高兴完就发现,事情有些麻烦了,师父甩着手中的竹枝,发出破空的声响,一招一式之间都如行云流水,月白色的长袍在阳光下层层叠叠地飘动,简直美得让人直流口水,直到收剑,我都无法从刚才如天外飞仙般的剑法中恢复过来。
这剑法真的是我们云山派的剑法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套剑法,言言应该不陌生!”
师父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吗?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满眼疑惑地看着师父,只见他顺手抛了两截竹枝给我和游半夏:“你们跟着我练一遍吧……”
我刺,我戳,我抖,我翻,我翻,我再翻……
呜!明明刚才看师父做的时候,觉得很美,很优雅,可是到我自己做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乌龟在爬,而且,这个翻转的动作怎么都翻不过去,还差一点把我摔个狗啃泥。
我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一抬头就发现师父黑着一张脸,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头顶的天空突然开始雨夹雪了,顺带着再有两颗大冰雹。
“林妙言,今天这套剑法练不会,不许吃饭!”师父掷地有声的话摞下来,我顿时被砸得满头包,有没有天理啊,我又不是天才,第一次能练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姑娘,你确定你这样算不错吗?你为什么不看看郡主大人啊……)
我的抗议在看到游半夏那宛如天仙般的姿势时,刹那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能把剑练成这样,也算是人才了,呜……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游半夏可以把剑舞得这么颇具美感,而我却这么狼狈不堪。
“郡主学得不错,可以回去休息了!”师父很是欣慰地冲游半夏笑了笑,随后目光移到我的身上,瞬间冷得让人窒息,“今天必须学会。”
被师父留下来单独开小灶,我只能这么不要脸地给自己找个台阶。
正当我挥汗如雨,被师父拿着竹枝时不时地打一下手臂、小腿、屁股之时,游半夏领着一群丫环浩浩荡荡地去而复返了,微笑着说道:“师父,已经中午了,不如先让师姐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练习吧!”
对啊,对啊!我点头如捣蒜,突然觉得我以前一定是错怪郡主大人了,她是多么善良和友爱啊。
“既然郡主替你求情,你就过来吧!”师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没错,你没看错,我那个和蔼可亲,像谪仙一样的师父不知道去哪里了,今天突然就这样严厉了起来。
我颤抖着小心肝,一拐一拐地走到桌子前,正准备坐下开吃时,却听到一声破空的竹枝声响,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一个倒挂金钩,手中的竹枝同时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待站定之后才发现,师父刚才是把竹枝放到桌子上。
我默默地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而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开吃……
江湖儿女一般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什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着嗓门唱曲之类的,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更是毫无顾虑,今天却在师父的严厉目光之下,面对自己喜欢的肉不敢下筷子,面对自己喜欢的汤不敢大口喝,就算是想多吃一块点心,都会被师父瞪一眼。
就这样,我吃完了史上最憋屈的一顿饭,而后又开始挥汗如雨地练剑,直到夕阳落山,我才勉强算是通过了。
我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床上,正要闭上眼睛时,却发现床前突然多了个人。
我一惊,条件反射性地张口,不料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伸手点住了穴道。
呜!林妙言不好好练功,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制住了,要是说你是江湖中人,跟着师父习武八年,有谁会信啊!
我在心里一边鄙视自己,一边认命地闭上眼睛,一边又有些期待有人能来救我……
可是怎么回事,这人点了我的穴道,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既不把我套麻袋扛走,也不直接砍了我,更不偷我房间的值钱东西。
我狐疑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对方正用一双眼睛同样好奇地盯着我,看到我看他,这才开口:“林妙言!你的武功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啊。”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啊……大,大师伯?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嘿嘿,想我了没有!”大师伯伸手把脸上的黑布给扯了下来,而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是憋死我了。”
他边说边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串葡萄吃了起来。
“王府的东西就是不错,这葡萄味道怎么那么甜啊!”大师伯边吃边不忘发表意见,“哎呀,这王府可真是有钱啊,连下人的房间都布置得这么漂亮,嗯嗯,还有你这床,坐上去还真软呢!”
