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确实应该变得更厉害，才能保护你
想想自己，先是被审判石折磨得浑身都疼，现在又消耗掉了所有的魔力炼药，甚至还受了皮肉伤，可谓是气血两亏，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个病娃娃似的。
伊斯搀扶着我，把我带到了会客的庭院。
果然，我刚刚露面，许多目光就迎了上来，其中有两张熟悉的脸，还有一张妖娆张狂的脸，我认出了加奥黎，帕因斯，另外那个则是七魔中唯一的女魔王，罗宾奈。
画面跟定格了似的，气氛也有点尴尬，因为罗宾奈绷着脸，看得出她似乎动怒了，一直盯着我上下打量。
见到我出现，布罗斯立刻起身走到了我的身边：“怎么起来了？不是很累吗？”
确实还是很累，但这个应该不是短时间的休息能够恢复的。再来，自己又有心事，恐怕也不太容易沉下心修养。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进来时，感觉到气氛很不友善，好像就要开打似的。
“没什么特别的。”布罗斯明显是在掩饰，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跟我解释。
加奥黎开口了，言语中略带钦佩，淡淡地说道：“没有想到，你短短几天时间就突破进阶了，而且还炼成了升魔丹。”
“过誉了，那是我给各位魔王大人的见面礼。”我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
他们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一个个皱眉思索，加奥黎也一脸意外：“你给每位魔王都炼了药吗？”
我微微点头，然后冲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布罗斯！”可是他不为所动。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甘心地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他用略带气愤的语气说道：“你不需要为了我讨好别人，我也不喜欢你成为别人的粮食。”
别这么不给面子好不好？讨好怎么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绷着张脸，我知道他生气了，其实炼药之前我就知道他肯定会生气的，不过他生气才代表他在乎我，要是什么情绪都没有，我才应该哭呢。
我换了个攻势，软绵绵地说：“你不能辜负我的劳动成果，你想看到我的劳动成果变成废品吗？”
“我会好好珍藏的！”
闻言，我差点晕倒：“我会生气的哦。”我假装不高兴地咬牙道。
其实他应该比谁都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这些魔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和布罗斯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如果我不赶紧摆明立场，能在魔渊活下去才怪。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这么偏执，实在是让我倍感无奈。
在我的逼迫下，布罗斯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屈服了，走过去把三颗“黑珍珠”放在了石桌上。
“你……的魔力能够支撑你炼这么多？”帕因斯仿佛世界观被刷新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有些无语，他们几个都是魔王，难道没感觉出我的魔力都被抽干了吗？怎么可以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但是表面上，我还是勉强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个人才，其实我也是个天才。”
“……”
“得手比我想象的容易，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罗宾奈也不废话，直言不讳地说道。
“好。”我也不想跟她矫情。回报就不奢望了，只希望以后能别针对我就感激不尽了。
拿着药，她便离开了。
帕因斯盯着手中的“黑珍珠”看了半天，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指腹来回摩挲着那枚黑色的药丸，半天才不冷不淡地说：“这份见面礼，很合心意。”
“……”哎，他憋了半天，就来这么一句？
算了，如果要这些魔王对我感激涕零，那画面太美，我还真不敢想象。
“只是你这份礼物，似乎是不能送给拉布鲁多的。”帕因斯接着又气定神闲地说道。
“为什么？”我有些懵。
“因为他服用过。”
他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我顿时风中凌乱了。
“那我的马屁岂不是拍在了马腿上？”我感觉非常不好，“谁都有的见面礼，只有大魔王没有，或者不合心意，这礼物不就变成催命符了吗？最重要的是，我现在重新准备也来不及了啊。”
失策啊失策，早知道我应该提前问一下的嘛。
“别担心，既然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护着你的，即便……合我们三人之力。”加奥黎插话了，一脸让我放宽心的样子。
“……”好吧，魔王也挺实际的，这不是明摆着说，如果我没有送礼，他们就会坐视不理吗？“那我感激不尽。”
现在看来，拉布鲁多的实力比起其他魔王强大得多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其实在炼药之前，我也想过，万一拉布鲁多吃了升魔丹，导致三大神王无法将其封印，那该怎么办？
就算是个梦，也绝对是个噩梦。
