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可以惩罚我，但是不要丢下我
我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殿。
大殿里金碧辉煌，上座的位置坐着几个尊贵的客人，他们似乎约好了似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
我暗暗吸了口气，沉着冷静地等待审问。
可莱·牧琳站在殿堂一边，冷眼看着我，一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听闻你是人族，却投靠了魔族？”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子。
她是四大贵族之一，可莱·牧琳的未婚妻塔罗娜。
四大贵族的首领分别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七旬老头，还有两个就是兰提和可莱。
中年男子是塔罗家族的，也是塔罗娜的父亲，至于那个七旬老头，我还真不清楚。
“投靠？难道所有和魔族接触的人，都要被你们这样审问？我的面子可真大，四大贵族全部都到齐了，真是荣幸啊！”对于他们这样劳师动众地兴师问罪，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似乎对我们很了解，是否有人向你透露过关于我们的消息？”酷似凌拓的兰提说话了，声音低沉而且富有磁性。
被他们这么轮流询问，我实在是挺烦的：“我叫湘琳，确实是人族，跟可莱家族有些渊源，对于你们其他三大贵族，我一无所知。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们。其他的消息，无论你们怎么审问，我都不会回答。”我无畏地耸了耸肩，能说的都一次性说完了，省得他们问那些多余的。
“你到底是谁？”牧琳拧着眉，再次问道。
空荡的大殿，此刻安静得可怕，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似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是不可能说出令他满意的答案的。“来人，上审判石。”听到这个冰冷的声音，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本来站立在厅堂两旁宛如装饰的仆人突然动了，他们端着一个厚重的木盘，缓缓靠近我。我抬头愤愤地看了一眼牧琳，心里有些不安。
然后我就被人压制住了身体，被迫握住了那颗审判石。
木里耶看了看我，似是有冲动想要帮我，但是却想到了上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所谓审判石，拥有让人不得不说真话的魔力。我在握上审判石的瞬间，就被它的灼热给烫到了，只觉得意识开始变得薄弱，头疼得厉害，有一种被撕裂的错觉。
“人族里面是否还有和你一样的背叛者？”
这是什么问题？原来我之前说的话，他们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背叛者，从来都不是。”审判石闪了一下光。“那你为什么认识布罗斯？甚至还帮他……”
“因为……”意志在挣扎着，我不愿意吐露实情，也害怕他们会问更多，只得含糊地说，“我只是想要救凌拓。”
“凌拓是谁？”
“……”我咬了咬牙，有些挣扎，“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到底是谁？”问话的人语气加重了，施加在我意志上的力量更加沉重，压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此时，我已经满头大汗，有些汇聚成珠，从脸颊滑至下颚，滴答滴答的又落在了地上，在空荡的殿上居然产生了回音。
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怔怔地抬起头：“是布罗斯，也有可能是……兰提家主。”
这种审判石，越是抗拒回答，反噬就越大，使用者身体所承受的负荷也会越大，不小心就会精神崩溃。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上座的红衣男子。“起因是什么？”
我不能随便回答，怎么可以告诉他们自己此时此刻其实是身处梦境呢？万一导致梦中的世界不平衡，我和凌拓就都出不去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说。
“……噗”一口腥甜的液体从口中喷了出来，我咬了咬牙，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不可言喻。
“下次再问吧。再问下去，人快废了！”“不行……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我听不清楚他们后来在讲什么，意识逐渐模糊，只知道木里耶的语气显得很紧张，回答他的女声则非常果断。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穷无尽的绝望使我觉得无比的难受和孤独。周围燃起了熠熠光辉，很温暖，让人感觉身处温热的泉水中……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纱帐的床铺上，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全身，整个人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距离上一次的审问已经过去了三天，那次审问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直到现在我依然感觉连呼吸都会隐隐作痛，可是我只能默默承受。
“湘琳？你还好吗？”木里耶来到我的房间，充满担忧地问道。“我很好。”我敷衍了一句。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是可莱家族的人，而且居然还是嫡系血脉，如果你不是可莱的孩子，那就是可莱的妹妹咯？还是说……”
我目光幽幽地看向木里耶，这个人的脑洞实在有点大，不过他这么猜测也无可厚非，毕竟就那么几种可能性。
我依旧保持沉默，不想多说话。
是的，那个时候，在我身边浮现出来的是家族的护身阵法，只有在生命出现危险的时候才会浮现，居然被同一家族的人逼至如此地步，我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时候的木里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你不要怪他，他十二岁就接手家族，想的、做的、承受的都比别人多得多。”
“我不知道你跟我解释有什么意图，事实上，他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能说，他跟我想的实在不太一样，也许只是让我很失望。不过我想我不会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即便血脉相同，也只是我的远祖，虽然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我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举动，而且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你……”木里耶沉默了。