喂喂,大师伯,你别光顾着吃和感慨啦,快点把我放开啦!
也许是上天可怜我,看我今天被师父虐待了一天,于是发慈悲让大师伯听到了我内心的声音,大师伯扭头嘿嘿一笑,伸手拍开了我的穴道,不料他下手有点重,痛得我顿时眼泪横飞。
“妙言师侄,我发现你在府里待了几天,变得脆弱了!”
脆弱个大头鬼啊,你试试让你师弟用竹枝抽一下午!我愤愤地磨了磨牙,挣扎着坐了起来,说:“大师伯,你怎么来了?”
大师伯笑得十分诡异:“想你了啊!再顺便看看你师父有没有被那个郡主拿下!”
呕!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才是真吧,这样你们就有钱可以修房子,扩大招生,把云山派发扬光大了吧!
我鄙视地皱了皱鼻子,却不想这一小动作被大师伯看到了,他顺手就给了我一个栗暴,斥责道:“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其实我只是从一个师兄的角度关心一下师弟的终身大事,更何况像郡主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不是谁都能遇到的,既然上天给你这个机会,不好好利用,那不是辜负了上天的好生之德吗?”
我被大师伯的歪理成功念成了圈圈眼。
看来这一场结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行,既然大师伯这么靠不住,那么我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跟大师伯胡扯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我正准备让大师伯在床底下躲一下时,一扭头,一个黑影从窗户上蹿了出去。
好吧,江湖中人,来无影去无踪……
我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被外面前呼后拥的游半夏给吓了一大跳:“郡主,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该不会真的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我怯怯地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两步,把游半夏让了进来,她还没坐定,就看到呼啦啦地一排人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托盘,不等我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她们就开始整齐有序地摆放到桌上,而后一一撤退。
刹那间满室生香,我不争气的肚子立即“咕噜咕噜”地欢呼了起来。我双手捂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想着师姐今天白天可能没吃好,所以就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家常菜,师姐先将就着吃一些吧!”
姑娘啊,什么叫将就,什么叫家常菜,这分明就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啊,比我们云山派过年的时候,都要好很多倍啊。
我泪流满面地拿起筷子,激动不已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对游半夏好点,一定,一定……
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当我靠在床上直打饱嗝的时候,游半夏终于说明来意了:“听说师父的生日快到了,不知道师姐每年都送师父什么礼物,我选了几样,但是不知道师父到底喜不喜欢,还请师姐帮我看看吧!”
师父的生日快到了吗?我掐指一算,我怎么忘了师父的生日正好是七夕,中午的时候还跟游半夏讨论要不要去看花灯什么的,竟然都没能想起师父的生日来,果然是罪过啊!至于送礼物嘛,我顿时无语凝咽了,从来没有送过礼物怎么办?
难道是因为这样,师父今天的脾气才不好吗?
“其实,我也没怎么送过礼物给师父。”我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你想送什么给师父?”
“我绣了个荷包,还做了条腰带,还想再准备点什么吃的,但是不知道师父喜欢吃什么……”
看着游半夏那一脸娇羞的笑,再听着她准备的东西,我愧疚得想要撞墙,她这纯粹是想让我难堪啊,第一次送礼物,你就不能含蓄点,送一个就行了,为什么要送这么多……
搞得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绣个东西送出去的,却深深地被打击到了。
我磨了磨牙,说:“这么说你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游半夏继续娇羞中,白皙的手指拧着手中的帕子,微微点头:“荷包已经绣好了,腰带就差收尾了,至于吃食,我还没有想好,不如师姐跟我说说师父都喜欢吃些什么东西吧,我也好抓紧准备。”
被她那双晶晶亮,充满期待的眼睛一看,我只得认真想了想说:“其实师父也不是很挑嘴的,但是在我们云山派,每年大家生日的时候,师公都会替我们准备饺子,师父虽然对食物没有特别的偏爱,但是还是有自己喜欢的口味,比如羊肉馅的饺子,上次师父一个人吃了两大碗呢……”
一说到羊肉饺子,我就禁不住口水泛滥,用力把淌到嘴角的口水吸了回来,而后继续想吃的,“其实,汤圆也很久没吃了,特别是黑芝麻馅的。哦对了!师父虽然不怎么吃甜食,但是有一样甜点他不拒绝,就是银耳莲子羹……”
“哎呀,郡主,别忘了再准备一条大鲤鱼,最好是麻辣味的,因为有鱼代表了年年有余,岁岁有今朝啦……”
一说到吃的,我就禁不住激情澎湃,嘴巴和脑子根本停不下来,于是两张嘴噼里啪啦之间,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全说了个遍,什么八宝鸭,什么栗子鸡,什么香辣鱼,什么乌龟汤,什么烤乳猪,什么……
挥手送别了郡主大人,我依旧没法从各种美味中回味过来,就在这时,头顶突然飘来了一阵喷笑声:“我说妙言师侄,你确定那些都是你师父喜欢吃的吗?”
