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觉得师父对你不好吗?这么急着要嫁人?
事实证明,郡主大人真的被她老爹给抓回去了,而且还命人严加看管了起来,而我也被师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被罚面壁三天,并且十天不能吃肉。
我看着师父决绝的背影欲哭无泪:“师父,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出去练功了,您教我的武功,再不好好练,我就又要忘记了!”
“没关系!”师父回头嫣然一笑,“你可以练习一下你的绣花技术!”
我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呛了一下,赶紧抗议:“但是我们云山派是江湖门派啊,不是什么绣坊哦!”
“绣花针也可以当暗器。”师父说得轻巧,这么小的东西,杀伤力有多大啊?而且万一忘记了,把自己给扎了怎么办,所以我果断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
“如果觉得无聊,就把你答应给我的荷包也给绣了吧!”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他绣荷包了?
“我看郡主上次绣的鸳鸯就不错,你跟她学了这些天,应该学到点什么了,不纺就绣鸳鸯在上面吧!”
师父说完很潇洒地转身走了,留下一脸忧伤的我,鸳鸯是好看,游半夏绣得也好看,可是让我绣?我耷拉着两条眉毛,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叹息了一声又一声,原来师父对我的期望这么高啊!
绣花这种东西,真的很磨炼人的耐性,我看着满手的针眼,再看看七扭八歪,似鸟非鸟,似鸭非鸭的“鸳鸯”,颇为欣慰地收针。
再看看天空,再摸摸被菜叶填得满满的肚子,一把辛酸泪就这么纵横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前在山上是穷,吃不起肉,现在能吃得起肉了,却被罚不能吃,人生为什么这么戏剧化!
在我感慨人生,展望未来之时,太子殿下一蹦三跳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甜甜地唤道:“妙言姐姐,这个送给你……”
呜!看来还是小胖孩有良心。
你问我怎么跟小胖孩这么熟了,那就要从头说起了,自从那天武状元求亲成功之后,郡主大人和我纷纷被关,三天没能吃肉的我,饿得头晕眼花,借着月色翻窗去找吃的,没想到刚好碰到借着夜色来探望游半夏的小胖孩,于是我们就熟悉了起来。
再加上小胖孩的身份特殊,进出王府各种方便,于是,他便化身为我和游半夏两人联络的小书童……
一来二去,关系就好了起来,偷偷地说,小胖孩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吃的,于是被关的这几天,我明显地感觉到脸上的肉又嘟了起来。
“妙言姐姐绣的是什么啊?”小胖孩歪着头看了大半天,若有所悟地说,“看出来了,肯定是只大白鹅,我聪明吧!”
大白鹅——我抖了抖,凑近一看,不就是因为前面绣的时候有点偷懒,所以直接在白布上绣的吗,再加上我实在绣不了中间那些弯弯绕绕的线,于是就勾了个边……
这可不就是一只大白鹅吗?那要怎么办,我还等着把这只荷包交给师父,让他老人家看在我这么努力拼命的分上,发发慈悲放我出去呢!
正当我忧伤之时,师父进来检查功课了。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荷包交出去,师父就瞟到了桌上的荷包,顺手一勾,拿起来看了又看,眉头紧锁,黑气凝重……
小胖孩天真无邪地问:“苏师父,你觉得妙言姐姐绣的大白鹅好看吗?”
我的小心肝扑通一阵乱跳,这熊孩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是大白鹅吗?”师父满脸疑惑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摇头晃脑地对小胖孩说,“我以为绣的是鸳鸯,不过一般不是说鸳鸯有两只的吗?为什么言言你绣的是一只,而且还这么肥大,该不会是吃肉吃太多,营养过剩了吧!”
我无语凝咽,师父什么时候有向大师伯靠近的趋势啊。
我一边对手指,一边说:“本来想绣两只鸳鸯的,可是因为这块布料实在是太有限了,所以,我只好减掉一只,而且绣一只吧,又不能太瘦,看起来挺可怜的,于是我一想,就让它长胖点,说明咱没有亏待它……”
我说完讨好地看向师父,结果被他一个眼刀给秒杀了,只好乖乖低头。想要被放出去,还需要再努力一段时间啊。
嗯嗯,加油,加油,不就是两只鸳鸯嘛,谁怕谁啊!