加奥黎的话间接告诉我，即使他吃了升魔丹，也绝对不是拉布鲁多的对手。
“如加奥黎所说的，收了你的‘见面礼’自然会护着你的。”见我脸色惊疑不定，帕因斯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父母从小给我灌输了太多恐怖的信息，导致我整个人听到那个名字就打哆嗦。不过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吧。”我自顾自说道。
“你在念什么经？”加奥黎拧着眉头，懵懂的样子和他魔王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想到跟他们解释起来太麻烦，我只能轻笑了一下。
这时，帕因斯站了起来：“我先回去试试效果。”将升魔丸吃下去之后，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突破，所以最好是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加奥黎和帕因斯便相继离开了。
“给我一颗！”我朝布罗斯伸出手，向他索要道。
布罗斯似乎不太理解，不过还是放了一颗药丸在我的掌心，我立即转身递给了伊斯。
伊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没有伸手来接。
“这是给你的礼物。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解释道。
“夫人，我所做的都是应该的……而且，这个也不是我该拿的。”伊斯谦卑地拒绝。
“我只是希望你越来越厉害而已。我们人族喜欢互赠礼物，你要是愿意，也可以送我一个东西当做回礼。”我固执地一定要他收下。
神魔大战就要开始了，必须有强大的实力才能有更多赢的希望。伊斯转头看向了布罗斯，似乎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我也看向了布罗斯，在我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布罗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们也找个地方突破吧，我要继续回去睡觉了，也许睡醒了之后，还得挨批评呢。”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
“哼，你倒是很清楚。”布罗斯冷哼一声，我背脊一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委屈地说，“我理解你，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对吗？”
布罗斯不出声，良久，总算得出了结论：“我确实应该变得更厉害，才能保护你。”他似乎是想到了拉布鲁多，目光更深邃了。
闻言，我不自觉地展开了一个甜美的笑颜……
布罗斯和伊斯是轮流进行的突破，主要是怕有人会对我不利。不得不承认，布罗斯还是很细心的。
几个小时后，他们俩都成功完成了突破。
第二天，我跟着布罗斯启程去参加七魔聚会。
站在幽深黑暗的殿堂里，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我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一簇簇昏暗的荧光更增添了几分神秘阴森的气息。
这时候的殿堂很安静，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都有意不说话，让本来就不太和谐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我虽然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拉布鲁多的第一眼，还是有点被吓到了。干枯的皮肤宛若干尸，微张的血盆大口里可以隐约看到獠牙，血红色浑浊的眼珠，加上头顶那根狰狞的巨角，样子看上去非常可怕。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双腿也有些颤抖。
其他几位魔王有的相貌出众，也有长得比较普通的，可是比起拉布鲁多，真的算是对得起观众了。
七大魔王聚首，光是散发出来的魔力都让我有种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的感觉，我低着头坐在会客桌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就是那个人类？”拉布鲁多的声音低沉浑厚，宛若来自死神的召唤，让人浑身战栗，我还没有说话，额头便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许久，我才缓过神来：“是，魔王大人。”也许是拉布鲁多的威压太大，我不自觉地就用了敬语，态度也极其恭敬，完全不同于面对其他魔王时的随意。
“别紧张。”布罗斯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淡淡地对布罗斯笑了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全神贯注地面对接下来的询问，毕竟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丢了小命。
“听说你给六魔殿的人都送了礼？”
“魔王大人魔力浑厚，升魔丹对于魔王大人来说都不过是凡品，而且魔王大人早就已经服用过了。小女不过一介人类，未能有机遇和能力为大人准备礼物，请大人见谅。”我不太确定以大魔王的智商是否能领会我的话。
既要解释原因，又害怕大魔王生气，还得不着痕迹地拍拍马屁。“……”周围的魔王都静默地盯着我。
我忐忑地转头看着布罗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折服感”。