“大师伯——”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望向屋顶,这家伙难道刚才根本就没走,一直藏在屋顶。
“唉!”大师伯的叹息声再度响起,“我说妙言师侄,你再这样不思进取,小心你师父哪天不要你了……”
“别胡说,师父才不会抛弃我呢!”可是为什么这话说得那么没底气。
我郁闷地躺到床上,用脚踢着床尾挂着的那只香袋,就听大师伯的叹息声再次响起:“说真的,妙言师侄,你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是怎么被你那个挑剔的师父看上的?要是我,早就把你打回老家去了!”
“滚!”大师伯这家伙最讨厌了,平时就喜欢欺负我,现在还说风凉话,“谁像你这么没人性啊!”
不过被大师伯这么一说,我瞬间有些不自信了,我这个人,是有些好吃,懒做似乎也挺贴切的,万一哪天师父真的不愿意要我这个徒弟了怎么办?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言言……”大师伯打断我的思索,有些腻歪地喊着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师父真不要你了,师伯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收在我的门下吧!”
什么呀,才不会有那一天呢,我一定会努力改变,再改变!
师父最近真是越来越严厉了,连过节都不给我放个假,就算不放一天,放半天也行啊,这几天被师父各种严格要求,各种折磨,搞得我现在两条腿已经向螃蟹一族发展了。
我撩着两条腿,尽量让自己走得好看一些,可惜由于马步扎的时间太久,两条腿疼得要死,只能以扎马步的姿势左右互相移动着,结果被这几天躲在我房间蹭吃蹭喝,顺便挖苦刺激我的大师伯笑称为——螃蟹。
好吧,螃蟹就螃蟹吧,再怎么说,咱也能横着走啊……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尽量快速地把自己移动到师父的面前,而后像献宝似的把握在手里热乎乎的礼物——手帕递上去。
“师父,生日快乐!”我一边递上手帕,一边期待地等着师父的夸奖,这可是我努力了两个晚上的成果哦,跟大师伯一起研究决定的,雪白的帕子用白色的线绣了一圈,在边角上绣上师父的大名,外加一根挺拔的竹子。
师父拿着帕子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挑了挑眉,说:“你绣的?”
“对啊,对啊!怎么样,我的绣功大有长进吧!”我用力点了点头,喜滋滋地说,“是不是很好看,很有大家风范吧?”
我的话音未落,师父很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思索了一下说:“如果你想学女红,回去后让你师姑好好地教教你。”
我咧到耳边的嘴角抽了抽,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绣得有那么差劲吗?我伸手把帕子夺了过来展开一看,瞬间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绣的绿色的竹子啊,尽管当时线不够了,我懒得去买,就用了点红线绣了一片叶子,后来又觉得红绿似乎单调了点,于是又用了黄、蓝、青、紫,几种颜色分别绣了叶子和花,后来,我又觉得光是竹子看起来又失了点活,于是就顺手用毛笔画了只猫……
可是,我的猫呢?这黑乎乎的,红红绿绿,灰灰褐褐的都是什么啊?