我暗暗发着誓,却听师父说:“明天郡主就要出嫁了,你去和她聊聊吧!”
明天郡主就要出嫁了……
郡主出嫁了……
我被这个消息瞬间轰得魂飞天外,我只不过被关了几天而已,怎么她就答应嫁了,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飘到游半夏的房间的,在房门外时,被侍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而后再由一个老嬷嬷上上下下地搜了个遍,搞得我全身很不自在,老嬷嬷还再三交代,你进去后一定要和郡主好好谈谈,让郡主欢欢喜喜地嫁人,到时候王爷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顺从地点头推门走了进去,不料一进门,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脖子好痛啊,脑袋有点晕晕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光站在窗前,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动了他白色的袍角,乌黑的长发……
我禁不住一哆嗦,难道我那朵开得不是时候又不负责的桃花就这样又杀回来了?
“言言,你醒了——”师父清冽的声线打断了我爬上来的恐惧感。
我定睛一看,师父在桌前替我倒了杯水,而后递到了我干涸的唇边。
“师父怎么在这里?”我怎么记得我刚才去看郡主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躺在这里,脖子还很痛。
我皱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难道郡主被人绑架了?
“言言!”师父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等明天郡主成亲后,我们就回云山。”
这么着急,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事情?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师父继续说:“郡主以为你是去送饭的侍女,将你打晕后,穿着你的衣服准备离开,又被人抓回来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发生过一两回了。”
天啊!我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惊得一愣一愣的,游半夏这个人,果然有越战越勇的优点啊!
不过,逃婚这么劲爆的消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姑娘啊,你前面还参与过,只是计划未遂而已。)
“只要郡主成功嫁给了武状元,我们就回山。”师父说完揉了揉我的发,转身离开了。
郡主出嫁,武状元娶妻,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大喜事,但是游半夏姑娘这次却是被人五花大绑地送上花轿的。
至于抱得美人归,不管是怎么归的武状元都乐得像朵大菊花,晚上被人灌得像堆烂泥,最后被人抬进了洞房。
大师伯两眼放光,兴奋异常地向我转述:“你是没看到,一个人睡在地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动不了,再加上游半夏那双像刀子一的眼睛,时时刻刻注视着武状元,要是我,估计就算是死人都被她那样瞪活了。这两人以后的日子可真是太精彩了……”
我不知道他们的日子有多精彩,我只知道,现在我的生活大放光彩。
送完亲后,我一边收拾这段时间在王府捞到的各种东西,一边打量着自己住了两个多月的房间,呜,真要走了,竟然有点舍不得了。
看着满满三大包袱的东西,我默默捏了把冷汗,明天不知道那个小胖孩会不会来送行,要不要再给我添一包袱的东西,最好是各种零食,嘿嘿!
正当我满脑子美食乱飞,口水止不住的时候,师父走了进来,看了看我床上的三大包袱,无语地说:“你和郡主的关系可真不是一般!”
一说起游半夏,我突然想起一件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情,于是忍不住冷哼道:“就算是我和郡主的关系再好,也比不上师父和武状元的关系吧!”
“什么?”师父回头给了我一个迷茫的眼神。
这眼神无疑在我心头那团火上浇了一盆油,于是“嗖”的一声便火冒三丈:“别装了,真是的,师父收了武状元的银子,才会在比赛的那天放水,让武状元赢了。其实真正比起来,武状元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
本来还以为找他和大师伯两人,郡主大人可以万无一失地摆脱掉这桩婚事,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干出这么不光彩的事情,真是给我们云山派丢脸啊,江湖中人最讲求的就是一个信字,他们两个倒好,完完全全被银子给贿赂了。
一想到郡主大人被五花大绑送上花轿的情形,我就禁不住咬牙切齿,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有辱师门了。
“言言怕是误会了吧!”师父听了我的控诉,嘴角不由得扬了扬说,“贾公子的武功的确不在为师之下!”
骗谁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就算是学艺不精,我总不能颠倒黑白吧,大师伯手中的银子可是最好的证据。
“言言,是不是觉得师父辜负了你的托付?”