其实我大概能够猜得到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魔族的入侵导致大多城镇化为废墟，魔气四窜，魔兽四处破坏，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在这种情形下，神王再也不能无动于衷，才有了后来的神魔大战。这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既然背负了可莱家族的责任，当然是不能容忍出现叛徒的。
“人族一定会胜利的。我的存在，并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我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会预言？”木里耶在我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模样甚是激动。
我抿着嘴没有答话。
“可即便这样，也得防患于未然不是？”
门不着痕迹地打开了，可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是说话的却是他身边那位穿红衣的兰提家主，我微微挑眉，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说真的，一看到他，我的内心就相当复杂，因为那张脸，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凌拓，如果是的话，我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临时改变目标？同时内心还有一些怨怼，他的出现扰乱了我的方寸，也不知道该不该想办法回到魔渊，回到布罗斯身边去。
我……好像喜欢上布罗斯了，我想即便面前的兰提可能是凌拓，我也没有办法接近他，充当他的引梦人。
对不起……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木里耶有点莫名其妙。
恍神之际，兰提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我长得和凌拓很像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在找人，可是却发现也许布罗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开始犹豫了？”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瞳孔隐约闪着异样的光泽。
“那么那个凌拓是谁？是你……心爱的人吗？值得你付出到如斯地步，不惜背叛了人类？”
“朋友……”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我却有些喘不过气。
是啊，虽然我和凌拓的关系不好，但是他是我的朋友，救他才是我最重要的目的。对，我不能放弃凌拓，我放弃了垂死挣扎，对上兰提·司的眼眸，想从里面看出什么，可里面却没有任何我想要的讯息。
脑门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我的头好痛。”我捂着脑袋，浑身都疼得紧。
“好了！你现在放松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兰提·司一把搂住我，“既然你分不清楚哪个是凌拓，不如选择我吧。”
“……”
“放心，往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宅子都跟着有些震动，我忍不住微微皱眉。
布罗斯，是他来了吗？
他是来救我的吗？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微笑。
兰提·司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她。”他对那个站在门口的侍从吩咐道。
“是。”侍从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
他们都走了，我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我瞅着那个裹着一身黑袍的侍从，灵机一动。虽然自己身上有伤，但是现在正处于混乱时机，要是不趁乱逃出去，以后还有机会吗？
布罗斯，兰提·司是凌拓的几率不过各占一半，我情愿回到布罗斯身边去，即便最后错了，我也认了。
我目光犀利地看着那位侍从，忍着身体的疼痛，暗暗运用魔力，想要猛然击倒他，只是在我动手的瞬间，他也跟着动了。
我很快落了下风，最后被他将双手擒在身后，动弹不得。“怎么？想跑？”
“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这算什么？难道我的能力居然连个侍卫都打不过吗？即便我的身体受了创伤，也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好歹也是大魔导了啊！这也太丢人了。
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挣扎，就是挣不开。这时，身后的人一把抱住了我：“好了，不疼吗？”声音虽然严苛，透着训斥的意味，却也充满关心，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被禁锢的手松开了，我却迟迟愣在原地，然后才颤巍巍地转身。
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脸映入眼帘，虽然此刻的他面无表情，眸中泛着冷光，似乎要把我吞噬掉，但是我却完全不在意，因为见到他，我激动的心情胜过一切。
“布罗斯！”我踮起脚，双手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
他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很快便扯开了我的手臂，“走吧！先离开这里。”他这个冷漠生硬的动作有点刺痛了我的心。
在他带着我逃离的过程中，我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隐隐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因为什么生气？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难道是那句人族一定会胜利？还是说……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我们刚走到走廊的一个转角，一道金色的影子出现了，是木里耶。木里耶看着我和布罗斯，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在思考。
下一秒，布罗斯上前一步，身形如鬼魅般游走。两个人开始了激烈的攻防战，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目不暇接。
也许是地方狭小，无法使用大型的魔法，有的只是肢体的对抗，木里耶无法化形，所以处于下风。
“嘭”的一声，木里耶的身体宛若铁石般砸入墙体，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眼看着布罗斯准备乘胜追击，我不假思索地挡在了布罗斯身前，脚步有些不稳。