我不死心地凑近一看,顿时一股无名火“嗖嗖嗖”地往脑门上冲,上官如夜,你个浑蛋,给了你一两银子,给我买回来的线竟然掉颜色,一张白色的帕子像是被打翻的拼盘一样,各种颜色糊成了一团。可恶,我暗骂一声,握拳发誓,一定要让上官如夜好看。
“言言,你怎么能把师父的帕子捏成一团……”师父说话间把我手中的帕子抽走了,在我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时候,快速把帕子抖开,而后叠整齐塞进袖袋里,“好了,别傻站着了,快去练功吧!”
“师父……你不是说,我绣得很丑吗?”我不可思议地盯着师父的袖袋,明明已经糊成那样了……
“是绣得不好,但是也不妨碍什么,你说对不对,帕子的作用不就是擦擦汗,擦擦手吗?再漂亮的帕子,也就这些功能了对吧!”似乎是这么回事,就像我以前直接扯过白布当帕子用,也没有碍到什么。
嗯,师父果然是师父,说的话都这么有道理,想到此,我便乐哈哈去扎马步了。
我瞟了一眼旁边的位置,今天的郡主大人又来晚了,看来又要被罚站了,真是可怜啊!
我心情颇好地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哼着小曲,没多久,游半夏终于浩浩荡荡地领着她的跟班们来了,先是热乎地和我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娇滴滴地走到师父的面前,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说:“师父,不好意思,今天半夏又来晚了,还请师父责罚。”
“今天就算了!”师父心情颇好地挥了挥手,“你也过去扎马步吧,一会儿我再教你们一套拳法!”
不是吧,师父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我竖起耳朵听得一愣一愣的,平时对我严厉得要死,怎么到了游半夏这里,一切都变了,变了……
我不服,我要抗议,我要上诉!
我怀揣着各种不平衡,在师父高抬贵手的情况下,总算是把今天的功课顺利熬过去了。
我刚抬脚要走,就发现游半夏磨磨蹭蹭地踱步到师父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今天生日,半夏没有什么好送的,这几天绣了个荷包和腰带,还请师父收下!”
一听到送礼物,我便厚着脸皮跑了过去围观,然而这一围观,我瞬间晴转雷暴了,我这绝对是自找虐啊!
看看游半夏的礼物,再想想我的,我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什么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的就是地下还要被踩到泥里的那一个。
我怀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屏气凝神地等着师父的评价,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了三个字:“不用了。”
这算是什么评价?师父把荷包和腰带放回托盘里,微微抱歉地说:“郡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在下不能收,还望郡主见谅。”
不能收?绣得这么好,这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收?我本想看得再仔细一些,不料耳边传来了游半夏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为什么?苏风辛,你到底觉得我哪点配不上你……”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温柔似水,现在立刻火山爆发了!
我顶着问号左看看右看看,只见游半夏的那一张脸刹那间青红皂白,她紧咬着唇,红着眼眶愤愤抚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个跟班也哗啦啦地跟了上去。
不料还没走几步,游半夏突然回头怒吼了起来:“都给我滚,谁也别跟着本郡主,听到没有?还有,你们两个是想死吗?还不把这些破东西给我丢了,丢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解地望向师父,只见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来京城这些天了,还没带你去吃福满香的烤鸭。”
师父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
师父揉了揉我凌乱的发丝,说:“叫上你大师伯,今天我们出去吃烤鸭。”
我满脑袋的问号就这样被师父瞬间给转移了过来:“你怎么知道大师伯来了?”
“保密!”
我呆呆地在站在原地,看着师父潇洒离去的背影,眼前却是刚才师父调皮地眨动眼睛,食指放于唇下的一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师父还有这么年少青春的一面。
本来以为游半夏生气之后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不会在半个时辰后出现,不料……
我领着大师伯和师父在大门口会合的时候,郡主大人正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头戴冠玉,英气逼人地从一匹枣红马上跳了下来。
鲜衣怒马,果然是风度翩翩!