哼!知道了还问,我挥手打掉他不停折磨我头发的手,郁闷地在桌上画圈圈!
“师父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他能取得武状元,绝不是什么浪得虚名,靠贿赂考官得来的成绩!”师父慢悠悠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贾公子的武功不在师父之下,绝不是糊弄你的话……”说到这里,师父突然顿住了,转头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低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抓起我的手往床头走去,借着外面的月光,我看到师父的脚在我的床边轻轻踢了两下,紧接着“咔”的一声响,我那三个大包袱突然动了……
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这床竟然有机关。床板已经大开,师父拉着我快速跳了进去,顺手在床边上轻轻一按,床板就这样盖了下来。
紧接着我便听到“咔”的一声,黑暗的床壁里面竟然多了几个洞,微弱的光线从小洞里透进来……
这也太神奇了吧!该不会是王府里面所有的床都有这样的机关吧,要不然师父怎么知道我的床底下有机关。正当我发散思维胡思乱想时,师父轻声说:“他来了……”
师父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东西从窗外打了进来,“砰”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很快又安静了。
我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洞,试图从洞里看到更多的情况,可惜我脚都要麻了,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我伸手推了推师父,一动不动,我继续推,再推……
“怎么了?”师父迷迷糊糊地问道,过了一会儿才恍然道,“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睡着了?我被师父这话给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竟然不负责任地睡觉去了。果然是我们云山派的风格,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我郁闷地白了师父一眼,准备向他汇报外面的情况,师父率先开扣了:“好像那个人走了,那我们出去吧!”
哦!我猛地站了起来,不料头“砰”的一声撞到了床板上,痛得我龇牙咧嘴,鬼哭狼嚎,师父却没心没肺地说:“等一下,我怎么找不到打开的机关了……”
师父你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言言,要是真的出不去了怎么办?”师父纠结的声音响起。
我咬了咬牙说:“那师父就把床劈开好了!”
“这样不好吧!”师父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们是在王府做客的,如今要走了,还把人家的床毁掉,这样是不是有辱我们云山派的名声?”
我咽了咽口水,相当无语地扭头看着旁边的小洞,突然看到桌上有个东西似乎有流光闪过,再一看又没有了。
我心里一阵惊涛骇浪,为什么我觉得那个被丢进来的东西有点像我的玉佩?刚才那个人,难道就专门来送一个玉佩?不对啊,不可能啊,我是在云山脚下的一个当铺里当的,离京城最少三天的路程,要说当铺的老板发善心把玉佩还给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是有人买了玉佩,特意来送还给我,更没可能了,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便听到师父兴奋地说道:“开了,出去吧!”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床箱里面拽了出来,同时手指不知怎么的一翻,桌上的蜡烛便被点亮了。
我还没站稳,只觉得脚下一软,胡乱地伸手一抓,才免于让自己摔到地上。糟糕,刚才在床底下蹲太久了,竟然脚麻了。
我一边试图伸着腿,让自己尽早恢复过来,一边紧紧地抓着身边的救命稻草,头顶飘来师父不悦的声音:“林妙言,你再抓为师的裤子就要掉下来了……”
啊啊啊!一道晴天霹雳,直劈得我头顶青烟直冒,我那个曾经仙气飘飘,说话总是文绉绉,慢悠悠的师父,什么时候被大师伯传染了。
我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师父,那张脸依旧是记忆中表情不多的面瘫脸,眼神依旧澄澈得像汪泉水,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还是说,其实师父的本质就是那样,只不过以前没机会发挥。
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哦,要不然怎么叫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有一个活宝级的师公和一个脑抽的大师伯,怎么想师父都不可能是个老实人哦……
我给予自己的猜测打了一个满分,心满意足地又抓着我的救命稻草蹭了蹭,保持身体的平衡,不料“砰”的一声响,我一个措手不及,“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听师父怒道:“林妙言,你竟然扯断了我的腰带……”
腰……腰带?脑中轰的一声,我低头一看,只见手中拿着一条断开的腰带,再抬头,师父那件长袍就那样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腰间那条精致无比的腰带已经不知去向,再往上,是师父黑如锅底的脸。
“呵呵……”我艰涩地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十分狗腿地把腰带往师父的腰上扣。
糟糕,扣不上,要不系一下怎么样?我正试图努力在师父的腰上打个蝴蝶结的时候,手突然被师父抓住了,温暖的感觉就像第一道阳光透过清晨的窗户打在脸上一样,说不上来的舒服。
胸腔内如云山后的那一眼温泉般“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令我不自然地抽了抽手,可是师父却抓得很紧,而后一个字一句地说:“言言,腰带的扣子掉了,需要缝一下。”
“怎么缝?”我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我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话。
“我教你。”
我被这三个字和师父接下来的行为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一双如穿花的手指扣着我笨拙的手指,就这样一针一线从扣瓣处穿过去,再穿过来……
我怅怅地看着眼前的这双手,师父什么时候也会做针线了?