审判石给我带来的创伤，此刻好像发作了，我回头看着布罗斯：“别……”声音隐约带着颤抖。
布罗斯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犹豫再三，紧绷的状态还是松懈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木里耶：“请你放我们走吧！我不想和你发生冲突。”
这段时间，木里耶一直陪着我，可以说是除了布罗斯之外，我唯一一个认可的朋友，所以我没有办法说“要从他身体上跨过去，才能离开这里”这种残忍的话。即便这里是梦境，也改变不了他的思想和我的感情，要我就这样把他杀掉，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木里耶扶着身子站了起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湘琳，我是为你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么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你不是他们，道貌岸然地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是真的关心我……”
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陪伴布罗斯更重要。
如果他是凌拓，那自然是好的，若他不是凌拓，我也愿意陪着她。“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并不认为那是我需要的。”
“不，他……”
“木里耶，你相信我，其实命运已经安排好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变化的，我们只要静静地等待它的到来。”
“可是你是可以选择的，没有必要……”
“我……无论结局多坏，也希望陪着他到最后。”我几乎是本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布罗斯看了看我，神情有些困惑。
“值得吗？你不是不确定……”木里耶还不肯放弃。
“对不起！”我不想再说多余的话，便拉着布罗斯离开。木里耶并没有追过来，站在原地，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跑出宅子，我才发现外面真的是一片狼藉。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好多魔兽在空中飞舞，大地上烟雾四起，空气中有烈火焚烧的气味，宅院门前一片打斗声，魔族的身影无处不在。宅院的正上方，充斥着强烈的魔气，让人喘不过气。
还好这是梦境，否则我想自己真的难辞其咎。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而死，恐怕我也只能自刎谢罪吧？可即便是梦境，我依然有着强烈的罪恶感。
“你让他们撤退吧。”我拉了拉布罗斯的袖子，亲眼见到这种残忍的画面，生死瞬间带给我的震撼太强烈了。
布罗斯轻笑着弯腰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伸手在天空画出一条线，带着我迅速撤离了现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冷风拂面，我窝在布罗斯的怀里，看着他宛若精心雕刻过的坚毅的侧脸，眸光微动。
布罗斯把我带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放下了我。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困惑。还未开口，就听到他说：“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我呆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回过神，他已经走出了好远。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大声喊道，失落和委屈的情绪跟着涌了上来。
“嘶……”审判石带来的反噬发作得越来越厉害，身体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真的连呼吸都会痛。我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布罗斯蓦然停住脚步，良久，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我一时没了主意：“布罗斯，不要走。”我忍着巨大的疼痛追上他的脚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这才回头看着我。
“救你出来，只是因为我把你弄丢了，不想你陷入牢笼，但我并没有打算带你回去。”
“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吗？你不原谅我……是不是？”我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
“对不起，你可以惩罚我，但是不要丢下我……”如果他丢下我，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而且我也并不希望跟他之间有什么误会。
“湘琳，我并不是他，并不是你找的那个人。”他看着我，十分冷静地说。
我怔了怔，很快打定了主意：“就算不是也没有关系，我不要离开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说着跳了起来，双腿牢牢地夹住了他结实的腰，胳膊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跟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紧紧地缠着他。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讲什么都是枉然，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好。
“湘琳，别闹了，放开我！”他伸手要掰开我，但是我却用力把他抱得更紧。
“我不要，不要！”我看着他俊美的脸，涎着脸，嘟起嘴在他脸颊上盖了一个章，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请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可是你也说过魔族会落败，那么你待在我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
“所以，乖乖的，若是还有以后，我会来看你，好吗？”
以后？神魔大战之后，布罗斯就会被封印，不是吗？
“我要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我们可以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哪怕最后以悲剧收场，我也必须守在你身边。”
“……”他一时无语，然后轻唤道，“湘琳？”