翩你个大头鬼,我赶紧摆正自己的心态,十分狗腿地和郡主大人打了声招呼,不料她高扬着下巴,完全无视了我。
我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眨巴着大眼讨好地问师父:“师父今天我们去哪里玩?你可别忘了带银子……”
师父无语地瞟了我一眼,而后目光才落在游半夏的身上:“郡主有事吗?”
“有!”游半夏掷地有声地开口,“师父要去哪儿?”
“逛街——”我答得顺溜,“师父说我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好好地逛过京城,所以今天特意带我去逛逛,刚好大师伯也来了,于是我们……”
“那我也要去!”游半夏打断我的话,目光炯炯地望着师父,“师父难道觉得半夏这样的弟子令你丢脸吗?所以不愿意带我一起出门?”
“哎呀!”不等师父开口,大师伯笑眯眯地凑过来说,“郡主要是跟我们一起去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有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贵族给我们当向导,那简直是……”
“我是问师父可愿意带半夏一起!”游半夏烦躁地回头瞪了大师伯一眼,于是平时说话各种溜的大师伯就这样灰溜溜地闭嘴了。
我和大师伯“难兄难弟”地互看一眼,无聊地开始分手里的零食。
你一个,我一个,哎呀,大师伯真是讨厌,别以为自己练过妙手空空,就可以随便抢我的零食!
我快速把剩下的全部抱进怀里,而后往师父的身后一躲,冲着大师伯做了个鬼脸,同时得意地道:“就不给你,就不给你……”
“林妙言,别以为你师父在,我就不敢教训你哦!”大师伯瞪着眼睛,伸出双手,开始和我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被我们这么一搅和,师父那一向迟钝的语言能力总算是被激活了,在游半夏强大的气场中缓缓开口:“那就一起吧!”
呼!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正庆幸终于可以出发了,不料怀里一空,再一转头,大师伯已抱着我的大半袋零食飞到墙头上,嬉皮笑脸地说:“妙言师侄,师伯在这里谢谢你了,懂得尊老爱幼,乃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哦!”
尊老爱幼,你哪里有爱护过我这棵幼苗。我恨恨地跺着脚,快速寻找着武器,希望把这个欺负弱小的上官如夜给弄下来,好好地暴打一顿,不料刚捡了个小石头,就被师父给扣住了手腕:“言言,不得无礼,你大师伯长期住在山上,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你就让给他吧,师父一会儿再给你买好的……”
师父你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大师伯很可怜,我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坐在墙头吃得正欢的大师伯被这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瞪着两只眼睛,快速从墙头跳了下来,而后把袋子塞进我的怀里,冷哼道:“给你!”
“大师伯你喜欢就自己吃吧,我师父一会儿给我买好的!”我笑眼眯眯,十分大度地说。于是,在我和大师伯你来我往,你推我让的情况下,游半夏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既然谁都不要,那还不如去喂狗!”
她的话音未落,我就觉得手中一空,伴随着“咻”的一声,再一抬头,满天的糕点就这样飞溅了出去……
我和大师伯十分默契地缩了缩脖子,快速跑到师父的两侧。
“师弟啊!”大师伯摇头晃脑地拍着师父的肩,满怀同情地叹息不止,“你说你吧,这么年纪轻轻就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脾气比天皇老子还大,一个呢又笨又懒,看来以后想要把我们云山派发扬光大,只能靠师兄我了……”
郡主脾气是很大,但是又笨又懒,又笨又懒,啊啊啊!大师伯你个浑蛋,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把我捎上啊!
“来人!”游半夏突然一声令下,紧接着便看到两条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下来,“把他的嘴给本郡主堵上,真是吵死了!”
话音刚落,我和大师伯都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两人飞身上前,一人按住大师伯,一人在大师伯的哑穴上一点,然后又快速消失了。
刹那间,语言表达能力十分惊人的大师伯就这样像是被人按了消音键,除了夸张地张大嘴巴,挥舞着四肢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了。
我怯怯地看了一眼游半夏,再看了一眼跟没事人一样的师父,只好乖巧地退到师父的身旁,还是当跟班来得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