“好了!”师父扬了扬嘴角,顺手把针线放到桌上,再顺手把腰带交到我的手里,而后张开双臂,一本正经地说:“帮为师扣上吧!”
扣上?
“轰”的一声,我脸上顿时火辣辣地发烫,赶紧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刚才系了大半天都系不上,还是师父自己来吧!”
“谁扯下来的,谁系!”师父说得郑重其事。
我禁不住冷汗直冒,有些别扭地看了看手中的腰带,再看看师父飘啊飘的长袍,最后在师父的再三催促之下,咬了咬牙,不就是系个腰带嘛,师父说得对,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始乱终弃!
拼了!我闭眼,挥出腰带,往师父的腰上一甩,结果——
“林妙言,你是想谋杀亲师啊!”师父一惊一乍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我抬头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失误,失误……”
“唉!”师父叹息一声,在我再次挥出腰带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算了,我教你吧!”
又教我?我愣了一下,师父已经泰然自若地抓着我的手从他的身后划过,最后在腰前扣了起来。
动作简单又利索,连吃颗草莓的时间都没有。
我怅怅地看着被束出腰身的衣服,脑中突然飘过前几天偷偷上街时听到成衣店的小二喊的口号:“长得胖没关系,没腰身没关系,只要穿上我们的衣服,那一定是有着赵飞燕的腰,杨玉环的胸,王昭君的风采,西施的美艳动人……心动就马上行动吧,本店量身定制各种美衣……”
果然,师父加了条腰带,就瞬间从游侠变美人了!
“林妙言——”师父不悦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抬头就看到师父的手指上挂着一块绿色的水头十足的云形玉佩,玉佩摇晃间闪着流光,师父手指一晃,玉佩转到了背面,“萧萧”二字跳入眼睑。
这,这还真是我的玉佩啊,我的小名就叫萧萧,具体是什么意思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记忆中,我娘总是这么叫我。
“哎呀,这不是我的玉佩吗?可真是想死我了……”
我边说边伸手去抓,不料“啪”的一声,师父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而后沉着脸不悦地叫道:“林妙言——”
“哦,在呢,怎么啦?”我窘窘地咽了咽口水,一抬头被师父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给吓了一跳,赶紧立正稍息,目光炯炯地望着师父手中的玉佩。
“把这个给我念一遍。”师父手指一翻,一张白纸便轻飘飘地落到了我的手上,纸上只写了八个字——完璧归赵,再勿典当。
我龇了龇牙,正思索着要不要念出来,就听师父说:“快念。”
“完璧归赵,再勿典当……”
吓死人了,师父今天的火气真是好大啊,啊不,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俨然一个手把手教徒弟的好师父,怎么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
人家说少女的心思就像夏天的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看师父大有向少女发展的趋势……
“林妙言,我说过什么?”师父沉着一张脸,冷嗖嗖地问道。
我抖了抖发麻的头皮,小心翼翼地说:“师父说过很多话,不知道师父想要问……”
“林妙言!”师父掀桌而起,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块玉佩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对不对?”
我点头如捣蒜,心里的小人已经化身为问号了,今天的师父真是好奇怪啊!
“那你怎么可以随便把它当掉!”师父恨不得掐死我似的龇牙咧嘴,“明天回山之后,去后山面壁三个月,不许下山。”
三个月?