我沉浸在被抛弃的伤痛中，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不哭了！”他的语气中充斥着无奈，难得地温柔细语出声安慰。
“那你不丢下我了？”我哽咽着，红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眼神认真，务必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布罗斯抬起掌心抚上了我的头顶，语气淡淡的：“好，不丢下你了。”说完这句，他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嗯！”我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以后不准你再想凌拓。”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满地瘪了瘪嘴，虽然搞不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凌拓，但是我很确定，我喜欢的是他。
“那我呢？”布罗斯调皮地挑了下眉，问道。
“你么……不告诉你。”我带着点鼻音闷闷地说。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站在魔渊的入口处，月亮大得似乎触手可及，就像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回到布罗斯的寝殿，我依旧保持着之前树袋熊的姿势抱着布罗斯坐在魔玉床上。见我始终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我的头：“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都已经到魔渊了，怎么还粘着我？”
“人家就是想抱着你嘛。”我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和他深情地对视了一会儿，边说边嘟起嘴。
布罗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就倾身过来，用他温热的双唇覆了上来。
“嘿嘿嘿……”
“你傻笑什么？”布罗斯看着我一个劲傻笑，有点担心。“我是不是生病了？”
布罗斯神情一凝，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明明身在魔渊，我却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粉红的泡泡，好像病得不轻啊！”
这么跟布罗斯腻腻歪歪，心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似乎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布罗斯虽然不是很明白我说的话，但是大概也猜得出一些意思，便也跟着笑了。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试探性地问道。
布罗斯轻蹙眉宇，脸色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你指的什么？”“喜欢我吗？”
其实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毕竟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得到过答案。
“当然。”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一下子呆住了。如果他是凌拓，既然他已经喜欢上我，为什么我们还不能脱离梦境？难道说，他真的不是凌拓？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可是我并不想离开身边的人，尽管这样做会对不起凌拓。
“我也是……”我说着，声音不自觉的有些伤感。
“怎么了？”也许是觉察出我有些不对劲，布罗斯关心地问道。
“为了能活久一点，我还是得做些努力才行。”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跳脱的话语，让布罗斯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我，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魔王大人……”伊斯在不远处俯首喊道。
“什么事？”
“他们已全部退回，损失了二十多人，不过这件事似乎惊动了全七魔殿的人。刚刚拉布鲁多魔王派人通知，三日之后，七魔聚会，让您……”
“说。”
“让您把夫人一并带过去。”
我心中一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七大魔王聚集？带我这个小人物去干什么？我的神色不由得扭曲起来。布罗斯瞥了我一眼：“怕了？”
我点点头，顺便还冲他露出了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拉布鲁多的“威名”即便是在几千年以后都是那么如雷贯耳，魔法的第一堂课上，介绍历史时，老师最先提到的便是冷血变态的拉布鲁多，只要一看到历史课本上面那些和他相关的图画，我浑身就好像爬满了蚂蚁一般，膈应得很。
“有我在。”布罗斯安慰道。
我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印在灵魂深处的惧怕，三大神王都斗不过他，这得有多残暴不仁啊？”我边说边摇着脑袋，心里感慨万千，“万一他一个看不顺眼，灭掉我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是人家还没有跟你腻歪够呢，好不容易才把你骗到手，美色当前，我可不想那么早就离开人世，那样太吃亏了……”
“……”布罗斯安静地听着我的长篇大论，脸色变了又变。
“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份礼物去拍拍拉布鲁多的马屁？虽然他不可能有慈悲心，不过也许心情好，就能饶我一次？”想到这里，我立刻从布罗斯身上跳了下来，“不管他要见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能临渴才挖井。”
额头一痛，我抬起头，发现布罗斯黑着一张脸，脸色阴郁得不成样子。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打我。
“你一直自说自话什么？”
“哦，我需要自我安慰一番啊。自从被绑回可莱家族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太弱了。这里的人才太多，动不动就冒出几个圣魔导，大魔导都感觉不值钱了。虽然你也是魔王，可你跟拉布鲁多的差距还是很大，也许你和其他六个魔王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一个拉布鲁多。我并不想因为我，让你跟拉布鲁多起冲突，也不想看到你受伤……”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毕竟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对我怎样的。”
“也是！”我想了想，稍稍放下心来一点。
布罗斯一把拉过我坐在了他身上：“以你的智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也不嫌累。”