“哼。”拉布鲁多沉沉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能量。
我心头一紧，有种呼吸骤停的感觉。紧接着，“嘭”一声巨响。
拉布鲁多迎面打来一阵罡风，强大的气流卷起了石桌，然而桌子旋即被我身旁的布罗斯接住，然后稳稳地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布罗斯屹然挺立，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直视着拉布鲁多说：“拉布鲁多，她是我的人！”
即便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我绷着一张脸，背后直冒冷汗。
“布罗斯，你要护着这个人类？”拉布鲁多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充满不悦。
“是的！”布罗斯想都没有想便回答。
“拉布鲁多，这个人类已经摈弃了自己的身份，我们魔族向来有容人之量。况且现在是关键时刻，你确定要内乱吗？”帕因斯十分冷静地分析着，说话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似乎是有意不想让拉布鲁多看出他向着哪一边。
也许其他人向着我，会惹来拉布鲁多更大的愤怒。去揣摩大魔王的心思，还真的是一种煎熬，让我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不过是一个小小人类，根本成不了大器！”加奥黎的声音霸气十足。经过他们俩一唱一和，拉布鲁多的情绪明显平复了很多。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刹那间甚至有些失力，不过微斜的身子很快就被一只臂膀稳稳地扶住了。
我回头看向布罗斯，只见他目露柔光，安抚地冲我点了下头。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
“吞月之时，便是我们进攻人类之时……”拉布鲁多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酒水，嘴角流下潺潺酒渍，模样狂放不羁。
吞月？
就是月食的时候吗？
据我所知，这场神魔大战，一共战斗了七天七夜，魔族、人族、龙族都死伤无数，最后无计可施，三大神王决定牺牲自己，动用神之本源，将所有魔人封印于魔渊之下。
虽然说因为我的原因，其他六位魔王的战斗力会比这之前更加强大，但即使魔族输了，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梦境中这么久，想来现实世界的我也沉睡了一段时间了，即便有魔力加持身体，暂时不会有问题，可是这个梦总会醒的。所以我暂时不想想其他，只想好好守在布罗斯身边。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隔绝了七大魔王之间的谈话。
突然，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熟悉的气息让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我扭头看向布罗斯，听到他低声的提醒：“已经结束了！”
“这么快啊？”我立即站起身，终于不用待在这里了，这让我如释重负。
“布罗斯。”帕因斯叫住了布罗斯，目光却转向了我。
他的神态似乎是在暗示我，接下来的谈话我应该回避吗？加奥黎冷淡地开口：“我们去那边等！”
我犹豫了一下，十分配合地点点头：“嗯！”
等待的过程中，我时不时看看他们的身影，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发觉布罗斯全程都低着头，没有怎么说话，反而一直在倾听帕因斯说话。
如果不是帕因斯和布罗斯的关系还算好，这种场面会让我产生一种布罗斯受了欺负的感觉。
“你很爱布罗斯吗？”加奥黎冷不丁问道。
“嗯？爱？”对于这个字的理解，我还有些迷茫，“如果不顾一切是‘爱’的话，那便是爱吧！”
“所以人族才会弱小。”加奥黎似乎很不满意。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字有多大的力量。”我反驳道。
人族会为了所爱的亲人、朋友、爱人变强，为了他们而战。
而魔族只会为了自己，也没有所谓亲情、爱情、友情，怎么可能团结一致？又怎么可能打败人族呢？
当然，这些话我不能直说。否则恐怕会惨淡收场。
“哼，你所说的，我还真想体验一下。”加奥黎沉沉地低笑着，有些诡异和恐怖，让人浑身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虽然他看起来跟布罗斯关系不错，但是也不能保证不会伤害我。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怕我呢！”
“你们在说什么？”布罗斯走了过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笑着微微摇了下头。
“那回去吧。”
“好！”我露出一个笑容，甜甜地说。
布罗斯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甚至带着质疑，不过那种质疑似乎并不是针对我，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内心很矛盾。
我凝眸看向了身旁的帕因斯，是帕因斯刚刚说了些什么，影响了布罗斯吗？
回宫殿的路上，布罗斯一直没有说话。
直至到了宫殿，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牵着我的手，径直走进了卧室。
他这是累了想要睡觉吗？
我狐疑地看向他，一抬头却撞向了他的胸口，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顿时气血上涌，脸颊滚烫滚烫的，小声地问：“怎么了？”“没事！就是想抱抱你！”布罗斯飞快地答道。