我被这个惩罚惊得虎躯一震,赶紧说:“师父,我以后不随便卖掉就行了,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啊,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三个月九十天啊,一个季度啊,现在都到秋天了,我在山上住三个月,冬天会很冷的啊,那样不太好吧……”
“林妙言!”师父一声河东狮吼,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什么时候轮到你对师父的命令指手画脚了。”
“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
“那就半年不许下山,不许吃肉!”
什么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额角青筋直冒,整个人像是被游半夏附身的师父。
我那个温润如玉,呆呆萌萌,说话温吞吞,从来不知道生气两个字怎么写,就连蚂蚁都不好意思踩死的师父去哪里了?
我纠结得心头直冒冷汗,半年啊,半年啊,要我在山上生根发芽吗?我泪眼汪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委屈得像是被强盗洗劫了一样,哭天抹泪,欲语还休地说:“师父,我正是长个的时候,要是半年不吃肉,不下山吸收新鲜空气,会不会到时候长歪了啊……”
我尽量声情并茂,还挽起袖子拍了拍自己细小的胳膊说:“师父之前还说我长得太瘦了,以后嫁不出去,如果师父一直不让我吃肉的话,好不容易在王府长的这两斤肉就要没了啊……”
师父被我说得眉心微动,我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说:“那个没事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不吃肉也好,天然健康,山上空气又新鲜,说不定到时候我下山变得又白又嫩,还能卖个好价钱……”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师父看我的眼神就像冬天的北风一样,冷飕飕的特别瘆人……
我打了个哆嗦,扯了扯嘴角,苦哈哈地说:“没事了,没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林妙言!”我踱到床前开始检查自己的包袱,试图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不想沉默了一会儿的师父突然又爆发了,“你觉得师父对你不好吗?这么急着要嫁人?”
嫁人?我没说过吧?我疑惑地回头,被师父那两道莫名其妙的眼光给看得全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师父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罚我一年不能下山,一年不能吃肉!
然而,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刚才有什么话挑起了师父的怒火,于是默默地低头继续整理包袱。
“林妙言,你好样的!”师父咬牙切齿地撂下话,而后甩门而出。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我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可怜的半扇门就那么斜斜地倒在了地上,压倒了墙角的一盆花。
我小心肝一颤,刚才还说要走了弄坏别人的东西不太好,现在竟然把门给弄坏了。
经过三天两夜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到达了久别的云山。
满山的红叶已有了浓浓的秋意,微凉的风就这样吹干了我一头的冷汗。
没错,就是冷汗,就在刚才,师父他老人家又把我叫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我再调皮,心里再不服气,都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否则就是大逆不道,最后他越说越激动,上升到了道德和刑法的层面。
哦对了,他还说了一句,不管我要嫁给谁,或者被谁看上了,都必须经过他这个师父的同意,否则那就是扯淡,自古只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能成亲,所以,我想嫁人,必须通过他。要是那么不明不白地跟人成亲了,他就是翻遍天涯海角也会把我抓回来……
我听得冷汗直冒,什么时候我那个可爱的师父,已经被唠叨的老婆婆附体了?
更可怕的是,这三天来,他几乎是一日三餐地重复这些话……
所以,面对久别的云山,我已经不敢大张旗鼓地表示出自己的欢喜之情了。
回到久违的家,看到嬉皮笑脸的大师伯和把胡子扎成小辫的师公,我差一点激动得泪流满面,不想这种情绪刚酝酿起来,大师伯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说林妙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回来只带了这么点东西,根本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我一扭头,大师伯把我的三个包袱翻得满地都是。
“大师伯!”我气聚丹田,怒吼着冲了上去,狠狠地想要给他一脚,不料大师伯眼明脚快,一个转身便跳出了屋子,手里拿着一张纸甩给我一个飞吻,嬉笑道:“算了,看在你借我银子的分上,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上官如夜——”我顺手拿起一个茶碗便砸了过去,真是太过分了,我就是为了怕他发现,把银票藏得好好的,不想这个浑蛋竟然又找到了。
呜!我气得直跺脚,看着飞出去落在地上摔个粉碎的茶碗,再看看跃上树梢,回头向我挥手一脸得意的大师伯,我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了,真是太欺负人了,总有一天,我要加倍讨回来,呜……