这话怎么好像有种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啊？我眯起双眸，神色不满。
“不如想想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除了到来的战争，还有即将面临的考验，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事情了。
布罗斯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
看着我们亲密的举动，在一旁等待了好久的伊斯，时不时地抬手擦擦额上的汗，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布罗斯显然觉得他的存在很碍眼，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吧！”伊斯立即如释重负地告退了。
这是一间石室，因为四周被镶嵌了各种魔玉，所以充斥着强大魔力。而我面前的那张石桌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一米开外的炼药炉内燃着熊熊烈火。
这两天我都在炼药，而布罗斯也在突破。
经过我的努力尝试，各式各样的药丸都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只是每天站在炼药炉前，被大火烤得有些难受。
现在炼的药是我明天去见拉布鲁多，准备送给七魔王的见面礼，原来我也是一个狡猾的人呢。
这药是魔族的秘方，我之前在墙壁上发现的。据说可以提升魔族的力量，突破自己的极限。
只不过这个药也真是够变态的，居然还要人的血肉做引，难怪历史里面那么多人遭殃，想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魔族自私自利，血腥残暴，才不会顾忌人族的生命和想法呢。
我含着可以止血，治愈外伤的药，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刃，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忍着手腕的剧痛，一直到念完咒语。
做完这一切过后，我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我退到一边，守着药炉静静地等待着，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炼这种药除了靠实力，以及掌握火候和时间，最主要还是运气。没错，这种药就跟奖池摇奖一样，爆率真的低得可怜。
也许炼一千次也未必成功一次，这就是魔族常常抓人的原因。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的人。
不知道我会不会运气爆棚呢？
空气中弥漫着禁忌的味道，这是会让魔族蠢蠢欲动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待在魔渊的时间长了，渐渐地，我便能感知周围魔族的魔力波动，不像是初到魔渊时那般抓瞎了。
此时此刻，我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周围魔气的躁动。
应该庆幸，我现在待的是密室，而且也是布罗斯名义上的“夫人”。否则，我现在应该早就被魔族人团团围住了吧？
“嗡”，耳边传来石头移动的声音，石室的门开了。布罗斯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脸色非常凝重。
“怎么了？”我有些虚弱地问，事实上还没有缓过来。
不管是刚才魔力的输出，还是流掉的气血，都让我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谁让你炼这种药的？”
“嘘，快出炉了！”面对他的质问，我立刻制止道。
等到成型了，我还得念另外的咒语，必须随时注意药炉的状况。
他被我一堵，顿了顿，随后变了颜色，伸出手臂搂着我：“以后都不准你搞这些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
最后的关头，成不成就要看接下来的咒语是否生效。
我走到药炉前，深吸一口气，用魔力咏唱出最后的咒语。
瞬间，所有的药在一瞬间都凝结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黑色药丸，外表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念完咒语，我往后退了一步，布罗斯稳稳地扶住了我。他看着药炉，眉头不知不觉拧在了一起，“你到底放了多少药？”
好吧，为了省事，我一次性放了好多，这样才能不辜负这么大的炉子是吗？
其实这次能炼成，也不完全是运气，因为血肉、咒语、魔力、火候都是我一个人从头到尾掌握的。
魔族惯用的不过是利用人炼药，往往炼药的、吃药的、奉献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说呢？多少还是需要一些无畏的奉献吧，而且很少有魔族会心甘情愿为别人炼这种药。
药炼成功了，我也已经累得都不想说话，上前熄了炉子的火，然后拿起那颗像球一般的药丸。
“把它分了吧！”我把药丸递给了布罗斯。
这么大，布罗斯吞不下去，而且这种药短时期内也只能用一次。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布罗斯便会意了，一转眼，那颗黑珍珠在他手里变成了七颗差不多大小的黑色药丸。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接下来便眼前一黑，华丽地晕倒了。“湘琳，湘琳？”
“别喊了，别晃了！”我实在是困得紧，只想睡觉。为了炼药，我都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我只是困了而已，等聚会时再把我叫起来。”说完这话，我就在布罗斯的怀里睡着了。
此刻我还不知道，因为我的药练成了，布罗斯的宫殿来了好多“客人”。
朦胧中，感觉一个影子在我眼前晃动，一开始，我以为是布罗斯，可睁眼仔细一看，却是伊斯在给我扇扇子。
也许是因为在火炉旁待得太久，身体的热度降不下去，所以布罗斯才派他在我身边给我打扇子的吧？
我看了看周围，没有布罗斯的身影。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守着我才对啊。
伊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开口替我解答：“有几位魔王似乎耐不住好奇心，想要打探些消息。”
“打探什么？”
“比如炼药的人，恐怕他们想要借这个人……毕竟魔族炼药的人本来就少，可以炼成升魔丹的人就更稀少了。”
“走，我们去看看！”
“不好吧？”伊斯有些犹豫。“为什么？”
“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你。”
“我原本就是害怕自己影响了他在魔族中的地位，害怕他因为我受到排挤，才炼的药，而且刚才的数量好像应该够分了。”
“夫人，你不止炼了一颗吗？我还以为你就是为大人炼的呢。”
“本来就是为了他啊。虽然不全是给他吃，但确确实实是为了他。”否则鬼才愿意受这种罪。
伊斯站起身：“走吧！夫人，我给你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