我蹭了蹭他的胸口：“嗯，我就在这里。”“湘琳。”
布罗斯抱着我的臂膀收紧了不少，我感觉呼吸困难，定定地看着他：“布罗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那么你呢？”
“我只想陪着你！”
布罗斯轻笑，这段对话，最后还是无言而终。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魔大战越逼越近，我也忧心忡忡，整日心神不宁。
这天，我约了伊斯比试。
“嘭——嗙！”两个身影在空中交错，拳脚相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我凝着面容，看着伊斯在身边闪来闪去，眸光一紧，猛地抓住了他，然后迅速攻击，侧踢向伊斯的腹部，可即便有魔力加持，腿部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一丝痛楚。
我暗暗感叹，伊斯不愧是布罗斯的手下，加上升魔丸的功效，能力已经不在我这个大魔导之下。
伊斯很快发起反攻，我扭身想要用膝盖撞击他攻过来的手脚，却没料到腹部出现了破绽，让他抓准时机，一击而中。
肚子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我捂着肚子缓缓落地，努力让自己适应和缓解那种痛楚。
“夫人？你没事吧？”伊斯见状，有些着急了，立刻过来察看情况。“唉，我怎么这么悲剧，连你都打不过？”我有些气馁。
“夫人哪里的话，伊斯有今天这样的能力，都是夫人的功劳！”伊斯感激地说道。
我摇摇头，继续捂着肚子。
“夫人，真的很抱歉……”
“干吗道歉啊？本来就是我叫你尽全力跟我打的。”既然要做格斗训练，当然得实打实才有意思，否则根本就是在玩嘛，毕竟逆境中才能成长。
缓过来之后，我冲伊斯挥了挥手：“继续！”一个多小时后……
我累得瘫坐在地上动都不想动，大汗淋漓，每根手指都感觉有千金重。
“夫人？”和我相反，伊斯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像是没事人一样。
“你是不是没尽力啊？”我有些火大了，为什么他除了衣服和头发稍微凌乱了一点外，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夫人，魔人的体力肯定会比人类强啊！但是刚才我确实尽力了！”伊斯是在叙述事实，可是却让我非常的不爽。
我颓然地倒地不起……
“夫人，累了的话，去那边坐一会儿！”伊斯似乎对我这么躺着的样子有些看不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我终于平静下来，看着空中红色的雾气和缭绕的魔气，也许是吞月在即，整个魔渊都蠢蠢欲动。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伊斯甚是关心地问道。“只是有些心事而已。”我淡淡地答道。
“夫人，你不要多想。”
我点了点头，我也希望能够在布罗斯身边待久一点，哪怕最后像泡沫般幻灭，至少不枉我认识了他一场，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丝毫不会后悔。
“湘林？”
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我转头惊讶地看着布罗斯。他屹立在出口处，暗红的袍子非常宽大，有些随意地拢在身上，此刻正面带困惑地望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不文雅的动作，立刻跳起来，讪讪地笑着。他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刚才怎么了？”
被他抚摸过的皮肤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感，我甜甜地笑着回应：“想你了！”
布罗斯眼眸微眯，眼底沁出淡淡的温柔，他伸出手把拥我入怀里。
是我的错觉吗？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他似乎也有心事，而且比我的更沉重！我有些不解地侧过头，并未动声色，耳边隐约闪过一缕轻微的叹息声。
“你害怕吗？”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问。
“害怕，害怕会跟你分开。”是啊！可怕的并不是大战，而是离别，所以我才会害怕，才会怀着恐惧感。
“别怕。”他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就这么两个字却给了我巨大的安慰，“你跟我过来……”他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他的卧室。
看他的神色，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卧室里面，他示意我坐在魔玉床上，两个人靠在一起，却缄默地对视着。
他的目光微微垂下，似乎有意在闪躲着什么。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他抬起头，紧紧握着我的手，终于开口道：“你回去人类那里吧。”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
“你太弱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怕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布罗斯的表情很严肃，眼神也很认真，说的话也是事实，可是我心里却很难过，忍不住勾唇轻笑了下。
“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话啊！”
“我理解，不理解的人是你。”
“什么？”