“我说妙言啊,你大师伯的礼物都拿走了,现在也该给师公我派发礼物了吧,我等得可是花都要谢了……”师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目光炯炯地在我散落一地的物品上扫来扫去。
我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有气无力地哼哼:“那师公看上什么了,尽管拿走就是了。”
“林妙言!”师公瞬间瞪大眼睛,双手叉腰,怒不可遏地说,“我怎么都算是长辈,是你的师公,你竟然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你真以为你师公有女装癖啊?”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那也没办法,本来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带回来,谁知道师父最近脾气不好,我一着急给忘了。”
一说到师父,我就想到了我未来半年的苦日子,心头开始滴血……
“哼!”师公吹胡子瞪眼地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太气人了,完全不把我这个老人家当回事……”
冤枉啊,我哪有那样啊!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师公怒气冲冲的背影,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像风一样折了回来,二话不说,顺手牵走了我桌上的一袋糖炒栗子,再送我一记大白眼。
为什么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完全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没有久别重逢的泪眼汪汪,也没有什么嘘寒问暖,更没有美味的饭菜接风洗尘,唯一有的就是像强盗一样洗劫我的东西。
我默默地抹了把辛酸泪,从满地的东西中收拾出需要用的衣服和日用品,再把给师姑的那份礼物拿出来。
就这样,我还没把自己的床坐热,晚饭也没吃,师父就把我发送到山上面壁思过去了。
走时,大师伯和师公还有师姑都来送行。
大师伯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恭喜你,亲爱的妙言师侄,你是我们云山派这几十年来,第一个去思过崖生活的人,记得一定要把在洞里的生活写成日记,到时候流传下来,以备后辈们瞻仰……”
瞻仰你个大头鬼!我磨牙霍霍,恨不得上去咬掉他的鼻子,上官如夜你给我等着,等着……
师公也许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说:“妙言啊,好好思过,要是表现得好,师公一定向你师父求情,把你早日放回来。”
“可以早日回来吗?”这句话立刻冲淡了我心头的忧愁,欢欢喜喜地握拳发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思过,争取早日回归。”
师姑戴着我刚才送她的那只金钗,泪眼汪汪地递给我一只大笼子,笼子里装着两只白白嫩嫩,闭着眼睛的小兔子。
“兔子最喜欢吃胡萝卜了,白菜叶也可以,不过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你可以喂它吃些干草……”师姑以江南妹子特有的软语温言,细细交代着。
我疑惑地看了看那两只肥嘟嘟的兔子:“难道不是用来烧着吃的?”
“嗯?”师父一声冷哼,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闭嘴。
“扑哧!”师姑捂着嘴轻声一笑:“妙言真会开玩笑,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吃它。这是你师父特意向我要来,让你带上山养的,如果你在三个月内,把这两只兔子养到十斤,他就让你下山,要是你三个月养不到十斤,就只能待到半年了……”
那啥?我没听错吧?
我被这个变态的惩罚方式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我们云山派这几个人爱好各不相同,师公喜欢钱,大师伯喜欢占便宜,师父这个人喜欢发呆,而我喜欢吃,只有师姑最有爱心,平时没事就喂喂山上的小动物啊,小鸟啊……
但是,让一个吃货把两只美味无比的兔子养起来,这要让我情何以堪。
“言言,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师父一声令下,这次送别会戛然而止,我欲哭无泪地提着两只美味的兔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师父往山上走。
一路上尽量表现得楚楚可怜,善解人意,奢望让师父发发善心,免了我的思过之行。
可惜,师父他老人家铁了心,油盐不进,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把我送到目的地,然后很潇洒地挥一挥衣袖:“晚餐你自己解决,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你送早餐……”
自己解决?我还没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师父白色的身影一晃,又折返回来交代道:“你不是想要嫁人吗?借着这段时间,好好学习绣绣花,练练针法,有时间我就让你师姑过来教教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嫁人了?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师父,他顿了顿又说:“你前几天扯断了我的腰带,不如就做个腰带赔我吧!”
腰……腰带?我心头颤了颤,脑中不自觉地闪过那天师父一针一线教我缝腰带的情景,啊啊啊,我真是要疯了!
淡定,淡定,师父那么一本正经地教学,是多么负责任啊,淡定,淡定……我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默念一百遍:要纯洁,要纯洁,要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