“你害怕分离，而我害怕你会在这场战斗中受伤，我并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我答应你，等到大战结束，我就去接你。”
“……”我不自觉地苦笑起来，眼睛有些酸涩，睫毛轻轻地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滚落，“哪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你也愿意让我离开吗？”我目光迥然地逼近他，问道。
明明都到了最后了，这个时候还要放我走吗？我的魔王殿下，你会不会太自私，太胆小了一点？何况我们剩下的时间，本来就已经不多了。
而最可悲的是……我不能明确地告诉你，这是梦境。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只要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好痛。
布罗斯低头想了想，伸手轻抚我的发丝，认输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有些诧异，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好说话。
“答应我，不要丢下我。”我靠过去倚在他的肩膀上，低声乞求道。他安抚地拍拍我的背：“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因为有他在身边，身心完全放松，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臂膀很宽阔，很舒适，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对不起！”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个声音低沉地在耳边说。
风吹过脸颊，身体不由自主地上下起伏着，有些头痛欲裂的眩晕感，甚至隐隐有种想吐的冲动。我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眼睛很不适应，我本能地往阴暗的地方躲了躲，才发觉自己被人抱着。
背着光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夫人，您醒了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整个人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对劲。
“停下！”我怒吼道。
伊斯倒也没有拒绝，马上停了下来。我直起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浮游术让我们停留在空中，头顶就是蓝天白云，脚下则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蓝色的海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我还是想要得到证实。
“夫人，魔王大人说……一定要把你带离战场，并且派我保护你，只要战争一结束，他便会来接你，请你务必耐心等他。”伊斯知道违背了我的意愿，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多久了？我们向西走了多久？”我继续问道。
伊斯看了我一眼，确定道：“一天一夜。”
这么说来，神魔大战已经开始了？我的心脏整个提了起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魔力一瞬间迸发，在身边形成强大的气流，我迅速往回飞去，只是……不过一眨眼，伊斯的身体就挡在了我身前，像是一道墙壁，牢牢地堵住了去路。
我看着他，生气地吼道：“让开！”被欺骗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此时此刻我很生气，自然不会给伊斯好脸色。
“夫人，大人说，无论如何让我拦住你。你不适合待在那里……他不希望你受伤，更不希望你的双手染血。他知道你是干净的，你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血腥，所以他不希望你因为他而染上鲜血。”
我让出了一点空间，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但是我好像没有办法再责怪他。再怎么说他都是奉命行事，也是真心为我好。
“伊斯，谢谢你！认识你很开心。”我郑重地说道。“夫人？”伊斯显然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静默良久，我重新开口：“我身上有诅咒……”“……”伊斯目露惊疑。
“我去他的身边，本来是破解诅咒。可后来发现，也许对象搞错了。”我轻笑道。
“……”伊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没有接话。
“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不愿意再去纠结诅咒，也不愿意去接近其他人。”
我说完这些，伊斯的表情开始动摇犹疑了。
“剩下的所有时间，我都想陪着布罗斯。”我诚恳地说出内心的想法。也许我可以用武力压制住伊斯，但恐怕即便最终成功了，也会是一场耗费时间的恶斗。
到了那时，我还有气力回到布罗斯身边吗？
伊斯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显然不能消化自己听到的话。
“你中了什么诅咒？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让大人帮你呢？”
“不能说啊，这是天地法则，违反了禁制，就会被抹杀。”如果实话实说，我就是必死无疑，“那个时候，即便是审判石都无法让我说出实话，一方面是我的意志，一方面这问题本身就受到了限制。”
“那你……”
“我只是想要陪他到最后。”
“夫人……”伊斯轻声呼唤，有些不忍地挣扎着，许久才下定决心，“走，我们回去。”
一天一夜的路程真的很遥远，我们几乎是加足了马力往回赶。不过半天，魔力便枯竭了。
我和伊斯不得不暂时在一座小岛上降落。
我极速飞了半天已经达到了极限，伊斯之前背着我飞了一天一夜，现在又跟着我全力飞行了半天，也飞不动了。
这个小岛是个无人岛，可是物产丰富，各色水果应有尽有。
伊斯采摘了很多新鲜的果蔬，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一下，毕竟太过疲惫，即使到了战场，也不过是去给布罗斯他们添乱。
虽然心浮气躁很难静下心来调整，但是我不断告诫自己，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而已，休息和食物都是必须和必要的。
好好地睡了一觉之后，我们又继续赶路。
终于在大战开始的第四天，我看到了集市，空中飘着浓烈的烟雾，不远处还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楼宇倒塌，石桥断裂，四周尽是残景，还有星星点点没有燃尽的烈火，在迎风舞动。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那画面太过残忍，太过刺眼，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愧是魔王诅咒的梦境，确实很考验人的心智，如果意志不够坚定，会很容易迷失。
我难过地撇开视线。
“夫人？”伊斯略带质疑地低喊。
“没事，我们走吧！去找布罗斯！”身体宛若羽毛般浮起，魔力加持，我开始飞速前进。
山峰之间，再无缥缈的云雾，有的只是纷繁的魔气，它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根本不能判定布罗斯在哪个方位。
“咣。”狂风刮过，一道金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
黄金龙？我微张瞳孔，转眼又是一道劲风从脸庞划过，紧接着眼前又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加奥黎一边和黄金龙对峙，目光却微微转向我，只是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一招斗龙诀，黑色的能量球便从手中脱离：“你怎么会在这里？布罗斯不是说送你离开了吗？”
“嘭——磅！”
能量的波动迫使我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稳定了身体后，便答道：“我是偷跑回来的。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像是遇到熟人，被拖住了。”加奥黎的话语有些含糊。我隐约觉得他的话好像另有所指。
“东边。”他草草指了下，便全身心地与黄金龙继续打斗。
“嗙——”又是一声巨响，因为能量球的冲击力太大，我的身体被冲出好远，还好伊斯接住了我。
“夫人，走吧！”伊斯拉着我提速闪开。
拦路之人不计其数，不过还好魔人也不是吃素的，见到伊斯这张熟面孔，也会主动帮我们阻拦那些魔导师。
“吼。”
“夫人，你先走，我拦着它。”
“划破虚碎的天空，在混沌暗夜中沉睡的魔王，请你赐给我力量，斩灭一切虚妄的生灵……”一把黑色刀刃劈开了天际。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我的手上依旧残留着黑色的火花。
“走。”远离战场，伊斯边飞边问：“夫人，刚才那个是……”
“传说中金色混沌魔王……安布鲁特的魔法。”也难怪伊斯会觉得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真正用过杀招。
“可是也有传言说，不小心就会被混沌吞噬，不是吗？”
连身为魔族的伊斯，都对那位传说中的金色混沌魔王一无所知，就知道那位魔王有多神秘了。
“你说的那个，是等于将整个世界都吞灭的禁忌魔法，以我的能力使不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夫人的魔法还真的都挺黑暗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夫人心智更坚定的人。”伊斯的眼眸里充斥着敬佩。
我倏地停了下来。
这块地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座贫瘠的山峰，隔着一段距离，我便遥遥看见一个人骑在黄金龙之上，而布罗斯则停留在半空中，手里运行着巨大的能量球，只是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些残破，长发凌乱，模样看起来较为狼狈。
如果我没有猜错，骑在龙身上的是牧琳，那条龙则很有可能就是木里耶。
我把双手高高举起头顶，做花开状：“一语诉肠，一声悲鸣……哼嗯！”缥缈空灵的声音，宛若来自夜晚的海上，散发出人鱼歌声般的诱惑。
吟唱完，我加速来到了布罗斯身边。他拧着眉头，冷着脸，不爽的表情一目了然。
“……”生气了？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
“嗙——”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刚刚制造出的幻境就已经被打破了。牧琳看到我，目露惊讶，黄金龙的金色瞳孔也跟着紧缩了一下。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同为黑魔法师，我对你的天赋感到羡慕。”牧琳绷着脸说道。
“对不起……”说到底，我还是心有歉意，眼前的人毕竟是我的先祖，对于他来说，我的存在应该算是家族的耻辱吧？如果没有我，他还是那位“大贤者”，不会有任何的人生污点。
“也许你从开始就不应该跟着我……”布罗斯的话让我有些失神，但是我却摇摇头，坚定地说，“速战速决！”